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雪(2)
- 聆雪
- Mo大夫
- 4231字
- 2012-02-01 11:07:00
“阿零,你看,下雪了!”姜雪涵指指窗外。
“下雪了?”林若零興奮滴從座位上蹦起來,跑到窗邊。果然,外面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
她拉著姜雪涵的手跑出了教室,一邊跑一邊說:“茗叔可能會回來!我第一次看見他就是在雪天,在那個路口!”
但事實上,不是每個下雪天她們都會在那個路口發現茗叔,比如這一天。
“也許是雪下得還不夠大。”林若零有些失落地扁了扁嘴。
“也許是茗叔在另外一個下雪的城市拉著他的小提琴。”姜雪涵說。
“不知道茗叔那里有沒有下雪,不過,”林若零又突然有了精神,“我這里下雪了,你那里就一定在下雪!”
姜雪涵一怔,問:“為什么?”
“因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林若零大笑著敲了敲姜雪涵的頭。
姜雪涵也笑了,笑容里還含著那么一絲淚水。
游若零變得異常安靜,透過后視鏡,杭鈞釩居然發現她在哭!
她哭得很忘我,完全不加掩飾,癡癡地看著某一個方向,每眨一次眼睛就會給眼眶中蓄著的淚水清倉,但幾秒的時間又能迅速讓淚水爆倉。
如果她現在她手里有一把刀她肯定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身上捅,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她跟一個欺騙感情的騙子沒什么區別,說著愛雪兒,說著永遠和她在一起,最終還是自私地滿足自己的愿望,對于給別人的傷害只是逃避,以為自己不想就不會傷害那么深。
現在也不知道姜雪涵那里有沒有下雪。
“你那里下雪了嗎?”她不自禁地問了一句。
“現在好像沒下雪吧,就算下了,我們在一起,你看著下了,我這兒就肯定下雪了啊。”杭鈞釩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回答對不對,但總覺得別扭,不知道是她問得蠢還是自己答的蠢。
“你那里下雪了嗎?面對孤獨你怕不怕。”
“關掉它!”游若零突然清醒過來,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啪的一聲,音樂戛然而止。杭鈞釩通過后視鏡看到她用劉海來遮擋淚眼,窄小的肩膀瑟瑟地抽動。他第一次知道,人原來可以這樣脆弱,一首歌一句歌詞就足以讓堅固的防線崩潰,情感決堤。
“對不起,這首歌讓我想起了一個人。”游若零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已無哭過的痕跡,而且掛上了上車時的微笑。
“為什么道歉?”杭鈞釩不解地問。
“不用道歉嗎?”
“不用。”
車內又陷入了沉默。
杭家離游家并不遠,都是在洛城的富人區,只不過杭家住在市中心為數不多的大別墅里。
游若零剛一下車,杭均穹就迎了上來,拉著她穿過杭家的花園,進入了別墅。
“零姐,你來看看我家的收藏室吧!”杭均穹不知是在什么時候對游若零改了稱呼。
杭均穹拉著游若零進入了電梯。游若零很是好奇,私人的別墅內竟也安裝了電梯。電梯停在了三樓,一出電梯看到的是一個四方形的空間,正對著電梯的是書房,杭均穹和游若零一起走了進去。書房遠比游若零在外面看到的大,正對著門是一扇落地窗,窗戶的旁邊有一臺電腦和一只藤椅。書架整齊的排列酷似圖書館,每三行書架間都有一個正方形的書桌和兩只椅子。
“這就是收藏室嗎?”游若零問。
杭均穹輕蔑地一笑,帶她走到書架的盡頭。那是一面被書架擋住的墻,杭均穹拿出書架上的幾本書,然后把手伸了進去。書架和墻奇跡般地移開了,露出了一個一米見寬的門。
“進吧!”杭均穹向那個小黑屋指指。
“不用先開燈嗎?”游若零問。她隱約覺得那房間有點詭異。
“你一進去燈就開了!”杭均穹的笑也詭異,似乎在等著看笑話。
杭均穹輕蔑的笑容激起了游若零的好勝心,她自信地揚了揚眉毛,走了進去。
