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濤聲依舊
- 滇西戀曲
- 象達姑娘
- 3708字
- 2012-11-08 20:12:40
在后來的日子里,夢縈天天只會躲在宿舍里睡大覺,而且,還特別怕出來見人,即使見了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所以,見了面就啥也不說。同事們對她越來越不滿,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們也永遠不會去關心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會說這久林夢縈越來越不爭氣,教書越來越一塌糊涂,而且越來越懶惰得可恥。他們善長的只是斷章取義地說長道短,在說的過程中還不忘添油加醋,明里暗里地謾罵。說實在的,當時夢縈成天就這么躲在宿舍里,別人都以為她在睡覺,但實際上,無論白天和黑夜,她醒著也是睡著,睡著也是醒著。她從來沒有哪天不躺著,但也從來沒有哪一刻真正睡著過。所以,無論別人在背后說了她多少壞話,她都一律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是她一直忍著什么也不說而已,因為當時就連她自己也感覺自己實在不爭氣,所以無論別人怎么說自己,自己都沒有反駁的權利。說實在的,在那段晦澀的日子里,夢縈真的感覺生不如死。
好多人都以為夢縈的改變是因為懶惰,但更多的人卻是天真的以為,夢縈的一系列改變都是因為正帆。因為正帆當時正好回東北去給他堂弟開挖機。所以好多人都天真地以為是正帆拋棄了夢縈,夢縈才會變成這樣。但沒有任何人知道,正帆之所以會淪落到這一步,也全都是因為夢縈。當時,由于在工作上,出現了一些不良狀況,夢縈的思想也一直動蕩不安,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辭職的事。但正帆認為夢縈現在不適合辭職,因為她目前并沒有更好的選擇。當然,夢縈知道正帆說的是事實,但夢縈卻并不想面對現實。因為她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堅持。也許夢縈真的很倔強,在她一次又一次的煩擾下,正帆終于也被影響得心煩意亂。他當時正在幫臘寨水電公司開車,由于經常受夢縈的一些不良影響,所以晚上并沒有休息好。在第二天開車時,精神難免會不集中,而且,在那段期間,由于車本身質量也不好,他開車就老愛出事兒。雖然那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兒,但終究對他影響不好。考慮到再這么下去,遲早得出事兒,所以,正帆決定放棄目前的工作。至于辭職后要到何處,他并沒有決定。后來,他堂弟買了幾臺挖機,讓他回去幫忙。正帆本來是不想回去的,因為他當時已經明顯地感覺到夢縈又有些不正常了。他來學校問夢縈:“以后到底要怎么辦?如果真的要放棄,還不如現在請個病假,先跟我回去,到外面看了之后,你再來決定是否還要放棄,到時,如果你真的還要放棄,就直接辭職不來了,如果后悔了也還來得及,這是兩全其美。”而夢縈卻非常倔強,她不想給自己留任何退路,她認為要走就永遠都不要回頭,要留就干脆別走。后來,就因為意見不統一,所以,在正帆辭職來學校等她答復的時候,連續三天,夢縈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甚至連正眼都不去看他一下。后來,沒有辦法,正帆只好走了,甚至在他走前,正帆還反復問夢縈“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看到夢縈沒有絲毫反應,正帆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所以,他終于還是帶著滿身的傷痕走了。說真的,想想這么多年以來,正帆每次走,好象都是帶著傷痕和遺憾走的。想想他們認識五年來,從來都只有夢縈會去傷害他,而他卻從來舍不得傷害過夢縈,他真的一直都堅守著自己曾經對夢縈的承諾,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發生什么事,他都永遠不會傷害她。所以,在后來的日子里,當人們還想當然地以為是正帆拋棄了她,夢縈才會變成這樣而百般勸她“男朋友嘛,走了就走了,不行再找”的時候,夢縈都會覺得莫名的可笑。其實,他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真正去知道,他們在乎的是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然后,憑借著這點和自己那狹隘的想象去胡編亂造。他們津津樂道的都是極富傳奇色彩和非常容易吸引同伴的故事,而事實卻不可能會所他們所愿。所以,他們懶得去管真相,他們只會隨心所欲地添油加醋地去胡編亂造,造得越離奇越好,他們根本就不會去真正關心別人的死活。說實在的,對此,夢縈非常討厭,這讓她覺得自己身邊的人是那么的無聊、自私、骯臟與齷齪。
