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該這樣，你做的對，昨天我就想到了，本想回家取，可玉龍這孩子擔心家里亂七八糟的事，我不敢走開才沒辦法取錢的。只是這又苦了你和小玉了。”郭老師不忘給郝棟梁整了整衣領，家里有幾個錢，她還能不清楚，原本想攢下幾個錢，好讓孩子到省城讀個初中，那樣既能讓孩子增長見識，也能讓孩子有學習的動力，現在這一切只能泡湯了，事有輕重緩急，病是最耽誤不起的一件事，也只能那樣做，換了是她，她也會這樣選擇。

郝棟梁悲戚色的面容上露出了些許無奈的笑容，道：“這不，剛給醫院交了錢，云天的大兒子才和我說了家里的狀況，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咋還能坐得住，屁顛屁顛的就跑過來了。”

……

郭老師的這招還真管用，馳玉龍忙前忙后，腦子里全是家里的這些雞毛蒜皮小事，“滿地雞毛”又哪能夠分得清楚。他著了郭老師的道，完全不知覺，夜深了他也累得夠嗆，雙腿發軟的躺在炕上不大一會的時間就進入了夢鄉。

距離手術已經是第三天了，而今天卻是讓馳玉龍一生都難以忘記的日子，爺爺的出殯日。

三天來已將聲音哭啞的馳玉英在郭老師的攙扶下，手捧著爺爺的黑白照片，走在出殯隊伍的前方，念叨著：“爺爺，他們說你走了，你扔下小妹走了，為啥不要小妹了，小妹很乖的……”

八個中年人抬著的棺缽，緩緩走在去往墓葬的路上，在棺缽前面走著的是拽著拴在棺缽上的白色綾布，一身孝服的馳玉龍和弟弟馳玉山，兄弟倆左手拉右手，不斷的哭泣著。

村里的老老少少自發組織的集體送馳栓住最后一程，他們競相擠向棺缽，哭泣的聲音不斷的從人群中傳出。

墓葬前，老村長鐘爺爺長聲喊著：“孝子賢孫，再送老人一程！”

“爺爺…”

“爺爺…”

“爺爺…”

兄妹三個趴在棺缽蓋上，哭泣著，懷念著爺爺……

“入土為安，起棺！”

郝棟梁和郭老師強拉攙扶著三個孩子離開了裝著爺爺的棺缽。

“爺爺……你咋就這么狠心，丟下這個家就走了，爹還沒有看你最后一眼，你咋就能走了……”

“爺爺……”撕心裂肺的呼喊，卻改變不了什么，人死不能復生，盡管孝子賢孫哭的再痛苦，這也無能改變。

緩緩的將棺缽推入墓穴，鄉親們用準備好的石頭準備將墓穴口壘住，馳玉龍不知哪里來的力道甩開攙扶著他的郝棟梁，跑到了墓穴口，雙膝撲通跪下，哭喊著：“叔，讓俺再給爺爺磕幾個頭，就算是替俺爹磕的頭。”

看著哭喊著的馳玉龍，準備埋葬的鄉親心融化了，誰家沒有孩子，誰家的孩子能在十二歲的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他們無言以對，轉頭默默的將淚水擦干。

“爺爺，俺爹來不了，你別怨他，二龍替俺爹、俺娘給您磕頭啦！”

馳玉龍的嘴唇抿的緊緊的，雙手扶地，砰砰砰地連著磕了九個響頭，當他再次抬起身時，額頭上已是殷紅一片。

濃濃的悲傷情緒，感染著在場每一個人。

馳玉龍終于抬起了頭，經歷了淚水的不斷摩擦，他地雙眼已經蒙上了一層紅色。

馳玉龍站起身，在郝棟梁的攙扶下轉身站在不遠處遙望著墓穴口漸漸封堵。黃土的掩埋下，一座孤立的新墳就此坐落下來。

“家屬答禮，跪謝親朋！”

馳玉龍拉著弟弟、妹妹的手面朝眾多鄉親，雙膝跪下砰砰砰地連著磕了三個頭，向所有參加出殯的親朋表示感激之情，自家里出事之后，所有幫忙的人都是出自自愿，從沒有見過的規模，幾乎動員了全村老老少少。

“再回首，別離親人！”

馳玉龍雙膝跪在原地轉向墓葬，“爺爺，家里的一切不會變，俺會照顧奶奶、爹、娘，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咱家，不求家里多富有，但求家里事事平安。”

馳玉龍的頭重重的伏在黃土坯上，任由淚水滴落在那片泥土之中。慈祥的爺爺永遠的離開了他，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但是爺爺永遠活在他的心里，活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淚灑長歌，感懷親人在世的點點滴滴，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天使，在馳玉龍的心里爺爺馳栓柱就是在天上看著他成長的天使。

村子里馳家小院，破舊房子里，老村長鐘柏坐在凳子上，叼著根煙“吧嗒吧嗒”地抽著，屋子里滿是嗆人的煙味，坐在旁邊的就是郝棟梁和郭老師。

老村長鐘柏目光盯視著馳玉龍，“玉龍，你長大了，家里就都交給你了，你爹的事鐘爺爺也聽著說了，你有啥錯？你做得對著了，你爹也就是一時的想不開，孩子你可別記恨你爹，他也不容易啊，能揀條命活著就算不錯了。”

“你得醒過來啊，沒有什么事情能夠將你壓垮，這個家現在缺了誰也行，唯獨你不行，你哥他能挑起家里的大梁還是你弟弟、妹妹，你娘能行嗎？都不行，別讓村里人失望，就一點誤會，你就想逃避，這是孬種。”

老村長鐘柏淡然一笑，“玉龍，記住一點，你是鐘老頭的孫子，是柱子的孫子，你得站著，要站著你就得學會承受，要敢于面對所有的事，敢于擔當。也只有這樣，你才能算是鐘老頭和柱子哥的孫子。”

馳玉龍低著頭，指甲深掐入手掌，涌動的鮮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他猶不知，他有些呆了，至理名言般的勸解此刻卻從一個莊稼漢的口中說出，他能不震驚嗎？

再看了看老村長身旁的郝棟梁與郭老師，馳玉龍明白了，‘轉嫁他人’借助老村長鐘柏的口說出了兩位執教多年教育學生的老師埋藏在心底的最真誠的話。

“鐘爺爺，郝叔，老師，明白了，俺知道該做什么了。”因為哭泣，馳玉龍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沙啞。

郭老師從呆滯中驚醒過來，看著面前的馳玉龍，“你明白就好，記住，你永遠也不是一個人，你有兄弟姐妹，有父母，還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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