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快退回到這一切開始之前
- 楊滅滅
- 2612字
- 2011-07-30 19:06:56
接連三天,我沒有跟鳳梨說一句話。
鳳梨每天不但繼續(xù)買午飯給我,并且連早飯也一并買好早早送來。我沒有吃早飯的習(xí)慣,連續(xù)三天將放在辦公桌上的早餐丟進了垃圾箱。
傍晚下班前,程三忠來到了我的辦公室。
自從那天在休息室他拋下包二奶的事情離開之后,我們之間還沒有正式對話過,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
聽說你和我秘書吵架了?程三忠把門關(guān)上,劈頭就問。
你是猴子派來的救兵嗎?我想起了郭德剛的相聲段子,適時接上了一句。
程三忠愣了一下,繼而裂開嘴笑了:不能是猴子吧?豬無能還差不多。
我也笑了。
怎么了?因為什么啊?我看她這幾天都無精打采的,光往你屋里塞吃的了。
她也就這點兒志向了,企圖用點食物就把我賄賂了,我又不是從難民營來的。
所以說我秘書也就停留在豬無能的水平了。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沒吱聲。
不想跟我聊聊?程三忠沉吟一陣,問我。
那要看聊什么,豬無能就算了。
比那更深入的呢?
深入到哪兒?高老莊還是盤絲洞?
看來你的境界也高不到哪兒去嘛!
我心情不是很好,最近纏身的事情太多,操心的事情不少,整個人精疲力竭的。
程三忠看我不說話也悶了下來。有時,我可以清晰察覺到他的變化。從前剛戀愛那會兒,如果我情緒不高,他總會想方設(shè)法哄我開心,直到我強打精神變得像他一樣打滿雞血才肯罷休。而最近,每次我低落沉默,他總是擺出一副撒手人寰的姿態(tài),不再做什么努力,變得比我還低落,比我還沉默,好似執(zhí)意要用雙倍的低落和沉默把我打垮。
周三晚上容裕和言蕾請我們吃飯。程三忠掏出手機,念道:下午六點,春漾酒樓,503。春漾酒樓,這名字……
為什么還請?我說,這么快就離了?
不是吧,容裕說婚禮那天照顧不周,再補請一次。
有必要嗎?我突然有點煩躁,莫名其妙的,只覺得他們給我添了個大麻煩。我一天到晚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理不清楚,誰要去吃你們補請的酒席?
我能不去嗎?我問程三忠。
不好吧,為什么不去?據(jù)說還有你那兩個同學(xué),就那個學(xué)習(xí)委員,程三忠說著哈哈大笑。
我聽了頭更大了。
還有許諾和程珊珊……
什么?!
容裕說他都請了,正好湊一桌,至于他們兩個人能不能來就說不好了。
我松了一口氣,我說呢……
珊珊最近怎么樣?程三忠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問道。
太難得了,您老人家百忙之中還能抽空體察民情,實在讓人感動。我揶揄他。
程三忠看著我,半晌,起身繞過辦公桌,來到轉(zhuǎn)椅后面,伸手纜柱了我的肩膀,俯下身將左臉貼在我的右臉頰:這幾天怎么了?跟我說說?
一陣酥麻順著我的耳朵“嗖”地一下鉆進脖頸繼而在全身蔓延開來,我覺得身體有些發(fā)軟,程三忠的聲音像咒語一樣猛然擒獲著我,我掙扎著意識到自己不能這么快就讓防線崩塌,太輕易了!決不可以!我努力深呼吸了一口,迅速而準確地抓住那根線頭,在它繼續(xù)流竄和探索之前,將它果斷地揪了出去。
程三忠啊程三忠,為什么你可以裝作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地輕松隨意呢?為什么,總是猝不及防地拋給我一個難題讓我愁云不展寢食難安而自己卻躲到一旁化身看客,欣賞我的愚蠢和抓狂,并時不時地叫一聲倒好。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呢?我承認我不夠聰明,不夠能干,不夠堅強。但如果你愛我的話,你應(yīng)該包容我,愛護我才對。正因為我的愚鈍,你應(yīng)該加倍包容愛護我才對。
是的,前提是,如果你愛我的話。
我們保持那個奇怪的姿勢很久,辦公室外面凌亂的腳步聲逐漸散去,下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程三忠把嘴唇湊上來,在我嘴角印上一個吻,然后雙臂加大力量,緊緊地鉗住了我:明明,我是愛你的。
我覺得一陣哽咽。
你相信我嗎?他又問。
我很想急切點頭說相信相信,但淚水卻率先替我做了決定,兩顆超大的淚珠撲簌簌地跌落到程三忠的手上,想必是燙著了他。他急忙松開雙手,將轉(zhuǎn)椅旋轉(zhuǎn)了180度,我們面對著面,他詫異地看著我:你,你怎么了?
