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幽琴晴雨情
- 我們擁有的曾經(jīng)
- 糖紙星沉
- 3186字
- 2011-04-14 18:19:33
厲揚星婚禮被劫后,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去了七天。
夏冬晴走在晴雨宮的走廊上,默然地垂首失神著,而后卻又突然拐道朝雨中走去,白色的身影漸漸輕淡,融入雨中模糊不清。
半個時辰過去后,天色灰沉,雨勢漸長,蘇青衣打傘從外面回來,心里隱隱有陰郁的情緒閃過。
他在晴雨宮里晃了一圈,沒有找到夏冬晴的身影,幾個長留在宮中的弟子說看見宮主往幽琴崖的方向去了。
自那日帶厲揚星回來以后,他便常常不回晴雨宮,終日呆在幽琴崖,宮里的人都以為宮主又去練琴了,誰也不曾想到,堂堂晴雨宮的宮主竟然不可理喻地將他親師兄的未婚妻子藏匿在幽琴崖。
大有天長地久與她廝守的意思。
而顏花宮那邊,因為厲揚星被劫,這幾日宮里天昏地暗、人心惶惶,生怕不留神做錯了什么被盛怒中的宮主逮到,冤冤枉枉地賠了一條小命不說,還落了個棄尸荒野不得善終的下場。
所以古來常常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兩個人的幸福通常都以一群人的凄慘作為相守的記念禮。想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傍晚的時候,顏花宮的年師兄派人稍話過來,說讓晴雨宮的人留意,若是發(fā)現(xiàn)到厲揚星的蹤跡,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她帶回顏花宮。
顏花宮宮主花絕岸,那個從小就冰川一樣凝凍著臉的師兄還特別交代了,不許任何人傷了厲揚星。
蘇青衣皺眉苦笑一聲,遂撐起撂在門邊的傘健步如飛直向幽琴崖奔去。
幽琴崖是晴雨宮的禁地,是歷代宮主練功的地方。
宮里任何人即便是萬人之上的副宮主也沒有擅入的權(quán)力,擅入者除非得到宮主的特赦,否則一律按照宮歸處死。
宮主親允擁有進入幽琴崖特權(quán)的,則又另當(dāng)別論。
而夏冬晴給了蘇青衣這樣的特權(quán)。
到了幽琴崖里遠遠望去,模糊中依稀可見一把傘下兩道緊貼著躡足并行的白色身影,青衣腳下一快,直奔那兩道身影而去。
那兩道人影,便是夏冬晴和厲揚星。
青衣悄無聲息地落腳停在他們面前,厲揚星似乎嚇了一跳,揚起一雙清澈干凈的眸子驚訝地望著他。
雨中夜色雖暗,仍可看出她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兒,一襲白衣勝雪,明眸皓齒,容貌極美。
“唉,若不是美人在側(cè),區(qū)區(qū)幽琴崖怎能留住三爺!”青衣避開眼前那張美麗的臉龐,故意長嘆了一口氣,有意無意看向夏冬晴。
夏冬晴微閃的眸子里倒映著那女子好看的笑容,他當(dāng)然聽得出來,蘇青衣不過是在借機挖苦他,所以不加理會,依舊沒事人般的淺笑著。
厲揚星沒理會這層意思,秋波微轉(zhuǎn),粲然一笑,轉(zhuǎn)向夏冬晴問道:“三爺很喜歡美人嗎?”
夏冬晴臉上微紅,微微搖頭又微微點頭,微笑著不置可否。
厲揚星見了,低頭略一思索,不禁眉開眼笑,在夏冬晴面前絲毫不加掩飾她此刻心中的歡喜,更不在意身前猶站著一個并不熟捻的陌生男子。而且還是個心懷鬼胎的陌生男子。
說話間,一聲落雷劃亮頭頂昏暗的天色,震得滿耳都是轟隆隆的巨響。
“啊!”厲揚星捂住耳朵驚叫一聲,夏冬晴以為她是被雷嚇到,忙伸手欲將她拉進懷里。卻見她粉面赤耳,笑魘如花,哪里是被嚇的樣子,分明是在捉弄他。
夏冬晴舒然一笑,無奈又疼惜地將她攬進懷里,心里暗暗為自己默哀著。
蘇青衣被她叫得一陣糾心,這時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一陣說不出的古怪直直地涌上心頭。
夏冬晴見他突然默然,便開口問道:“宮里出什么事了嗎?”
蘇青衣一雙眼睛轉(zhuǎn)到厲揚星身上,皺著眉頭,正色說道,“我聽說,厲揚星被劫走這幾天,花師兄氣得差點沒把顏花宮給拆了,宮里的幾大高手正在飛天遁地地找她呢。”
厲揚星星眸一轉(zhuǎn),獨自看向遠方的落雨,仿佛并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遠方,那是幽琴崖的崖腹一道無法收獲回音的萬丈深淵。
蘇青衣沉思一會兒,繼續(xù)說道,“師兄,我這幾天思來想去老覺得這件事兒懸得很。”
“怎么懸了?”厲揚星出神地看著遠方的那一道懸崖,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蘇青衣抓了抓頭說,“那天在顏花宮,那個紫衣女子孤身一人帶著絲毫沒有武功的厲揚星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逃出了顏花宮,我看她的年紀(jì)大約與我們相當(dāng),天資聰慧些,武功同你和花師兄一般上下倒也不希奇,可是,她攜厲揚星逃出的不是漏雨吹風(fēng)的晴雨宮,而是花師兄號稱天羅地網(wǎng)的顏花宮,要知道,顏花宮雖有無數(shù)石道相通,但每一段距離都有固定的人把守,可是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到她們走過石道,她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瞞天過海,渡出厲揚星的?”
