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百葉園

第二天，木艾起遲了。他睜開眼睛，天已經(jīng)大亮了。木艾急忙起來，匆匆洗漱完，趕去林儂家。木艾到時，林儂一個人在家里坐著。

“姨媽呢？”木艾喘著氣問道。

“走了?！绷謨z冷冷地說。

“姨父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

木艾不由低下頭，還是第一次看到林儂用如此冷漠的語氣和他說話，以前，還從沒想過林儂也會對他這樣。其實林儂之所以會如此冷漠，主要是因為她媽媽。木艾來晚了，雖然林儂也生氣，但并不十分怪他。

林儂鎖好門后，當(dāng)先下了樓：“走吧。”

木艾跟著下去。那天天氣很好，林儂一到下面，氣也就漸漸消了。木艾默默地跟在一旁，不敢說話。過了許久，林儂忍不住笑道：“干嘛不說話？”

木艾心里想：“你這個樣子我敢說話嗎？”但這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還是說：“不好意思，你在家等得不耐煩了吧？”

“你還說，干嘛遲到那么久？害我跟我媽……”林儂說到后面突然住了口。木艾也不知林儂和她媽媽怎么了，心里也覺不好意思：“你和姨媽怎么了？”

“沒什么，”林儂說，“好了，我們快走吧，你看今天天氣多好，云姍肯定在家等我們了?！?

兩人沿著林儂家前那條馬路向南大橋走去。

“你猜姑父在哪里買的房子？”走了不久，林儂又笑著問木艾。

“姑父買房子了嗎？”木艾疑惑道。

“當(dāng)然，就是前不久買的，我們現(xiàn)在就是去姑父家買的新房?！?

“我不知道?！?

“不是讓你猜嗎？給你三次機(jī)會?！?

木艾直接回道：“我猜不著。”

林儂看木艾這么不配合，心里的興致一下全沒了，有點生氣地說道：“跟你說話，真沒意思?！闭f完加快腳步，往前走了。木艾跟上去，說：“我真的猜不出來，你直接告訴我好了。”

林儂“哼”了一聲，說：“想得美！”

木艾不知如何回答，心想：“是你要問我的，不告訴就不告訴吧，反正我也不想知道?！碑?dāng)然這都是他心里的想法。

林儂見木艾似乎很憋屈，心里高興，緊接著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真的，你覺得云姍怎樣？”木艾瞪了林儂一眼，林儂絲毫不受影響，繼續(xù)說道：“我看云姍不錯，長得又漂亮，性格又好，對了，現(xiàn)在我跟云姍可好了，要不要我?guī)湍?？?

木艾不等林儂說完，就快步向前走了。林儂急忙跟上：“怎么，這樣就臉紅了？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木艾停下來，很平靜地說道：“還有多遠(yuǎn)？”

此時兩人已上了南大橋，林儂吐了下舌頭，說：“還早呢？”木艾不再理她，從橋上往下看著佰河，靜靜的水面似乎帶著人的愁緒，隨著輕風(fēng)，點起淡淡的漣漪。木艾不知為什么，心情突然就黯淡下來。

“不會吧，這樣就生氣了！”林儂有些“不忿”地想。她朝木艾不滿地看了一眼，不過，也不再打趣他了。過了橋，兩人直走，經(jīng)過一個三角路口，再往左，不久，就到了開發(fā)新區(qū)百葉園。眼前是一條四分道的柏油路。道路兩旁植滿了圓頭形的桂樹，一律1.5－2.0米的樣子，開著檸檬黃、金黃色的花。林儂顯得很高興：“你看這里好吧？再過一兩年這邊就會興起來了，這邊環(huán)境真好，我要是也能住在這里就好了?！蹦景鴥擅娴娘L(fēng)景，心中雖然也有一絲贊嘆，然而并不怎么驚奇。

不久，到了一個路口，桂花道右邊分出一條小道，林儂帶著木艾走了上去。不遠(yuǎn)處一座兩層的白色樓房呈現(xiàn)在他眼前。樓房建在幾顆高大的喬木之下，樓前是一塊綠色的草坪，外面是黑色的圍墻，中間一道深黑色的鐵門，門開著，前面一條青石板路鋪在草坪中間，直通到樓前的白色石階上，顯得尤為耀眼。金字塔似的樓頂，灰白相間的瓦片，白色外墻下貼著棕紅色的瓷磚。綠色的玻璃窗，半圓形的陽臺，被四根白色的圓柱支撐在白色石階前，樓下草坪邊停放著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從遠(yuǎn)處看去，房子十分漂亮。

林儂高興地說：“看到?jīng)]，那就是姑父的房子，漂亮吧？”木艾此時也是一驚，真沒想到云姍家的房子這么漂亮，這可以說是一幢小別墅了。

兩人走過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二樓陽臺上一個人匆匆從樓上跑了下來，一襲純白色的裙衫，正是云姍。云姍在草坪前接住林儂，同時望了望木艾：

“你們過來了，怎么這時候才來啊？”后一句是向林儂說的。

林儂指著木艾說：“你問他好了?！?