我終于再也忍不住,放開閘門哭了起來,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幽怨都混入淚水之后,洶涌湍急地趕出體內(nèi)。
我都沒想到自己竟會哭得如此悲慘,前幾天才剛剛在心里嘲笑過程珊珊的失態(tài),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沒有她的功底。沒想到人的潛能真是無窮無盡的。就算我哭的廣度沒有她的規(guī)模,但縱深絕對不遜色于她。哭到最后,我感覺自己的心都被眼淚給淹死了。
程三忠像一個被嚇壞了的弱智,愣呆呆地看著我,手足無措。一會兒抱住我連聲安慰,一會兒又推開我猛力幫我擦眼淚。無論怎樣都不能阻止我落淚。我的身體里掌管淚腺的師傅今天大概是曠了工,水龍頭被徹底砸壞,積攢已久的淚水洪崩了,天災(zāi)一樣不容違抗。
最后,程三忠“咕咚”一聲,單膝下跪,看著我說杜明明,你要是再哭,我也哭了!說著就紅了眼眶,眼角迅速泛起了淚花。
這下?lián)Q到我吃驚了。我伸出手大力拍他的臉,硬邦邦的臉,胡茬有些扎手。我越拍力氣越大,仿佛找到了更好的發(fā)泄方式,索性兩只手左右夾攻,“啪”,“啪”,“啪”,清脆的掌摑聲在辦公室上空盤旋。
程三忠也不躲,目光灼然,眼里噙滿淚花,看上去可憐兮兮,卻又像個受虐狂一樣精神矍鑠。也不知打了他多少下,直到我覺得雙手火辣辣的才,緩緩?fù)A讼聛怼H缓蟪倘乙话驯ё∥遥瑑蓚€人抱頭痛哭了一會,很有種生死離別的凄戧和蒼涼。
打夠了嗎?程三忠問我:沒打夠就繼續(xù)打,打到你滿意為止。
我打不夠!永遠都打不夠!我嚷起來。
那我就讓你打一輩子。
你放屁!我唾沫星子噴了程三忠一臉,他木然抬起手擦了擦。
你現(xiàn)在以為隨便跟我說點花言巧語再施點苦肉計就萬事大吉了是嗎?你以為我是小貓小狗喜歡的時候就抱過來親親,不喜歡了就一腳踢開!
我哪有,我……
你還敢不承認!你這么多天給我炒冷飯是怎么回事?你說,今天就今天了,今天必須把一切都說清楚!
沒有炒冷飯啊,中午我讓鳳梨給你買的都是兩菜一湯……
程三忠,我板著臉,瞪著他:到現(xiàn)在了如果你還是這個態(tài)度我認為我無能為力了。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的問題可以用耍耍嘴皮子就輕松解決的話那么你可以連嘴皮子都省了,我們不必解決了。
程三忠嘆了口氣,從地上起來,緩緩朝屋角的沙發(fā)走去。
我轉(zhuǎn)過身,用紙巾擦了擦臉,然后掏出粉餅補了點妝,粉撲一下下拍在臉上,我感覺自己仿佛在進行一種儀式,迎接接下來的洗禮。
嚴蜜雪是我一個朋友的妹妹,那個朋友叫嚴明峰,我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這間公司的合伙人。程三忠終于開了口。
這個我知道了,繼續(xù)說。
程三忠沒有表現(xiàn)出意外,而是面無表情,眼睛盯視著地面,猶如那里正在爬過一排整齊的黑螞蟻,他在清點數(shù)量。
嚴明峰出車禍死了。然后我接管了這家公司。
我蠕動了一下嘴唇,沒有出聲。
沉默了一陣,程三忠又開了口,聲音極其微弱,微弱得幾乎辨別不清:其實確切地說,是我獨吞了這家公司。
他終于承認了,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