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懷孕了。

是在一次模擬考試的前兩天發現的，一個月以來，木子都吃不下去飯，有時會想吐，我們都只當是食堂的飯太難吃導致木子經常不吃飯所以犯了胃病，還去校醫室拿了胃藥給她吃。

可是，就在剛才，木子把我拖到校園空擴的一片樹林下吞吞吐吐的跟我說她懷孕了。

我揉搓著雙手，問木子：“多久了？”

“兩個多月。”

我緊握了下拳手，深吸口氣，“他知道嗎？”

“知道。”

“他怎么說？”

“呵呵。”木子苦笑了一聲，扯了扯嘴角，“他沒說話。”

“沒說話？他竟然沒說話？”我轉身就向校園外走。

“別去找他。”木子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不去找他，你怎么辦？啊！你傻了不是？”我看著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木子急的眼圈發紅。

“總之你別去找他。”木子死擰著耍起了倔脾氣。

“好，那我不去找他。你說，你準備怎么辦？馬上要高考了，而且之后就是放長假，你怎么辦？挺著肚子去考試？還是挺著肚子回家？”

木子咬著嘴唇半天吐出兩個字，“打掉。”

這件事瞞不了麥甜，因為我們沒錢，按木子的性子肯定會花幾十塊錢隨便買點打胎藥吃了就算這事完了。這是萬萬不能的，所以我找到麥甜，而且最最最主要的一點，是因為麥甜的家人都是醫生，而對打胎這事需要做什么注意什么我是完全一點都不了解。

“你們兩個是傻子嗎？！”麥甜聽到后火氣來的比我還要大，“這件事不找他負責找誰？我早跟你們說過他是個混混不是個好東西，現在倒好了，搞出這么大的事來。你去找過他沒？這件事一定要找他說清楚。而且，你們到底知道什么是打胎，什么是流產不？啊？！那是把機器整個放入女性的**里，像絞肉一樣把肚子里的胎形絞碎再取出來，而且打一次胎，比女人生一次孩子還要令人痛苦，相當于減少了幾年的壽命……，而且萬一你們要進了一般的爛醫院，人家會把你當妓女一樣對待的，直接拿了機器就往里面插，會痛死人的……”

我是第一次聽到有關打胎方面的事，麥甜的話狠狠刺激著我的大腦，嚇得我臉色蒼白渾身都起了冷汗，麥甜看到我這個樣子，揉搓著手煩躁的跺了下腳，“算了，不給你講那么多，總之你們要知道打胎對女生是很不好的，再說木子才這么大一點，萬一弄個不好，你讓她以后怎么……算了，算了，我們先去找麥文吧。”

兩天，兩天了我和麥甜去麥文的學校找他都沒有找到人，以及去他之前常去的舞廳和網吧，也都沒有。

我們都知道：

他，躲起來了。

木子也不去上課，請了假住進旅館天天躺在床上對著白色的墻壁發呆，買了飯給她也不吃，只是偶爾喝點水。

看到木子這個樣子，我真的急的想哭。麥甜說要去麥文家里找他，我沒同意，事情鬧大了木子家里人肯定要打她，到時她回家不僅要忍受村里人異樣的眼光，而且還可能會被學校開除學籍。

“那你想怎么辦？你看看木子現在這個樣子，整天不吃不喝的跟傻了一樣，你看的下去嗎？”麥甜說著說著就將臉扭了開去伸手摸了把眼睛。

“去他家吧！”

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木子現在這個樣子是我最不想見到的，只是，就算找得到麥文又怎樣呢？他能承擔嗎？他會承擔嗎？他承擔得了嗎？

我不知道。

麥甜在麥文家門口等了他一星期都沒有等到人，聽他家里人說他已經半個月沒回家了，麥甜張了張嘴也沒敢和他家人講木子的事，她也怕把事情鬧大，結果受影響的終究會是木子，誰讓我們是女生呢。

回來之后再看到木子仍是一片盲目的狀態，麥甜把木子從床上拉起來對著她的臉就是一巴掌，自己的淚卻先流了下來，“起來，你起來啊！你現在是在干嗎？他不要你了，你還得活啊！你爸媽把你養這么大不是讓你因為這點小事就不吃不喝的，肚子里的孩子咱不能要，錢我來想辦法，去把他打掉。那樣的男人有什么好值得為他傷心的，你這樣……你這樣子下去真的會死掉的。”