木艾沒想到林儂會這樣說，一下不好意思起來。云姍并沒有向木艾問，看了一眼木艾后，就引著林儂和木艾進(jìn)房去了。

三人沿著白色石階走進(jìn)去，里面是個金碧輝煌的大客廳，寬敞而明亮，正中三個灰白色的沙發(fā)擺成一個半圓形，圍住一個紅色的茶幾，對面是一個29英寸的液晶電視，鑲嵌在進(jìn)門左邊墻上。沙發(fā)上坐著五個人，正熱烈地交談著。云姍帶著林儂和木艾從門口進(jìn)來，高興地朝坐在右邊沙發(fā)上穿一件白色襯衫的中年男子望去，那是他的父親葉熙俊。之前熙俊一直在外地，今年才決定回佳城發(fā)展的。沙發(fā)上還有三人，一個是他新認(rèn)識的生意上的好友，名叫袁有清，一個是他弟弟葉熙成，還有一個是他昔日的好友鄭名重，兒時起兩人就是最好的兄弟了。這次熙俊過生日，又逢喬遷之喜，三人早早就來了，四人聚在一起，聊得都十分高興。木艾望著眼前的四人，臉上不帶任何表情——他有些后悔來這里了。

“林儂來了。”熙俊高興地笑道，轉(zhuǎn)過身坐在沙發(fā)上抬了下手，“你們先上樓吧，你姑姑她們都在樓上?！?

林儂點了點頭，云姍帶著他們上了樓。三人從左邊樓梯間上到二樓，云姍帶著他們進(jìn)了她媽媽的房間。云姍媽媽林薇依、林儂媽媽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圍坐在房間里面，那女人大概三十來歲，懷里還抱著一個一歲大左右的孩子。林儂媽媽正逗那小孩玩，手拿著一個布娃娃遞到小孩面前，卻總不給他抓住。幾次之后，那小孩似乎明白林儂媽媽是故意逗他玩的，等林儂媽媽再遞過布娃娃來時，他便發(fā)怒了，揚(yáng)起手直推開林儂媽媽的手，且一臉生氣的樣子，惹得他媽媽和薇依都笑起來。林儂媽媽笑道：“好啊！這么快就不要你阿姨了。”突然，她看見林儂和木艾上來，臉色一沉，但馬上又露出笑臉，繼續(xù)逗那小孩去了。林儂知道她對自己堅持要留下來等木艾這件事還在生氣，也不跟她媽媽打招呼，直接叫薇依“姑姑”去了。

木艾叫了聲“姨媽”。林儂媽媽隱藏住心中的不快，微笑著略帶一絲責(zé)備地說道：“你怎么這么晚才來啊，本來我還想和林儂等你一起過來，但又怕你姑姑在這邊等得急，所以就先過來了?！边@在別人聽來，完全是一種長輩帶著關(guān)懷和愛護(hù)的口吻，而不是一種真心地責(zé)備。

木艾聽著，沒有答腔，林儂媽媽也不再細(xì)追究。薇依讓木艾和林儂坐下，吩咐云姍倒茶，又問：“一路上累了吧？吃過早飯沒？”

林儂點頭，說：“吃了?！绷謨z看見那個小孩，心中也十分喜歡，忍不住坐到了那個女人旁邊。

“這是你司阿姨，是你姑姑的好友。”林儂媽媽笑著向林儂介紹那女人道。

“這是你女兒??？”那女人望著林儂媽媽笑問道。

“對?！绷謨z媽媽笑著點頭。女人打量著林儂，滿臉笑意。女人叫司佳儀，是個寡婦，就住在云姍家旁邊，可算是云姍家的近鄰。她丈夫一年前出車禍死了，那時，他們剛在這邊買下一套新房不久。她婆婆一直以來就不喜歡她這個兒媳婦，怪她對自己兒子太嚴(yán)厲，總覺得她兒子在佳儀面前矮了半個頭。這次兒子出事，她傷痛欲絕，竟然遷怒于佳儀，說她是個掃把星，害死了她兒子。

佳儀也不和她婆婆理論，買房子后家里已沒剩下多少錢，今年她還只有二十八歲，雖然手上帶著一個孩子，但以她的姿色和條件，要再改嫁并不難。她姐姐就曾勸她乘著年輕再嫁一個好人家，當(dāng)時她就和她姐姐翻了臉。佳儀和薇依談得來，薇依才搬來幾天，兩人就成了親密的朋友。這次薇依特意請她也過來，佳儀很高興地答應(yīng)了。

“司阿姨，”林儂立刻向那女人說道，“他多大了？長得真可愛?！?

“快滿一歲了。”女人高興地答道。

“還這么小?。　绷謨z說道，“真是太可愛了。來，姐姐抱抱?！绷謨z伸出雙手湊到了那小孩面前想要抱他，司阿姨也望著他，說：“讓姐姐抱一下，好不好？”那小孩卻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只是向林儂懶洋洋地看了看，一歪身，又倒在他媽媽的懷里去了。那神情是那樣的可愛，逗得大家都笑起來。木艾也不覺笑了。

這時熙俊走了進(jìn)來，對薇依說：“大伯剛打電話過來了，一會兒他們就過來。”

薇依說：“那我們下去坐坐吧?！?

