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史進歸來
- 水泊娘山
- 迷夢無煙
- 3214字
- 2013-08-05 16:49:28
劉小娣回到大郎客棧的時候,已經夜半三更了。她腳步虛浮,小腿肚又酸又腫,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她頭暈目眩,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全憑那股子“死也不服輸”的勁頭,才撐到了客棧門口。
外面依然下著暴雨,劉小娣渾身都濕透了。雨水沖擊著她身上的所有傷口,本應當疼得撕心裂肺,但是劉小娣已經如此在雨中走了好幾個時辰了,她的傷口,已經麻木了。
客棧的大堂里燈火通明,正門大開著,一個劉小娣再也熟悉不過的身影,端坐在大堂中央。
呵,他在等她回來。這就說明,他不再怪她了。真好。她就知道,無論在什么情況下,她的武大哥都會等她回家。
不,有武大哥的地方,才叫家。
終于……到家了啊……
劉小娣迷迷糊糊地想著,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全身僅剩的力氣在這一刻被消耗殆盡,她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金蓮,金蓮!”是武大郎的聲音。劉小娣皺了皺眉。她跟他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叫她金蓮,潘金蓮已經死了,活著的只有劉小娣。
然而劉小娣此刻根本沒有力氣去糾正他。她感覺到一個熟悉的懷抱,好暖和,好舒服。就這樣吧,其他的事情待會兒再說,現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模糊中,有幾根細長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手指的指尖涼涼的,有點癢。
武大郎也在附近,他不知道在問誰:“軍師,俺兄弟怎么樣了?可有性命之憂?”
“你義妹沒事,她吉人自有天相,從萬丈懸崖上失足跌落,也不過擦破了一些皮而已。她之所以昏迷,是在山間淋了雨的緣故。畢竟她的傷寒本就沒有痊愈……”
這個聲音好熟悉,是誰?
劉小娣皺了皺眉,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著與這個聲音相匹配的信息。
朱武!
這個變態娘娘腔!
得到答案的劉小娣猛地睜眼,從昏沉的睡夢中醒了過來。天光大亮,看來已經是白日了。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一名身著淡青色長袍的男子背對著自己,正在陳述自己的病情。正是朱武。劉小娣狠狠刮了一眼朱武的背影,又從朱武兩腿之間的縫隙里,看到一雙熟悉的鞋子。
看來武大郎正站在朱武的對面,只不過他身材矮小,完全被朱武的身體給遮住了。
劉小娣沒有出聲,繼續靜聽兩人的談話。
只聽武大郎質問朱武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子之身?”
朱武淡淡地答道:“天機不可泄露。”
呵,又是這么一句。做軍師的人,都喜歡故弄玄虛嗎?劉小娣腹誹道。
“朱軍師,俺是粗人,說話不中聽,你別往心里去。俺請你以后離俺義妹遠一些。”武大郎難得地抬高了音量,他的語速依然如平常一樣緩慢,但這一次語氣卻是冰冷,“俺義妹身手很好,怎么可能隨便就從山上摔下來?!倘若不是軍師使詐,害了俺義妹,俺再也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劉小娣從來沒見過武大郎與人這樣說過話。他以前總是唯唯諾諾,被人啐到臉上仍然連大氣都不敢出。現在,他卻為自己打抱不平。他越來越像個真正的兄長了呢……
至于朱武……雖然自己掉下懸崖和他沒有直接關系,但是誰讓他欺負自己,又是用銀針扎,又是逼她學女紅,還放鵝攆自己離開!被武大郎罵了幾句,也是他活該。
現在啊,他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嘿嘿。
劉小娣開心地想著,她將腦袋輕輕捂在被子里,一邊想,一邊悄悄地笑。盡管她努力克制自己,但還是笑得花枝亂顫,被子也跟著她抖了起來。
忽然,她的被子被人猛地掀開,一張英氣逼人,但是又自戀無比的臉出現在劉小娣面前。
“我就知道你醒了!偷偷在被窩里笑什么呢?”問這個問題的人,正是史進。
劉小娣趕忙將被子拽回來,捂在自己身上,然后忍著全身的多處疼痛,慢慢坐了起來:“你管我笑什么!你不是跟著魯大哥去辦事兒了嗎?怎么又回來啦!”說完又習慣性地橫了對方一眼。
聽到劉小娣清脆的聲音,武大郎停止了對朱武的斥責,急忙走向劉小娣的床頭。然而朱武的步履從來都快得如同凌波微步一樣,他足下一動,便搶在武大郎之前,挪到了劉小娣的床邊,將武大郎的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
朱武皺著眉頭,伸手試了試劉小娣的額頭,又抓過劉小娣的胳膊,診了診她的脈相,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舒展開眉頭,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
“劉姑娘,朱某向你賠罪!”朱武鄭重地向劉小娣作了一個揖。
劉小娣警惕地將被子擋在自己身前,快言快語道:“別介,我可不敢讓你向我作揖。回頭你后悔了,又拿針扎我怎么辦?”