我也忍不住，淚就順著臉流下來，蹲下來抱著因麥甜那一拉脫落在地上仍一動不動的木子，“木子，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你還有我們，還有爸媽，我們、他們都希望你好好的，你振作起來好不好？好不好？木子……”

木子一直不說話，任我和麥甜不管怎么勸她都不哭也不鬧，傻傻的發呆，過了半晌才抬起手擦著我臉上的淚，又看著麥甜，扯了扯嘴角，“好。”

木子開始正常的吃飯，我和麥甜怕木子做傻事一直都是輪流請假或逃課出來照顧她，慶幸的是她現在總算想通了。

城內的醫院我們不敢去，怕遇到熟人對木子不好，也怕遇到麥甜家人的同事，所以我們坐車去了市里。

木子進了手術室，而坐在手術室外等著的我握著的麥甜的手是冰涼的。

木子，木子，木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豆豆，還有兩個月就要高考了。”麥甜將頭靠在我的肩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嗯。”

“想好報哪里了嗎？我們最近都沒有好好學習，還有沒有把握？”

“有想好，之前和木子一起說考北語的，可是現在……”我轉頭看了一眼麥甜，“你呢？”

“我學理的啊！肯定要上理科學院的，不過我家人想讓我學醫，你也知道我爸媽都是醫生的，只想讓我走他們的老路。”

“嗯，那也不錯，整個家族都是醫生嘛，挺好。”

“好什么啊！什么都是他們鋪好的，為的就是讓我和他們一樣有一個鐵飯碗，卻從沒想過我想不想要。”

“爸媽永遠都是為自己的孩子好，聽他們的會少走很多彎路。”

“或許吧！不說了，先把木子的事搞定吧！”

“嗯！”

木子出來了，拖拉著的步子有些蹣跚，面色蒼白卻是扯著一張笑臉，她過來拉著我和麥甜的手，“走吧，我們去吃飯，我餓了。”

“你沒事吧？木子。”我抽出手摟住木子的胳膊。

“沒事，我很好的。”

“痛不痛？”麥甜摟住木子的脖子。

“不痛，一點都不痛，都已經過去了。”木子反倒拍著麥甜的肩安慰著。

“好，好，我們去吃飯。”麥甜擦了下眼睛對著木子笑了起來。

“好，去吃飯。”

“走吧。”

木子不正常，自從做了手術后，她所有的時間便用在了讀書、吃飯、睡覺上，看起來很正常，可是也正是因為這樣才不正常，她，太過正常了。

我與麥甜商量的好久，還是決定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問，先這樣等她努力下去，高考過后再說。

這段期間我們也沒有再去找麥文，只怕暫時也是找不到他的。

“木子，明天就要高考了，你準備好了嗎？”麥甜、木子，我們三個臥在一張床上，我望著上鋪的床板問木子。

“嗯，差不多了。你們也都好了吧？”

“我是沒問題，理科就那樣，反正該會的也會了，不會的我也學不會了，倒是豆豆你們兩個沒問題就好了。”

“不管怎樣，我們都好好加油，一定要考好！”

那晚的我們，我想誰都沒有睡好，都在想各自的事情或對著上鋪的床板、白色的墻壁發呆，因為從我們認識以來所發生的事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的，從李洛到麥文，我們都是盡我們所能的去喜歡，我們只是簡單的去喜歡，想談一場簡簡單單屬于我們青春期的一場戀愛。

可是，這樣的結果，太疼了。

麥甜打了麥文。

高考剛一結束，麥甜出了考場便發現了在考場外抽煙的麥文，二話不說上去就是給了他一巴掌。木子沒過去，看了他一眼后轉身就走。我叫了麥甜一聲也沒再過去，追著木子走。

木子的情緒很不穩定，她的拳手一直緊握著，還有些發抖，步子走的極快。我追上去握住她的拳手，是冰涼的，她的臉色發白，嘴唇被她咬的湛出了血。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抱緊了她，我好怕她出事。