以后的日子里,夢縈漸漸變得見任何人都沒有任何反應了,因為她不知道到底應該做何反應,應該跟他們說些什么。但好多人卻是莫名地生氣,認為夢縈簡直是太不把他們放在眼里,還說“她到底有什么了不起,憑什么對我們不理不睬。”當然,當時的夢縈是根本就不會去管這些的,因為一切在她看來都無所謂。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熬到放假。回家后,夢縈又開始隨心所欲地睡大覺。大媽知道后,又非常擔心,她知道,再這么繼續下去,夢縈就得廢了。她趕緊讓浩宇去不同的地方求神問佛,當然又毫無疑問地看出了一堆鬼神,有的說他們家哪里哪里不對,應該怎么樣怎么樣,有的又說在他們寨子曾經有一個女孩是吸毒死的,她小時候和夢縈相處得非常好,現在,她在陰間實在寂寞難耐,所以來約夢縈去跟她做伴兒。有的又說夢縈在認識正帆之前,有一個男孩兒曾經瘋狂地追求過夢縈,但被夢縈無情地拒絕了,他非常痛苦,也絕頂不服,所以,他的生魂一直都沒有放過夢縈,說他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讓別人得到,說他在廟前發過毒誓,這輩子要讓夢縈昏昏沉沉,活著也像死了,讓正帆他們一輩子都在痛苦之中飽受煎熬與折磨。有的又說夢縈走路時,撞上了昵絲網仙,觸犯了神靈,所以,他來網上了夢縈。有的又說夢縈的奶奶曾經生小孩時,由于難產,所以在神靈面前許下一個保胎經,說等順利生下小孩后要怎么怎么祭拜祖先和神靈,但待小孩生下后,她就忘了當初的承諾,所以,一直到她死都沒有去履行過。對此,神靈們一直都懷恨在心,并且時時惦記,所以,必須去請先生來好生料理,并趁夜朗星稀時去奶奶的墳前告祭,免得她成天牽掛著這是個事兒。浩宇回來跟大媽他們一說,深受封建迷信思想毒害的他們當然是越聽越有道理。所以就一個接一個地去大肆祭拜。
原先巫婆們給夢縈弄什么拽魂水,叫魂飯的時候,夢縈還對迷信半信半疑,所以也還勉強喝下吃下,但后來,就在一個先生給夢縈送昵絲網仙的時候,夢縈徹底不相信他們的鬼話了。記得那天,在那個先生的指揮下,大家又是殺雞,又是弄齋飯,可就在大家萬事準備停當,正待送鬼時,那個先生卻忘了自己到底要送什么鬼,他問:“浩宇,那個叫什么仙來著?”直到浩宇告訴他“叫昵絲網仙”的時候,他才又接著“這里具備齋飯一桌,金雞兩只,香錢紙火若干,這些都是送給昵絲網仙的,只準昵絲網仙一人可以享受,昵絲網仙趕快來領受。”等等等等地說了半天。說到后來,他再次忘了自己送的那個叫什么仙,再次問浩宇。直到浩宇告訴他后,才又說“昵絲網仙,你已經領受了這些東西,就麻煩你不要再纏著夢縈不放了,林夢縈,你的生魂,你的三魂七八賴,趕快回來吧。”完事后,又命人把那兩只雞宰了,約上家里的一幫親戚,把它吃了個底朝天。看著,聽著,聽著,看著,夢縈不禁火冒三丈“這就是送鬼?連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還裝模做樣地送什么鬼?我看是混鬼,是送你們這些餓死鬼。”那天,對于迷信,夢縈是徹底不信了,而且,她還非常氣憤,以至后來,大家來叫她吃飯,夢縈不但不吃,反而破口大罵。大家都以為是他們在煮飯時把夢縈庫存已久的香軟米煮了,夢縈在為此而生氣,但沒有人知道,夢縈是在為他們的愚昧而氣憤。夢縈告訴浩宇“以后別再去給我看了,看什么看,看來看去,看出了一堆鬼,出了一堆錢,欠下了一堆的人情,到最后,有什么狗屁作用?如果真的有用,那我現在也早就應該好了。”
后來,夢縈還是天天在家里睡大覺,并且時時尋死卻又一次次地死不了。夢縈感覺自己真的快要崩潰了,她實在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她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夠救自己,同時,夢縈也徹底認清了,再這樣繼續下去,她不但幫不了浩宇,反而會給他增加一些不必要的負擔。“以其這樣,那我還不如離開這個家,至少,對弟弟來說,也是一種解脫。至于離開后,我當然會去找正帆,或許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人究竟是如何生活,對我也會有一些幫助。”(因為一直以來,夢縈都把外面的生活想象得太美好了,但實際上,哪里也都差不多,一個不肯努力的人,無論去到哪里也是白費,一個連自己都戰勝不了自己的人,無論干什么也都不會成功。)“既然都可以視死如歸了,那為什么不出去闖一闖?何必傻呵呵地在這里等死?”夢縈反復問自己。當夢縈告訴大媽,她想要跟正帆走時,大媽簡直高興得快要跳起來,因為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她也早就看出來了,在這個世界上,正帆是真正對夢縈好的人,她知道,只要夢縈愿意,就是天天待在家里,讓正帆出去掙錢來養活夢縈,正帆也沒有半點怨言。曾經,正帆也無數次地提出,如果夢縈真的想放棄,那還不如跟他走,他保證不會讓夢縈受到半點委屈。只是夢縈一直都在猶豫,并且最終還是選擇了家人而沒有跟他離去。但現在,看著夢縈半死不活的樣子,大媽她實在擔心害怕,每次只要夢縈一生病,大媽就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干活也沒心思,她時時擔心夢縈哪天想不開,會去尋短見,因為她看夢縈這段時間的表現就已經看出來了,夢縈現在非常危險,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永遠地離開他們。她覺得夢縈現在天天在家里躲著,都快發霉了,也確實應該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了,否則真的會窒息。只是以前夢縈一直都沒有同意,正帆他們也不能勉強她。現在,夢縈終于想通了,只要夢縈能走出這一步,對大媽而言,就是莫大的希望,她相信,正帆一定能撫平夢縈心頭的傷。卻沒有人知道,其實,正帆也早就被夢縈折磨得傷痕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