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終于停了，積雪終敵不過陽光的侵襲，一點一點地離開，最后化成無形的水汽。莫小念醒來的時候，床鋪的柔軟度不同于往常一樣令自己覺得舒適。意識到這點的莫小念盡管感覺極度的困倦還是竭力睜開了雙眼。待視線清楚后，莫小念才驚覺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里。這是個布置精致的房間，巨大、柔軟的床和棉質(zhì)、厚薄適度的被褥，古典、優(yōu)雅的裝飾，無一不顯示著這是個華貴而高檔的賓館。

“賓館？”這一個詞在莫小念的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時候，她被狠命地嚇了一跳，她突然回想起昨晚發(fā)生的一切，不禁開始徹骨的心悸。

公司的聚餐因為楚西的到來而自動開桌了，楚西坐在莫小念的右邊。他安靜地坐著，安靜地夾著菜，安靜地讓莫小念以為他根本不存在。

一次釋放壓力的聚餐當(dāng)然少不了酒，當(dāng)?shù)谝粋€人動身前來敬酒，陸陸續(xù)續(xù)的人開始一杯接一杯地挨個輪次上來敬酒。莫小念因為還是公司的新人，出于一個新人最基本的對于前輩的尊重，莫小念當(dāng)然是做到來酒不拒。雖然莫小念一直自詡自己是一個很能喝酒的人，但是這次聚會的酒都是高濃度的以至于還沒有喝多少莫小念就有點頭暈?zāi)垦５摹３髯谀∧畹倪吷希碱^微皺。

莫小念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滿目瘡痍”的酒桌上，她只記得大家都已經(jīng)微醺甚至酒醉，迷離的眼光所能到達的范圍內(nèi)什么都變得臟亂不堪，人群漸漸散去，最后她好像看見有個人將自己從酒桌上扶起，接下來她就再也沒有任何意識了。

電視或電影里面那些因為酒醉后不堪的畫面開始在莫小念的腦袋里不斷地播放，她心慌地開始檢查自己的衣物，看到自己的衣物還是昨天晚上完整的模樣心里稍稍安穩(wěn)了些。簡單洗漱了一下，莫小念趕緊向公司趕去。

楚西正坐在辦公室里不停地敲擊著鼠標，可是他總覺得鼠標不聽自己的使喚不能移動到自己想要它去的地方。楚西一陣心煩，“砰！”地將鼠標摔倒了地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楚西抬頭就對上了莫小念慌亂的眼神。莫小念怔怔地站在辦公桌的對面，她的衣帽上有殘留的積雪，她大口地喘著氣，眼神里充滿著驚恐，楚西有一度的不可置信，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眼神里看到這樣負面的神情。

“昨晚很快樂不是嗎？”楚西的眼神里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挑釁和戲謔。

“昨天……昨天……誰，誰最后……送我……進賓館的？”因為還沒有喘過氣，莫小念說的話有些斷斷續(xù)續(xù)，但是還是毫無遺漏地透露出了慌張。

“哼……你以為會是我嗎？當(dāng)然是你的男朋友，呵呵，看不出來，你還有個很帥氣的男朋友么。”楚西的像是在努力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

“我沒有男朋友。”莫小念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一樣，輕聲將這句被楚西清楚地聽明白的話說出了口。她的心里有千百個聲音匯在一起，在齊齊地問：他是誰？莫小念在心里將所有可能的人都在心里細數(shù)了一遍，可是怎么也想不到有誰。如果是莫逸，那他一定不會說他是她的男朋友，因為曾經(jīng)因為二人的關(guān)系而造成了一場悲劇是兩人內(nèi)心永遠的痛。那么除了他還會有誰呢？莫小念并沒有什么與自己有太多交集的異性朋友。那么這個自稱為是自己男朋友的人到底是誰？

楚西好像也被什么東西噎住了喉嚨似的，他看著對面緊握雙手的莫小念，內(nèi)心突然騰起一股濃重的負罪感。

昨晚，他是在聚餐上僅剩的清醒著的人之一，左邊的莫小念早已醉得七葷八素了。他想著剛才莫小念不顧自己的勸阻豪情滿志地喝著一杯又一杯別人敬上來的酒，一陣好笑。莫小念真的是一個不管在哪里都不愿意認輸?shù)木髲姷娜恕Ｏ氲竭@里，在人快散盡的時候，他將已倒在酒桌上的莫小念扶起，打算將她送到就近的賓館休憩。雖然，他必須承認，他對她有很多的欣賞，但是他也是一個絕對守著原則并且尊重感情的人，所以他只是作為一個禮貌的紳士對一個酒醉的女士提供一些適時的幫助而已。

當(dāng)神智不清的莫小念被楚西扶出酒店的時候，迎面走上了三四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其中一個長相出眾的男人在見到楚西扶著莫小念的時候立即停住了腳步，他走向他們，看了看酒醉的莫小念，又看了看楚西，說：“她是我的女朋友，請你讓開一下。”楚西當(dāng)然是個絕對謹慎的人，尤其是對莫小念有意的人，他淡然地說：“你說她是你的女朋友，那么就拿出證明來讓我放心將她交給你。”對面的人顯得異常的淡定，他笑著掏出手機然后翻出了相冊。相冊里都是些親密的合照，就算楚西再不想承認都不能否認照片上嫣然在笑的女子正是莫小念，而邊上那個人正是站在對面的男人。楚西的心突然像是被撒上了一層鹽巴，它們過度的咸以至于心臟已不能承受這種濃度。對面的男人像是獲勝一般，笑著說：“她叫莫小念，今年二十二歲，就讀于杉城A大，大四的學(xué)生。如果你還想要知道她的一些資料我可以全部告訴你，當(dāng)然還包括很多你不知道的。”男人的臉變得越來越淡漠，順勢就從楚西身上將莫小念拉進了自己的懷里。楚西知道，他再過多的盤問是自掘墳?zāi)梗俣嗟牟桓市囊矡o法再去爭奪什么，他放開了扶著莫小念的手臂。看著對面的男人向炫耀一般，對著邊上的人說了一句他剛好能挺清楚的話：“趕快去Y賓館訂一間房。”

楚西的臉是昏暗的，這是他第一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莫小念的手機突然短促得響了起來，男子掏出她的手機，發(fā)現(xiàn)若干條未讀短信。打開最近的一條：下雪了，帶傘了嗎？

男子看了看發(fā)件人，熟練地回過去：今天借宿同事家，不要擔(dān)心。

莫小念坐在楚西辦公室的沙發(fā)里，她將頭埋在自己的臂腕里，當(dāng)楚西說完一切的發(fā)生經(jīng)過，莫小念的頭愈埋愈深，以至于楚西看不清楚的表情。

“小念？”楚西是第一次叫她“小念”，他的言語里浸滿了關(guān)心和寵溺，莫小念抬頭，她的眼睛里有一層迷蒙的水霧，楚西看不見他眼睛里的焦距，他的心是揪緊的，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莫小念這么失神、這么恐慌。

其實莫小念早已猜到那人是誰，可是她依然不愿意去接受這個事實，因為他太過于遙遠，好像已從自己的生命里剝離，所以再度出現(xiàn)的時候帶著絕對危險的氣息，好像隨時隨地會置自己死地一般，莫小念不敢再往下想。

“小念。”楚西這一次喚得更加溫柔。

莫小念在模糊的視線里第一次看見楚西眼眸里有柔情的光，就好像時那天醉酒的時候看到的那張臉上有的光。

然后，有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響起，楚西的唇輕啟，她聽見他說：

“做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