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來三連的都是因為虛榮！

（四十一）

你們有沒有過那樣的感受。

就是當你認為一個人，他可能只是你生命中或者偶然或者必然要出現的一個路人甲。

你認為你和他不會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范疇更近一步的關系，你們僅僅在人生短暫的旅途中交匯又分岔。他稱不上你的知己，甚至你們連交流都很少，可是就當有一天這個路人甲突然不在了，你會不會一下子覺得你的生命里突然被抽走了一部分組織，想要挽回卻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現在每次想起來，都還能讓我隱隱作痛的。

也只有他，周旋。

告別了小高，我提前打點了東西出院。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戰場，不在自己的陣地上奮斗就不能被稱為戰士。我要站起來，我要回到我的陣地，我要振作，我要真真正正的站起來。

報訓隊和以前一樣。

戰友們也和從前一樣。

九筒沒有再追究先前的事情，不知道她是對我有那么一絲的歉疚還是懶得理我。

我回來的時候，又有兩個人離開了。

一個是阿紫，一個是周旋。

那時候我才突然發覺，原來我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對任何一個人的離開，除了旁觀，我沒有任何其他的權利。

阿紫因特殊情況抽回部隊。

而周旋，好像失蹤了一樣。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被一輛軍車帶走。

戰友們都說，我們以為你知道呢，因為他走的最后一天，只去醫院見了你。

（四十二）

關于周旋，很多人都猜他是因為男女兵關系的事情才離開的。說的人多了，我也漸漸的這么以為了，我也會時常的覺得不是他給我帶來了麻煩，而是我給他帶去了麻煩。

如果他真是因為我不能當兵了，他還怎么能實現他來部隊鍛煉的夢想。他的離開讓我有種疲憊的自責感，幾乎每一天我都會想到他。

離結業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九筒說：“同志們！三連今年只有16個名額！這16個名額是給結業成績優秀的學兵的！只有你優秀，你才有資格進入三連！而你們剩下的人，將會在留在這里，繼續一年的訓練，直到你們有資格結業！”

大家也都更加緊的訓練希望自己能以最優異的成績結業，沒有人希望再在這個地方枯燥的再呆上一年。

既然無論是今年還是明年，是現在還是以后，我們都要面臨著去三連，面臨著進入那個勾心斗角的環境里生存。我何不卸下包袱，帶著憧憬和希望走進去，帶著陽仔小高老陳的希望，去三連。

老陳，等我。

（四十三）

考核的那天，下了整整一天的暴雨。

這場雨下的真大，大得天地都混沌成了一片，只看得到滿眼的蒼茫。

我看不到我的未來。

一直就討厭陰冷潮濕的空氣的我因為這場雨的突襲讓我似乎更厭惡了這個枯燥下午。

教員公布成績的時候我排在第3名，看來我的成績還沒有被這場濕淋淋的大雨泡發。

于教員說：“明天你們就要走了，去新的地方迎接你們新的生活，希望你們不要忘記在這里的一切。也希望，你們記得我?！?

這個溫柔的女人，在最終告別的時候也讓人覺得她是溫情充滿慈愛的。我多希望再看一眼她的眼睛，還有她唇邊的那顆痣。

第二天天氣就轉晴了，暴雨轉成暴晴，只不這個時候沒有人有心情去討論天氣。下午兩點的時候我們站在操場上拎著自己的背包等待分配。

23個女兵和15個男兵站成4路縱隊。

那感覺就像那個蒙蒙亮的早上，我們在日出里等待下連一樣。

從點到的第一個人名開始，直到所有人的名字都被點完。我們才意識到九筒說的‘沒有資格結業的人要繼續在這里訓練一年’的話就跟當初我們在新兵營時候班長說‘你現在逃走就是黑戶’一樣是都騙人的鬼話。

在我們疑惑、憤怒、悲傷的眼神里九筒沒有絲毫的不安和動搖。因為在她們班長的字典里，她們把這種方法自豪的稱為軍用激將法。

的確所有人都會離開報訓隊，的確三連也真的只有16人的名額，只不過剩下的人不會留在這里而是會被分到其他的連隊。而且在我看來三連的標準也并不是考核的前16名。而是9個女兵，7個男兵。成績上中下。

那時候我不懂什么叫權衡利弊，也不懂什么叫軍事決定，我也并不知道她們在為三連挑選人才的時候會進行多達十三項的考查。那時候我只會糾結在為什么成績一向很好的婷婷沒有和我在一起，為什么一直號召非尖兵不要的三連會把成績倒數的幾名同志也收進了連隊？