在她進入的一瞬,房間四角的燈亮了,是凝結了的血液的暗紅色。游若零打了個寒戰。這是一間暗室,沒有窗戶,墻上掛著各式的兵器。墻角隱約可見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游若零向房間的深處走去,站在門外的杭均穹詫異于她的大膽。
“這個房間是用來處理死尸的嗎?”游若零走到了墻角,發現那個高大的男人不過是一副青灰色的盔甲。
“我爸爸喜歡收藏刀劍一類的東西,這里是爸爸的收藏室。”杭均穹說。
“這把弓是真的嗎?”游若零伸手去拿一只掛在墻上的弓,就在她手觸到弓的一瞬間,一支箭“嗖”的向她射來。她大驚,但未慌,身體向后一仰,習慣性地伸手握住了箭,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一支無矢之箭。
“你好厲害!”杭均穹驚呼,她以為箭會射中游若零,她以為她可以看到游若零拋去笑容尷尬的表情。
“還有哪些機關你最好提前告訴我!我不一定每次都這么神勇。”游若零淡淡一笑,好像并不生氣。
“這些東西用來殺人似乎不是很順手!”游若零說。
“殺人?這些都是收藏品,大多數都是古董,有的是電影的道具,通過拍賣買回來的。”
“哦。”游若零對這種東西并不感興趣,這都是有錢人閑來無聊打發時間用的。
“你再來看這里。”杭均穹帶著她又回到了書房,不知道又觸動了哪個機關,另一面墻開出了一扇寬一些的門,門上掛著水色的珠簾。杭均穹為游若零撩開了珠簾,的那一邊是一間正八邊形的房間,墻上沒有窗戶,但房頂是由一片大玻璃構成的,因此光線很好。房間的正中央是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另外的七面墻上掛著游若零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見過的沒見過的樂器,而且每種樂器至少三個,僅是吉他就有七把。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有一個屏風,屏風的后面放著立式的樂器和椅子。
“這些樂器你都會嗎?”游若零問。
“我當然不會!但我媽媽會其中的一大半。”杭均穹說。
游若零拿下一把二胡,坐到一個屏風后的椅子上。
“你會二胡?”杭均穹問。
“我還會小提琴,京胡,笛子。但我更擅長二胡。”游若零調了調弦。
“你怎么會這么多的樂器?”
“我在我的文章里經常提起茗叔,他教會我很多東西。”游若零說。
“看樣子他很全能。”
“沒錯,幾乎沒有他不會的東西,他是完美的。”游若零的語氣里滿是敬仰。
“他是干什么的?”
“流浪藝人。永遠穿著一件黑色的大風衣,長發自然地披在肩上。胡子總也不剃,但他一點也不邋遢,總是干干凈凈的。他自己做樂器,然后賣。但他從來不刻意地去賣東西,只是站在那里拉小提琴或者吹笛子。”游若零回憶道。
“他現在在哪里?”杭均穹問。
“失蹤了,就像一個神秘的高人一樣。他陪了我8年,然后失蹤了,沒留下一點痕跡,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似的。”游若零嘆了口氣,不自覺地拉出一支曲子。那曲子似乎一直在她心頭縈繞。
“你那里下雪了嗎?”杭均穹驚叫,不住地后退,“你也知道這首歌?”
游若零手一松,琴弓從琴弦間劃出,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知道這首歌?我只是剛剛在車里聽到了這首歌。”
杭均穹默然,不知是從什么時候起,一聽到這首歌她就會禁不住失落。這是首很老的歌,小時候她聽媽媽唱便偷偷學會了。那時正趕上新年聯歡,她總是偷偷跑去琴房練習,想在聯歡會上讓同學大吃一驚。但就在聯歡會的前一個星期,她媽媽告訴她已經辦好的轉去私立女校的手續。到底,她沒有機會在全班同學面前彈唱那首歌,尤其是……他的面前。
“去吃飯吧!媽媽等著呢。”杭鈞釩不知是什么時候站到了門口。
“我最討厭吃飯了。”杭均穹嘀咕著走了出去。
游若零放下二胡,跟著杭鈞釩走向飯廳。
杭父大概有應酬沒在家,雖然只有四個人,菜卻很豐盛。
“若零,來嘗嘗,看看我的手藝!我已經三年沒下廚了。”官惠琳笑道。
