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耀誠又檢查了一遍門鎖，確定臥室的門已經關上了，才慢慢走回到衣柜旁，打開衣柜里一個帶鎖的抽屜，拿出了一本文件夾放在桌子上。

“大概就是這樣了，我已經全部都準備好了，直接簽字就可以了。”姜耀誠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看戴蓉一眼，而是一直望著窗外。

“我們……一定要現在簽嗎？能不能等到春節以后再簽？反正離婚也是早晚的事了，我們再最后一起過一次春節吧，已經四年沒陪小可過年了。”戴蓉輕輕的懇求道。

姜耀誠低下頭，語氣平穩的說：“隨便吧！”

“別這么冷淡啊，我們曾經也是那么親切那么快樂的一家人，雖然以后不是了，可是我時常在想，我們的感情是何時開始變化的？我曾經以為我們的婚姻是命中注定的，我們注定成為愛人、家人，我單純的以為命中注定的就會是一輩子的，現在我才明白，命中注定的東西可以屬于任何人，而努力爭取來的才是屬于自己一個人的。”戴蓉緊緊握著筆，卻始終沒有把自己的名字簽在離婚協議書上。

姜耀誠這是才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他的內心充滿了愧疚，而愧疚偏偏也是沒用的東西，愧疚一點也不能磨滅人心中的罪惡感，愧疚也只會讓錯誤更加深化。

“其實，我們也不需要這么著急簽字的。”姜耀誠握住了戴蓉握著筆的手，這是一種安慰，還是只是一種緩沖的過程，誰也不知道。

戴蓉欣慰的笑了一下，似乎是懇求得到了應允。

“離婚已經是定局了，拖延著也沒有用，只是耽誤自己。”戴蓉極力解釋著自己沒有簽字的原因。

姜耀誠看著考慮周全的幾乎屬于多慮的戴蓉，不知不覺間少了一份陌生跟低沉，感覺輕松了許多。“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是說，我也想好好的過一個年。”

戴蓉放下了手中的筆，收起文件遞給姜耀誠：“那就先把這個收起來吧！”

“恩。沒想到我們的離婚竟然這么平靜。”姜耀誠背對著戴蓉，印象中戴蓉就是一個十分冷靜的女人，也許是當律師的緣故，生活中的戴蓉也像處理案件時一樣鎮定自若，久而久之內心就自動被隱藏了，成為了一個不容易表現情緒的女人，可是婚姻不是打官司，只有公平公正不參雜任何感情，婚姻里的兩個人是永遠得不到公平的，不是愛的越多換來的就越多。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必要問。”

“什么問題？你問吧，只要我能回答的，我都會告訴你的。”姜耀誠轉過身來。婚姻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已然沒有再隱瞞任何事請的必要。

“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最后你還是放棄了我，我真的很想知道，是我們的努力不夠，還是一直以來在你心里，都藏著一個我永遠都無法超越的人？”

姜耀誠陷入了沉默，房間里許久沒有人說話。

看似不難選擇的問題，在姜耀誠心中卻沒有一點答案，因為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轉眼間已經是二十幾年了，可是曾經的一切卻都好像是剛剛發生過的，二十幾年，一切都不再是從前，姜耀誠、戴蓉、葉欣都已不再是從前的姜耀誠、戴蓉和葉欣，自然三個人的感情也已經不是從前的那份感情。

二十年足夠改變整個人生，二十年足夠改變整個世界了，我們能清楚的描述從前，卻沒人能說得清現在。

人生，要么是一成不變，要變，就變得物是人非。

“你看，我果然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戴蓉早就知道姜耀誠不會給她答案，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沒有什么不該問的，只是這么多年一切都變了，現在的我無法回答你。”

“那么如果是在以前呢？”

“以前，我也曾經很努力的維持我們的家，我也很想讓你們幸福。可是命運終究還是不肯原諒我，它硬是安排了我和葉欣的重逢，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我們都跳進了命運的圈套。其實我很明白，我是沒有資格把一切都歸罪于命運的，畢竟是我自己犯的錯，只能由我自己來承擔，怨不得命運。只是傷害了你還有小可。”姜耀誠的一番話詳述贖罪，聽得戴蓉心里很不是滋味。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呢？我們早已經回不去了啊。”戴蓉有些沮喪的坐在床上，這么多年的距離疏遠應經讓這個女人不再執著于追究這場婚姻是誰的錯了。

“回不去了。”姜耀誠重復著戴蓉的話。

“接下來你和葉欣打算怎么辦？你會娶她嗎？”戴蓉問了一個沒有懸念的問題。

“小蓉，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一直沒有向你坦白，那就是我和葉欣，我們有一個孩子。”

戴蓉感覺身子一振，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向上沖，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這不可能，她調查過葉欣，葉欣的兒子和姜可同歲，只不過生日比姜可大幾個月，所以她順理成章的認為葉欣只是獲得了孩子的撫養權，她嫁給姜耀誠的時候，只知道葉欣是姜耀誠的前女友，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葉欣當時已經懷有身孕了，當然她也不知道姜耀誠的母親給了葉欣一筆錢的事情。

“小蓉，對不起。”姜耀誠不敢直視戴蓉，他也想不明白，是自己一輩子都在犯錯？還是自己犯了一個一輩子的錯誤？

“葉欣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在我們結婚之前，葉欣懷孕了，而且，我知道她懷孕了，我當時試著說服我的母親，但最后只是徒勞無功。我以為離開我以后葉欣會打掉孩子，畢竟她還沒接過婚，可是她竟然生下了那個孩子，而且一直沒有結婚，獨自撫養著孩子。”

“所以，你才決定和我離婚，對嗎？虧我還一直以為，我們離婚我也有一份責任，可是啊可是，到頭來才發現，我是輸給了一個孩子，原來一個女人想要一個名分，根本就不用去爭去搶，只要生個孩子就夠了，可是姜耀誠你有沒有想過，我也給你生過孩子啊，小可也是你的孩子啊，你為什么從來都不為我的孩子想一想啊？”戴蓉因為激動身子有些顫抖，姜耀誠試著去安撫戴蓉，可是手剛一碰到肩膀就被戴蓉躲開了。

恍然間姜耀誠才醒悟，原來自己是在兩個孩子間做選擇啊，是戴蓉的話點醒了他，有些事情一旦做錯了，那就是一輩子的錯，一輩子都沒有機會改正，對于一個經歷過歲月洗禮的人，這是最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