林儂媽媽和司阿姨都點頭說：“好?！?

于是熙俊、薇依以及林儂媽媽、司阿姨都下了樓，林儂木艾和云姍也下了去。原先和熙俊一起坐在沙發(fā)上的那四個人自然又是一番客套。因為林儂他們熙俊已經(jīng)向四人介紹過了，薇依也就沒有再介紹。林儂和云姍在下面呆了一會兒，熙俊大伯他們還沒有來，林儂就和云姍又上樓去了。木艾自然也跟著上了去。這次，三人去了云姍房間。林儂到現(xiàn)在還沒吃早餐，當(dāng)然，木艾也沒吃。

“你們在這坐一會兒，”云姍知道后說，“我弄些早點給你們吃?！?

“好。”林儂說。

林儂和木艾坐在云姍床上。云姍的房間在樓梯間右邊，與她媽媽的房間相對。云姍的房間很寬闊，竟分隔有兩室，和她媽媽的房間一樣，剛一進(jìn)去并不是臥房，而是一個單間，有點像客廳。房間布置得很雅致，光線柔和而明亮，整個透著一股淡淡的香。最難能可貴的是每樣?xùn)|西都擺得整整齊齊，非常的干凈漂亮，就好像一直擺在那不曾動過一樣。里面一間門上掛著一串銀色風(fēng)鈴，木艾猜想那應(yīng)該是云姍的臥室。

云姍好一會兒才進(jìn)來，左手里拿著一個袋子，里面裝著兩瓶伊利早餐奶，兩包肉松漢堡；右手則端著一盤青蘋果，削成一片一片的，有些上面還撒了糖：

“家里沒有做飯，你們就先拿這個充下饑吧?！?

“太棒了，你這是從哪弄的？”林儂歡喜地說。

“我爸爸叫人買的，等下吃飯時，每桌酒席上都會有這蘋果吃的。我只拿了一點點，廚房有幾十斤呢，你們喜歡在上面加白糖嗎？”

“不用，我吃蘋果從來不加糖。”

“我加了一點?！痹茒櫷锵У卣f。

“加了也沒關(guān)系。”

云姍看見木艾的頭發(fā)亂亂的，心想等下吃飯讓其他人看見了不好，于是鼓起勇氣向木艾說：“你的頭發(fā)好像有些亂，要不要梳理一下？”

木艾聽了，有些愕然地望著云姍，倒不是因為她說自己頭發(fā)亂，而是因為她竟然會和他說話，看得出，這是她對自己的關(guān)心，她清澈的眼神就可以證明這一點。云姍似乎特別受不住木艾盯著看她，臉又微微一紅。林儂嘴里銜著一塊蘋果片，說道：“是有點亂，我?guī)湍闶嵋幌掳??！氵@有梳子嗎？”她問云姍。

云姍說：“有，你們進(jìn)來，我拿給你。”說著站起，從右邊那間小門進(jìn)了去。林儂從盤里又拿了一片蘋果，這才笑著和木艾一同進(jìn)來。

進(jìn)來左邊靠墻是一張床，上面掛著一床雪白潔凈的蚊帳，用六根空心鋁桿撐起。床邊墻上有一個大圓鏡，旁邊貼了許多云姍的照片和一張她全家三人的合影。云姍從她床邊柜子抽屜里拿出一把粉紅色的小梳子遞給林儂說：“給?！?

林儂卻在看她的照片：“好漂亮啊，這是在海邊照的吧？”林儂指著其中的一張問道，一面接過梳子。

云姍點點頭：“這是我十二歲那年照的?！?

木艾也在看云姍的照片，心底有些羨慕，從小到大，除了畢業(yè)留戀照過幾張合影之外，他一張照片也沒有。

“照得真好，”林儂接過梳子贊道。云姍笑了笑。

木艾說：“我自己梳好了。”

“你梳不好，我?guī)湍闶?，來，坐到床上來?！?

木艾依言坐下，忽然又站起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坐著別動?！绷謨z吩咐說。木艾只好坐著不動。

云姍一旁看著，一時心里不知什么感覺。

木艾的頭發(fā)不長，林儂卻來來回回梳了很久。

“你頭發(fā)多久沒洗衣了？”林儂說。

“呃，兩三天吧?！蹦景缓靡馑嫉恼f。

“臟死了，”林儂說，“好了，你自己對著鏡子看看吧?！?

木艾站起走到鏡子前瞧了瞧，原來林儂幫他梳了一個整齊的分路，看起似乎比先時精神了，木艾卻覺得原先看起還自然些。

“好看么？”

木艾點點頭，說“好看”。但等到要出門時，乘林儂不注意，他又用手把頭發(fā)弄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