第16章 翩翩公子紈绔郎
- 云英嫁
- 蘇睦云
- 2480字
- 2013-09-09 12:31:31
秦淵上前一步,好意勸他別向這街頭騙子學(xué)藝,少年卻神情恭肅,向那崔復(fù)鞠了一躬,以示誠意。
秦淵低喟,三人已失先前興致,原路折回。秦淵見凝歡怏怏不樂,似懷心事,便又柔聲相慰。凝歡只是搖頭,說那相士先前所謂“早年孤苦,少年流落”,倒是說得極準。
“你現(xiàn)在也總算是有了歸宿了,不是嗎?命運終歸在自己手中,一切都會好的。”秦淵強顏一笑,卻不知是在對誰說。
凝歡點點頭,忽而伸手扯了扯他臉皮,莞爾而笑:“既如此,為什么阿干老是繃著個臉?”
魏國民風(fēng)開化,凝歡這動作并不算大膽,阿烈卻駭了一跳,但見他郎主并無異狀,這才松一口氣,道:“郎主性子如此,姑娘莫怪。”
氣氛松緩下來,秦淵一徑聽著凝歡嘰嘰喳喳述說鄴城風(fēng)物,全然沒了先前的落寞傷情,不由暗生激賞之情。待回到館中,卻見衙門中人正在前廳辦差,郃遜籠著袖子眉宇緊蹙,一旁的小廝重華更是搓手頓足,神色焦灼。秦淵微怔,一問之下,才知這小廝原是護送伎工去洛陽,一行人在途中卻遇到一伙來歷不明的人。小廝盡皆被打暈在地,醒來之時,人車俱無。
郃遜說起伎工們皆性好睦忍,不會得罪外人,只怕是因技藝超群,為同行所嫉。郃遜聽衙役說可由失蹤伎工的房間找找線索,一行人便往西院而去。
凝歡陪著衙役搜屋。衙役一一搜過,略有所獲,最后又在阿愿房里搜出一只長木匣,俟掀開一看,原是一副男子畫像。凝歡怕惹麻煩,便謊稱這是自己擱在阿愿這里的東西。衙役頷首,許她拿走。凝歡方舒了口氣,未想才在房內(nèi)安置一番,秦淵卻來敲門。原來,衙役走時拿走了幾樣證物,卻秘而不宣,秦淵便來相詢。
凝歡簡述一遍,又眨眨眼:“阿姊的房間最是簡單不過了,什么發(fā)現(xiàn)都沒有。”
秦淵“哦”了一聲,待要離開,但聽凝歡遲疑道:“阿姊好像有一個心上人,他若知道這件事一定急死了。”
心上人……秦淵心神一恍,卻不好多問,提步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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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鹿郎,這邊請!”重華見著常客,滿面堆笑。
鹿昀隨他入內(nèi),道:“今日可有什么好戲可看?阿愿姑娘可有表演?”
重華面色一晦,轉(zhuǎn)而笑道:“咱們最新的一出,叫做反手弓,這可是京城獨一份兒的呢!至于阿愿姑娘……這幾日抱恙在身,不便出演。”
鹿昀頷首落座,卻覺一道清朗目光籠著他。凝神一看,樓上雅座之人正隔窗招袖。鹿昀會意,舉步而上。
“梁郎,畢郎。”“半月不見,鹿郎一向可好?”
三人相視一笑,鹿昀卻聽珠玉相擊之聲,轉(zhuǎn)首一看,一弱冠男子正從簾后轉(zhuǎn)出。這人生著寬額豐頤,舉步翩翾欲飛,可他那過于纖妍的眼梢卻又在那風(fēng)流俊美之外平添了幾分媚意天成之氣。
鼻端拂來馥淳香氣,鹿昀眸心一閃,不待引見,便伏跪而拜:“草民見過尚書大人。”
這人微愕,繼而囅然大笑:“梁郎、陳郎之友,確非等閑。”轉(zhuǎn)而命鹿昀起身,謙謙一笑:“鹿郎如何得知?”