麥文和麥甜追了過來，一個在前一個在后。他過來后也沒說話，只是看著我抱著的木子，臉上的五個指印通紅。

麥甜走上來看了我一眼后握著木子的一只手拍著她的背等她情緒穩定。木子冷靜下來后也沒管我和麥甜撞開我們就往前走。

“木子！”麥文這時叫了一聲木子。

誰料，木子聽到后頓了一下便往前跑。我和麥甜緊追著跟上去，麥文追的卻比我們還要快，只是木子最近的身體一直很虛弱，所以跑太快對她來說是有些吃力，在沒多遠一個偏靜的拐角處便被我們趕到。但等我和木子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木子蹲在地上頭埋在臂彎里一直哭，而麥文則跪在她旁邊什么話也沒講。

麥甜準備過去拉木子，被我攔了下來。自從木子和我講她懷孕過后除了發呆就是發呆，沒掉過一滴眼淚，這時能發泄出來是好的。

“木子，你別哭了，是我不好，你……原諒我好不？我以后不再這樣了，求你了，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木子。”麥文跪著伸出手攬著木子。

可是木子躲開麥文卻哭得更兇了，上氣不接下氣。

“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這樣好不？木子，我……”麥文的淚滑了下來，“是我對不起你，你打我罵我也好，別再哭了好不好？”

我走過去把他攬著木子的手拉開，麥甜更是直接將他推倒，“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早干嗎去了？出了事自己的責任不知道承擔就知道躲起來，**的算什么男人。”

麥文站起來又想拉木子，被我甩開了去，“你給我滾，以后別再來找木子，**的算什么東西。”

麥文也不管我和麥甜怎么罵他，仍是叫著木子。木子只知道哭也不說話，我和麥甜拉她起來也不愿意起來，即使拉起來了又蹲下去哭。最后我和麥甜實在沒法了，便也不管她，繼續讓她蹲在那里哭。

麥文一直跪著求木子原諒他，“木子，你別哭了，求你了，原諒我好不？我以后再也不打你，再也不碰你了，你知道的，我是因為太愛你，所以才動了手……我，我真的以后再也不會了……”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聽到麥文說打木子，我腦門一熱就想過去踹他。

“滾，你現在就滾，你還打她，打女生你算什么東西。”麥甜直接就給了麥文一腳，“有你這樣的男人嗎？算什么本事？還說你愛她，愛她能舍得她受傷嗎？愛她能舍得她落淚嗎？愛她能舍得她吃一點苦嗎？你那是哪來的愛？啊？出了事不管她也就算了，還打她，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的現在去死了算了。”

麥文沒說話，站起來后就過來準備拉木子，被我擋了下來，我們四個人就這樣僵持著。

良久，木子才停止了哭泣，搖搖晃晃的扶著我的腿站了起來。她走到麥文面前，握著的拳手伸開抬了起來，我和麥甜就等著她的巴掌落在麥文的臉上，而麥文也閉上了眼睛。

可是，木子的手就在離麥文臉一公分的位置停了下來。

未感覺到疼痛和手與臉部觸覺的麥文睜開眼，看著木子的手又握回了拳手，收回去。

木子的手，在流血。

麥文抓住木子的手捧起，木子掙脫著收了回去他又抓回來，將她握著的拳手一指一指的掰開，而木子又一指一指的握回，兩個人的臉上都淌著淚，誰也不擦，就這樣的動作反復的重疊著。最后，也不知是誰先服了軟，麥文撫摸著木子手心仍流著血的月牙指痕淚流得更急，手托著放到唇邊親吻著，“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木子咬了咬嘴唇，望著天空，笑了一下，抽回手，“夠了！分手吧！”

麥文一把攬住木子，抱著她，“不要，不要，我不要分手，你打我，罵我，不原諒我都好，但是能不能別跟我分手，我不要你跟我分手，我不要，你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也不能離開我，木子，求你了，別，別離開我……我以后再也不會了，真的不會了，木子，我愛你，你愛你……”

木子掙脫開他，瞇起了紅腫的雙眼扯著嘴角，“分手！！”

麥文強勢的摟過木子，對著她的唇吻了上去，木子在掙脫著。

看到木子的不情愿，我上前兩步就準備拉開麥文，卻被麥甜給拉住了，她皺著眉頭對我搖了搖頭。

“啪！！”一聲耳光響的聲音，木子的手抽在了麥文臉上，淚立馬就落到了臉頰，“分手！！！”

“我不要！”

“你干嗎不要？孩子又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