我失望了。

我一定要見到老陳，然后問她個究竟！

我的戰友跟我一樣，根本沒見過什么傳說中的尖刀三連！三連是個屁！三連就是個幌子！三連就是部隊官僚為了讓士兵好好訓練的把戲！狗屁三連！我特么現在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戰友們，為了這個狗屁都不是的三連！為了這個根本就是個騙人的鬼地方，她們付出了太多太多。

太多太多。

我真的不忍心再看到她們哭泣。

我閉上了眼睛。

有一滴咸咸的液體滑進了嘴里。

車子緩緩開動了，小天坐在我身旁緊緊抓著我的手。

她的手越來越緊，指甲嵌入我的肉里生生的疼，我沒有吭聲，她一直在哭。她舍不得婷婷，她那么舍不得。

她和婷婷一直都是形影不離的，就像我和陽仔。

我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但我無能為力。

生命中有很多時候我們是無力的，比如母親的生產，比如親人的離世，還有現在?？粗√斓耐纯?，我只能給她我的肩膀。

這樣的時候，戰友的肩膀要比一個戀人的肩膀更有力量。雖然我不知道我這么說，你們是不是會明白。

我也并不是沒有感情，只是這個地方帶給我的疼痛與成長要比留戀不舍來的更加深刻和迅猛的多。除了為我的戰友們感到惋惜，沒有什么我覺得還可以值得落淚的理由。

如果非要為自己的眼淚找一個矯情借口，也許，就是為了周旋吧。

（四十四）

三連沒有給我們想象中的下馬威。

不過也在我意料之中了，這個狗屁三連也就是個名不副實的草包連隊！我失望極了，也覺得可笑極了。

這個幾度讓我猶豫又徘徊的地方，我終于來了。只不過你神秘的面紗背后是那么丑陋的面孔，我真覺得悲哀。

雖然這個時候九筒已經不在了，但我覺得在這么一個讓人惡心的連隊生活還真不如跟著九筒去山里飽受折磨來的更舒心愜意呢。

狗屁全軍最優秀的連隊！狗屁最優秀的人才能進三連！全是放屁！

單眼皮的張連在簡單的說完歡迎你們加入三連以后便連帶著宣布了十一國慶放假七天的消息。不過新兵放三天，三天后正式恢復訓練。

然后一個自我介紹說可以叫他胖班長男胖子帶走了男兵，一個讓我們叫她白班長的女胖子接管了女兵。

三天很快就過去了，說是放假哪個剛下連的新兵敢給自己放假，我們也不是剛當兵一個月的新兵蛋子了，所以腦袋里那根弦一直都沒敢放松。

這三天里我只見到老陳一回。

她也只是悄悄的遞給我張字條上面寫著：“聽話、別惹事?！蔽冶疽膊皇菒廴鞘碌谋@么一說我便尤其該知道低調了。

本來我想追問她三連的事，想想自己也覺得自己可笑，說不定老陳也是這盤棋里的棋子，充其量她是個士官，也只不過比我多受了幾年壓迫比我多了幾年的承受能力，因為如果欺騙你的不是個人，而是一個組織的話，它能撼動你為它拼命為它犧牲，那純碎靠的是種信念。

我覺得，三連或許真沒有謠言中的那么傳奇，只不過踏進三連的人都在自欺欺人的享受著別人羨慕的稱贊，這跟我最經常會出現心理一樣，都是虛榮。

白班長平時只是帶領我們熟悉日常業務訓練學習一些機上業務，并且每天都要學一部分新的東西。她說，因為一個月后，面臨老兵復員，我們要有自己獨立值勤的能力。

我們上交了一張詳細的履歷表，以及學歷的畢業證明，交了相片還參加了幾輪考試。這些貌似簡單的程序沒有人放在心上，更不會有人多想些什么。

小時候總是常聽大人們說開弓沒有回頭箭，卻絲毫沒有留心三連，這個只要你踏進來，就沒有回頭余地地方。很多年后，我也經常想起我當時那一番為了三連的自我解嘲而感到可笑。

直到以后我問到老白后來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她們安排好的？她還一直推脫說是因為制度，制度。

狗屁制度。

老兵復員是真的，我們要有自己獨立值勤的能力也是真的，到底什么是假的呢？

呵呵，和你一樣，那個時候，我們也分辨不出，什么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