鹿昀略一躬身:“龍涎香氣至貴,尚書大人氣度華贍,再是相宜不過。”
一時幾人歸座,閑話間,鹿昀方才得知,梁冠延與陳劭自去年聽聞吏部尚書高澄廢論資排輩制選拔官吏,而是唯才是用,又尤重英辯之士,兩人自覺學(xué)富五車,辯才無礙,遂來投奔。當(dāng)時,魏國與北方宇文泰所建魏祚關(guān)系緊張,但卻與南邊的梁國往來密切,互稱唇齒之邦,往來繁密,更常設(shè)辯局以揚國威。梁冠延與陳劭由出眾辯才一躍成為尚書門客,恩隆備至。
“聽聞此處竟有百聞難得一見的‘反手弓’表演,便來看看。”高澄笑言。
父母早亡的鹿昀自十歲起便獨自經(jīng)營米行,將生意做得頗有聲色,不過歷來從商被視為賤業(yè),并不為俗所重,如今高澄彬雅有禮,倒使他心頭一暖。
幾人正聊著,突聽得珠簾“嘩”一聲響,一抹朦朧聲音漫開:“阿干,什么時候才演反手弓啊?”
聲音憊懶不耐,鹿昀不覺其后有人,猝然起身。高澄笑道:“鹿郎不妨猜猜,這是我的哪位幼弟?”
鹿昀這時已見此人憨頭方腦的,心里亮堂,口中卻含糊帶過。高澄不以為意,攀過高洋,輕笑:“二弟,睡醒了?別急啊,快了!”
“不是說還有個姊姊表演口戲么?”
“嗯,一會兒請她來給洋兒表演,如何?”
鹿昀想了想,沒出聲。突聽臺下喧笑,報幕者說起今日的“反手弓”表演立時上演。幾人興起,循序臨窗以觀。
高澄聽得梁、陳二人輕“咦”一聲,微笑著以目相詢。梁冠延忙說這便是前日向他提及的秦淵了。
鹿昀詫愕:“前日我還去客棧尋他,卻不得見。竟是……竟是到這里來了?”
“秦郎竟有這等手藝!實是嘆為觀止!”樓下掌聲如潮,燈暈翦影入目,悍獷臂力間自有一脈風(fēng)神秀潤。高澄指叩緋窗,且觀且嗟。
之前聽得梁冠延說過他所識的秦郎雖貌不驚人,然才識過人,必是淑質(zhì)英才,可堪一用,未想文武皆通,倒很是意外。
梁冠延讀懂他的心意,忙去為他張羅。秦淵演罷好戲,不忍拂卻梁冠延為之引見良友美意,便款步登樓。他上得樓來,適逢一青衣小廝低了帽檐,躬身奉了新茶入室。
哪來的生肉氣味?賓客所食小菜無不是隔壁醉霄樓送來的……秦淵與那小廝擦身而過,不覺皺眉。仰首一看,那日見過的少年竟突然湊了過來,抓過茶盞便往口里灌。也就在此刻,秦淵瞥見那小廝袖間白刃一閃,惶急間不及出聲,便已縱越撲過。
這突變唬得高洋栗栗驚呼,高澄橫他一眼,他才不敢出聲。
“惡少,你可認得我?”秦淵臂似鐵箍,那人掙扎不得,啐了一聲,努力甩開卷檐虛帽。
“是你?”高澄斜勾他一眼,目色陰厲。
秦淵料想這俊美公子定然作惡,心下生厭,臂力不自覺一松,卻又不知二人有何過節(jié),復(fù)又勒緊一分,但聽耳畔之人洶洶叫罵:“你,強奪我愛妻;你,你給你大兄出這餿……”
“張三你不過是個操刀賣肉的,也配消瘦此等美人!這還怪得我了?”神魂回轉(zhuǎn)時,高洋驀地跋扈起來,跳腳喝罵,再無那日憨傻姿態(tài)。
秦淵心內(nèi)不齒,待要為此人求情,卻聽得那人悲嘯一聲:“還有沒有王法!你們還在什么麟趾閣議定新制?【注1】我呸!你們也配?!你們都給我記住,蒼天有眼,報應(yīng)不爽!”
秦淵倏然明白過來,這公子的身份也昭然于心,正有意卸下力道,余光卻瞥見一縷猩紅自那人嘴角流下。
“張三,張三!”秦淵拼力晃他身子,拍他臉頰,他卻紋絲不動,怒目難瞑。
咬舌自盡?!
秦淵悲怒難抑,瞿然抬首,正對上一道玄冰銳芒!
【注1】東魏孝靜帝天平年間(534—537年),下詔群臣于麟趾閣議定新制。興和三年(541年)頒布實施,史稱《麟趾格》。
【秦淵如何應(yīng)對跋扈兄弟,請關(guān)注下一章《陌路棺里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