蘇青衣不時眼神古怪地看向厲揚星。
夏冬晴思索半晌方說,“在顏花宮出口遇上弦瞳,她能輕描淡寫地從他眼皮底下走了,也許真的身懷絕世武功也說不準(zhǔn)。”
他突然攬過厲揚星的肩,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星兒,你告訴我,秦爾寧到底是誰?那天她為什么會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將你劫走卻又放你回來?
厲揚星半瞇著眼,打了個哈欠,口氣懶懶地說道:“說了你也不相信。還是別說了,我要回去睡覺。”
七天以前她就威脅厲子念不許說出秦爾寧的事,她自己當(dāng)然也不會說。
夏冬晴一怔,知道她認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于是不再追問她。
正失神著,手里的傘偏了開去,細密的雨淋在她半邊肩膀上,寒意登時涌上來,厲揚星忍不住抱著肩膀打了個噴嚏,不依地對他報怨著,“夏冬晴,你把傘拿好,雨淋了我一身啦。”
見夏冬晴吶吶呆站著不說話,厲揚星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傘,撞開蘇青衣,頭也不回地向幽琴崖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雨幕茫茫將夏冬晴的身影攪得模糊,蘇青衣忙移過傘遮在他頭上,卻見他早已全身濕透。
蘇青衣捅了捅正在抹去臉上雨水的夏冬晴,沉聲問道,“噯!她是不是生氣了?”
夏冬晴苦笑著收回目光。
蘇青衣瞅著他無奈地搖頭,“星兒星兒叫得那么親密,真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可不只是丞相之女這么簡單,聽說當(dāng)今皇上也喜歡她喜歡的緊,還認她做義妹了,還有花師兄,要是知道他失蹤的妻子躲在這兒,這三宮以后就永無寧日了!…而且我還真沒看出這厲揚星她有多喜歡你…
夏冬晴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奈地說道,“可是沒辦法,你師兄我愛慘了她…”
蘇青衣還想跟他談?wù)剮煾溉煶菍ふ易狭滋鞖埖氖虑椋亩鐓s無意和他糾纏,只說了句“晚了,先回去吧”,也不撐傘,自顧往厲揚星方才的方向去了。
蘇青衣憤憤地看著眼前雨中的一片黑暗,只得轉(zhuǎn)身,孤身穿行在雨中,自回冬晴宮去了。
夏冬晴淋了一身雨走上一處短木梯,站在幽暗的小木屋前,溫暖一笑,隨即推門進去,在黑暗里走動,腳下不知碰到何物,傳出輕細的聲響,他繞開它走到桌旁,拿出火折子點燃桌上的白蠟,房內(nèi)頓時亮如白晝。
凌亂的被褥。淡雅的香味…
夏冬晴看到此景,不禁啞然失笑。
“你笑話我!”厲揚星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帶著一絲文雅的竊笑輕輕從夏冬晴身后抱住他。
燭光扯拉著兩條頎長的影子,在狹小的木屋緊緊地交合在一起。
“星兒,你看我衣服都濕透了…”夏冬晴柔聲說道。
“不管…”厲揚星把頭埋在他后頸上,像個小老頭一樣甕聲甕氣地說話,被雨淋濕的地方傳來陣陣冰涼,纏在身后柔軟的身子微微地顫抖著。
“星兒…”他輕聲呼喚她的小名,心里是滿滿的甜蜜。
厲揚星放開夏冬晴,掰過他的身體,一張冰雪聰明的俏臉登時投映在他被燭光暈染了火色的眸子里,潑墨般細密纖長的睫毛影子湮沒了她的眸清似水。
夏冬晴脈脈地盯著那雙被睫毛的影子遮住的眼睛。
她撂近兩鬢的劉海被雨打濕,溫順地貼在頰上,另有一種別致的美麗,宛若她沉默時的性情。
厲揚星將夏冬晴的身子拉近,側(cè)過頭緩緩貼近他的臉,溫暖朦朧的笑意在唇邊泛開,狡黠的光芒自陰影覆蓋的雙眸中飛快閃過。
燭光微微搖曳,小木屋潮濕的空氣愈加曖昧迷離。
擱置一旁古樸素凈的檀木桌上古老的七弦琴,許是因見證了太多笑魘如花的往事,莞爾中竟將琴身崩裂,橫亙著道道如絲而幽深的細紋,夜里不甚顯眼,細看則觸目驚心。
它寂靜地凝望著這對雨夜中情意綿綿的戀人,回想起那些年深日久以后數(shù)不盡的尋常往事,心中定也在唏噓不已。
那兩個人的身影漸漸的糾纏著交融在一起。
蘇青衣很快就又出現(xiàn)在冬晴宮的走廊上。他收起雨傘,泡了杯茶悠然坐在堂前,兀自思索著什么。
下雨的夜?jié)u漸深沉,雨聲喧囂把黑夜覆沒了,蘇青衣煩躁地起身走到廊外,怔怔看著這場意欲毀天滅地的滂沱大雨。
心中念想,有千愁萬緒無從理清,他重重一嘆,那一聲嘆息在盛大的雨聲里顯得那樣的微不足道。
廊道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膚白如玉卻寫滿蒼老的年輕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