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宣傳活動比莫小念想象得更重大所以事宜更加繁多、復雜，她推掉了學校里這段時間的所有瑣事留在公司幫忙處理活動事宜，每日幾乎都要加班加點地工作。

楚西依然是個在工作上對下屬頤指氣使的嚴格上司，莫小念幾乎每天都要接到數個來自“楚經理”的奪命連環(huán)call。

“莫小念，幫我把活動的策劃復印十分，裝訂好，十五分鐘以后送到我辦公室。”

“給我去樓下的傳達室把劉秘書的報備表拿過來。”

“幫我去X酒樓訂一個包間，今天晚上六點我要和六個參加活動的媒體代表交流。”

“幫我把這幾天的文件全部裝訂好，把最后的PPT傳至公司文案的郵箱里，十分鐘后的會議上我要看到成品。”

……

莫小念忙碌得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了，這個面無表情的上司將底下的每個員工都像是機器人一樣使喚著。莫小念雖然心里埋怨不止，但表面上還是認真、及時、保質保量得完成了所有的任務。即使楚西在工作上再如何得挑剔也難以從莫小念的工作上挑出些毛病，他通常只是看看莫小念，毫無表情地說：“下次快一點。”每當這句話從這個人嘴里冒出來的時候，莫小念的拳頭就克制不住地有上揚的沖動。

雙休日的宣傳活動如期舉行，場面異常的宏大。這場活動主要是就公司的新產品做一些對外的公布和第一階段的預售，因為公司本就在杉城有一定的影響力，且有一大部分的公司常年對接的銷售公司，宣傳活動的后期效果非常之成功。

莫小念拖著極度疲乏的腳步將宣傳活動的全部資料送達到楚西的辦公室時，簡直有一種立馬倒地睡去的沖動。楚西的辦公室還沒有人，莫小念將資料整齊地壘在楚西的辦公桌上，卻聽見身后門開啟的聲音，楚西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莫小念轉身，條件反射地一句：“我把今天這幾天活動的所有資料放到你桌上了。”

“哦。”又是毫無語氣的一聲回應。

莫小念心里小不滿了一下，向門外走去。

“等一下。”每次都這樣，莫小念心臟劇烈“咯噔”了一下，升起一股不詳的預兆。

“明天企宣部所有參與這次活動的人員有一次聚會，如果學校沒事的話就過來吧。具體時間、地點我會給你短信。”莫小念沒有轉身，所以看不到楚西的表情，如果她轉身的話她可以注意到楚西正在看著他，不是沒有表情的，楚西在笑，他笑得很輕盈。

“嗯。”推門而出，莫小念沒有看楚西一眼。

相別很久的故事是不是已經有了很久的前奏，我們一度排斥的矯情和虛偽在時間的打磨下正在露出他們堅實而張狂的摸樣。再細嫩的皮膚都會被它們的無比尖利的刺劃破，流下一地坍圮的血肉，張牙舞爪得向你炫耀他們正腐蝕著這座城市。

莫逸忙碌地在現下供職的公司為一款新推出的網游作最后的測試，時間安排得相當緊湊。現在公司里只有他們測試組寥寥無幾的三四個人，可是還剩下非常多的程序需要試驗、測試。莫逸看了看窗外，不免嘆了一口氣。窗外的夜色愈來愈濃了，冬天的杉城黑夜來得更為迅疾，有幾粒雪花落在窗玻璃上，立馬就融化了匯成一條水流的痕跡。看來又要加班了，莫逸想著掏出手機給莫小念發(fā)了條短信：今天又要加班了，不回家吃飯了。

很快的，一條回復信息出現，莫逸打開：我也不回家了，今天公司聚餐。

莫逸想了想還是回了過去：下雪了，早點回家，如果晚了我來接你。

莫小念回復：我知道的，沒事，你也早點回家。

杉城的C酒家里，最大的包廂被兩張張十五人圓桌滿滿占據，前來參加聚餐的人紛紛到場。莫小念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不過是一個臨時的職員，參加這樣的聚餐本就是像工作一樣來完成的，她只想安靜地解決自己的晚餐，然后回家。

楚西的位置早已被空留出來，大家落座以后便開始自發(fā)閑談起來，莫小念因為是新人，且在公司的時間并不太長，顯然是不太能夠融入這些聊天的，何況她也無心參與這些言談，一個人在一旁不停地喝水。暖氣開得太強，有些口干舌燥。

楚西出現在包廂的時候，引起了小范圍的轟動，莫小念順著眾人的眼光望向楚西的時候，他剛好在人群中找到了莫小念。有人指引著楚西到他們預留的位置就坐，然而楚西擺擺手，徑直朝莫小念的方向走來。其實莫小念的心臟當時正在很劇烈得跳動著，因為眼前的這個上司從頭到腳都散發(fā)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可是她發(fā)現在他看著自己的時候居然有一瞬間的笑容，這種笑容是她第一次看見，因為笑容太過陌生，所以那股莫名的恐懼更加濃郁起來。楚西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只是問了一句：“邊上有人嗎？”在辦公室里、電話里沒有差別的口氣，臉上也恢復了一貫冷冰冰的表情，以至于莫小念以為當時的笑容是源自于自己的幻覺。

“沒有。”莫小念的一口水還含在嘴里，說話的時候被狠狠嗆了一口。

“看你工作上很聰明，怎么生活中這么蠢？”楚西帶著玩笑似的口氣讓莫小念再度劇烈咳嗽起來，她莫名其妙地覺得這是一次不該參與的聚餐，可能有些不該發(fā)生的事情將要發(fā)生了。莫小念這樣想著，再度心慌起來。她對上右邊已落座的楚西的眼睛，她這次沒有出現幻覺，她確信了，她看見楚西的眼神里蕩漾開一陣笑意。這次竟然沒有覺得陌生，反而覺得這樣的笑意那么熟稔。

雪落得越來越大，短短兩個小時就已經附在了樹枝和草皮上。莫逸從公司出來的時候，洋洋灑灑的雪花灌入了他的脖頸，讓他一度瑟縮了脖子。天氣預報沒有說會下雪，沒有帶傘。莫逸趕緊跑向車庫，騎上自行車，消失在了杉城厚重的冬夜里。

雪在莫逸的身后跌落，風從相反的方向向自己襲來，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發(fā)梢。莫逸突然想到什么，立馬剎車，停在路邊，用腳撐著地，他借著昏暗的燈光掏出手機，在收件箱里找到最近的一條短信，回了過去：“下雪了，帶傘了嗎？”莫逸在燈光下等了很久，手機屏幕依然沒有亮起來。一陣突然凜冽的風帶著雪的味道撲面而來，莫逸響亮地打了個噴嚏，正準備將手機塞進衣袋里的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

“今天借宿同事家，不要擔心。”

莫逸收起手機，安心地朝家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