杭鈞釩搶先一步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塞到嘴里,由于太燙,肉只在他嘴里滾動,并未咀嚼。
“怎樣怎樣?”官惠琳焦急地問。
“好吃極了!好久沒吃到媽媽做的菜了,人間美味!”杭鈞釩吐字不清地說。
官惠琳連忙招呼游若零坐下,歉意地說:“也不知道若零喜歡吃什么,只是挑了幾道鈞釩喜歡的菜,真是不好意思。”
“真巧,這些也是我喜歡吃的菜。”游若零客氣地一笑。
游若零嘗了一道菜。
“怎樣,不比大廚差吧!我媽要是當廚師,一定是頂級的!”杭鈞釩說。
“嗯,阿姨的手藝堪稱一絕,要是吃著阿姨做的菜長大,那真是幸福死了!”游若零也跟著杭鈞釩拍馬屁。
“比你家酒店里的大廚做得好?”官惠琳笑得合不攏嘴。
“大廚手藝雖精,但阿姨做的菜有家的味道,是幸福的感覺。”游若零答道。
杭鈞釩也不得不暗自稱贊游若零的馬屁恰到好處不漏痕跡,比他還技高一籌。
官惠琳更加歡喜,不停地給游若零夾菜。
“來,嘗嘗糖醋魚。”官惠琳給她夾了一大塊魚肉。游若零有些遲疑,但覺得不吃是不禮貌的,于是硬著頭皮把魚肉吞了進去,然后立即喝了一大口飲料。她一抬頭,發現杭鈞釩正盯著她看,估計剛才的丑態逃不出他的眼睛了。
“鈞釩,第一天上學還適應吧!”官惠琳問。
“很好玩啊!還有若零陪我。”
“若零,你要多照顧鈞釩,他的身體到底……”
“我知道,我媽媽也囑咐過我,還專門列了張清單,上面寫著杭鈞釩注意事項。”游若零說。
“我吃完了,我走了。”杭均穹突然說,自從進了餐廳,杭均穹就像隱身了一樣,沒人注意到她。現在她說要離開,除了游若零,也沒人注意到。
又一塊糖醋魚夾到了游若零的碗里,她開始冒冷汗了。她屏住呼吸,扒了一大口飯,把魚塞到嘴里,沒嚼幾下就吞了下去。待到官惠琳第三次為她夾魚時,杭鈞釩把碗遞了過去,接住了那塊魚,嬉笑著說:“媽只疼若零不疼我了!我也要吃魚!”
“好,乖乖,魚都給你!”游若零索性將剩下的魚都夾給杭鈞釩,以絕后患。
一頓飯下來,官惠琳干脆認游若零當干女兒,最后還讓杭鈞釩把游若零送回去。
“不愛吃魚干嘛不說?”兩個人向游若零家里散步的時候杭鈞釩突然問。
“我不是不喜歡吃魚,只是不喜歡醋的味道。”游若零說。
“不吃醋?有這種忌口的人還真不少。”
“嗯,茗叔就不喜歡醋,所以我也不喜歡醋。”游若零幽幽地說。
“因為別人來確定自己的喜好?”杭鈞釩仰起頭,輕哼一聲,心想這人真奇怪。
“還是要謝謝你,你幫我解圍!”游若零沒回答他,突然微笑著跟他道謝。
杭鈞釩突然停住了腳步,忍不住問:“你這人真奇怪,你就不會生氣嗎?”
話一出口杭鈞釩就后悔了,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對女生從來都是溫柔體貼,但面對游若零那個“溫柔”的笑容居然忍不住想生氣。
“生氣?為什么生氣?”游若零站在他的對面,仰起頭,不卑不亢地說,“你幫了我,我說謝謝是應該的,這是禮貌。你是杭家的少爺,我的父母希望巴結你,所以我的地位低于你,所以我不能對你生氣,這是身份!”
“哦,你原來認為你的地位低于我!”杭鈞釩失笑。
游若零笑了:“這樣會不會讓你有些得意呢?”
杭鈞釩再也板不住,笑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是討厭你還是怕你。”杭鈞釩把手搭在游若零的肩膀上,“我其實喜歡每一個人,但是,你是一個特例!”
“我知道,因為你怕我!”游若零移開了他的手,笑得調皮,大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不過對我有這種與眾不同的情感也讓我覺得榮幸呢!”
他看著她走出了很遠,才想起來跟上去。也許真的是害怕。她用一個美麗的外殼將自己偽裝得太好,他每次觸摸,都會被外殼的寒氣激得打個寒戰。他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他不明白她的愛憎,他……抓不住她。
“你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我們的世界太遙遠,你永遠不會理解我的世界。”她驀地轉過身,沖他柔柔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