朱武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方才臉上的笑容也陡然消失了。他沒再接話,只是背過身去,開始收拾自己帶來的小藥箱。
不知為何,看到朱武驟然變冷的面容,劉小娣對自己剛才那番話有些后悔。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朱武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武大郎趁機來到劉小娣的床邊,幾欲伸手摸摸她的額頭,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他看了劉小娣半天,才終于說了一句話:“沒事就好……”
“武大哥,你放心,我吉人自有天相,當然不會有事啦!”劉小娣笑盈盈地對武大郎說道。她真的很開心,雖然從懸崖上摔下來,險些丟掉小命,但是這樣能換來武大郎不再跟自己冷戰,也算值了。
朱武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他回頭看了一眼劉小娣向武大郎綻放的滿面笑容,眸光一暗,臉上的冰霜更冷了。他向寨主史進點了點頭,然后打算拉開房門離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便回頭對劉小娣淡淡說道:“你答應朱某的那件事,不必再提了。按照朱某開的方子,好好調理身體罷。”說罷便轉身要走。
劉小娣卻將他叫住,鄭重回答:“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劉小娣答應過你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哦?那就照你說的做。”朱武面帶玩味地回頭,臉上的表情依然是冷冷的,“按照你我的約定,應當從今日卯時就開始的。由于你臥病在床,今日就食言了。那么明日,你要把今日沒有完成的份額,也一并做完。也就是說,明日卯時,你需要到朱某的柴院來,研習六個時辰女紅。”
“你!”劉小娣沒想到朱武這么不近人情。不,從對方的表情來看,明明是存心要整自己!
“朱大哥!”史進雖然身為少華山的寨主,卻對軍師朱武恭敬有加。即便是如今這樣的場景,他明顯能感覺到朱武是刻意折磨劉小娣,但他仍然得喚朱武一聲“大哥”。
“她身子虛弱,還在病中,如何能走得了你設置的魚形陣?你就不要為難她了……”史進勸道。
“既然寨主替你求情,”朱武繼續冷冷地注視著劉小娣,無情地說道,“那么明日卯時,朱某會親自帶著針線前來。你不必再走魚形陣,卻依然得履行諾言。”
“好,一言為定!”
在史進和武大郎出言勸阻朱武之前,劉小娣便咬牙切齒地答應了朱武的要求。
她最受不了別人用那種“你不行了吧?不行就趕快投降吧,只要你肯低頭,小爺就大發慈悲放你一馬”的眼神看著自己。而朱武說的那番話,擺明了就是在逼她向他低頭。她偏不!
能讓劉小娣低頭服輸的人,還沒出生呢!
朱武早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劉小娣依然怒氣沖沖地瞪著那扇房門。
史進和武大郎不知劉小娣與朱武為何要較這樣的勁,他們面面相覷,都想向劉小娣詢問一二。但武大郎口訥嘴笨,還沒組織好語言,史進就已經問了出來。
“學做女紅?你行嗎你?”史進略帶調笑地問道,“我看你一直跟個假小子似的,恐怕以前從沒學過針線活兒吧?”
劉小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小聲答道:“小時候娘教過我幾回,我沒學會。你們不知道,握著針的感覺,比讓人直接一拳打在我臉上還難受……”
“這倒奇了。”史進整了整衣領,繼續說道,“我還從沒見過哪家姑娘像你一樣的!這么多年,你衣服破了,都是誰幫你縫的?”
劉小娣看了一眼武大郎,感激地說道:“這得謝謝武大哥……”
武大郎黑黑的臉龐上詭異地升起一絲緋紅,他沒有說什么,只是目光柔和地與劉小娣對視著。
史進的心中翻騰出一股不爽之意,他立刻從墻角搬來一只大箱子,動作麻利地將箱子打開,露出里面整齊疊放著的美麗衣裳。
“不會女紅沒關系,我去陽谷縣隸屬的平州府打點完上下官員,就去那里最好的成衣鋪子,給你買了許多衣裳。這些都是上好的綾羅綢緞制成的,你穿破了哪件,就扔哪件,再也不用縫縫補補的了。”
劉小娣好奇地瞥了一眼那些衣裳,立刻擺擺手,沖史進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不能收。這些……太貴重了……”
“不貴重,這些都是拿你的錢置辦的。”史進笑著說道。
居然用我的錢買東西來討好我?!這家伙也太……劉小娣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克制著肉疼的感覺,對史進說道:“我從來不穿女裝,可是你買的……全是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