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生日，一個人很快樂，一個人假裝很快樂。）

王佳搬離了那個住址，就好像前戶主一樣，那盆枯死了又差點讓王佳救活過來的吊蘭依然執拗地掛在那個鋁合金的防盜窗上。

她將車交給陳靈，她原本想告訴陳靈她很難過，快要瘋了。可她沒那么做，她覺得現在的她根本不值得同情，也無法跟陳靈比較，不想讓陳靈笑話自己的軟弱，于是她獨自坐火車回了外婆家。

“糟了，快到學期末了，好久沒幫王佳去報到了，她可不能走，上幾天老師還問我是誰來著呢，我想校方已經對她有意見了，何況她連專業考試都沒有去考。”陳靈心急如焚，她急忙找秦則想辦法。秦則卻說有事，要去趟投資的房子那里，也就是陳靈和王佳的老家，現在是時候出了，順便還了債。

“你別急，我回趟咱媽家，順便替你找回王佳。你的生日快到了，到時候你記得回咱媽家，我會給你準備好禮物的。”

“呀，誰跟你一個媽了，搞清楚狀況哦。”陳靈偷笑著，雖然她心里默認了，口上卻不承認。

陳靈送秦則到學校門口，秦則叫她自己回去上課。靈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卓文君遇上司馬相如那會兒，在垂簾后偷著樂，她的好夢絲毫沒有被王佳之前的事所打攪，即使讓她現在坐下來安慰一個女朋友，也未必能安慰到點上。

女人本身就是感性的，當她們遇上背叛、拋棄以后一段時間就會到處跟人說這個世界是多么的不公平，多么的不和諧，男人都是壞的，世界上沒一個人可信；而當她們被人寵愛、呵護的時候，她們又會有截然不同的反應，她們告誡身邊所有的人，世界上好人多得是，陽光明媚，老鼠都該被愛，甚至那些十惡不赦的壞人也是值得同情的。所以在挫敗、失望的時候找女人談心是不可取的。陳靈就是眾多麻雀中的一只。

這個學期是最后一個學期了，陳靈正在準備論文。從王佳的學校調過來了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輔導論文，正好她見過王佳，但那個女老師又過分留意了陳靈：“我好像見過你。你替王佳來代過課，我早就勸她要回來上課了，她偏偏不聽，看這下被學校開除了吧。”

陳靈一驚，她突然記起了王佳。她不是有意識忘記的，她兩個專業的課程滿，一下子給糊涂了。

果然王佳收到了學校退學的通知，王佳把信藏起來，怕奶奶看到，也怕陳靈看到。她根本無法忍受陳靈這般尋常女子竟然也能站到自己頭上來。她一直試圖彌補她的弱點，而事實卻讓她并不看好自己。

秦則處理完房子的事，便去找了王佳，王佳不想秦則看出點什么，就大方地出去跟秦則見面：“怎么，怕我有事啊？我沒事。小看我呢？”王佳還轉了一圈給秦則看。

“陳靈叫我看看你，這不是來看你了么，買了禮物送你，生日快樂。”王佳驚喜，她拿著秦則送她的玩具娃娃，雖然很幼稚，但她很少收到這樣簡單的禮物，至少還有人記得自己的生日，“我記得，你和陳靈是同一天生日的，而且是同年同月同日同一個點生的，難怪你們那么要好了。”

王佳意識到秦則是因為陳靈才記得自己的有些失望：“記得兩年前，你還粘著我呢，這下跟我女朋友好上了，你倒是一點都不放松戒備啊。”

“后悔吧你，當然了，你還有機會的。”秦則好像個沒長大的小后生，這也是王佳最不欣賞他的地方，但在這個日子，她特別爽快。

“靈今天不來嗎？你給我過生日，小心她吃醋。”王佳其實不想陳靈來，此時此刻她不知所謂地懼怕看到些什么。

“她會來的，我們去車站接她。”

秦則打車接到了陳靈，陳靈穿得很漂亮，比起剛上大學那時候是洋氣了許多。又是一個秋季，陳靈穿著黑色絲襪，中跟的皮鞋，紅色格子百褶裙，中袖的黑色V領T恤。秦則滿心歡喜地見到陳靈：“你怎么那么臭美，穿成這樣，不知道變天了么？”秦則叫陳靈趕緊上出租車。

“你怎么比我媽還啰嗦，唐僧哥哥。”陳靈甩甩手，聳聳肩，上車。

王佳躲在車后，直到秦則想起她，幫她拉門。

王佳沒有說話，陳靈想起王佳被退學的事，但她沒開口問她，也不知從何安慰起，就裝作不知道繼續和秦則說有趣的事。

秦則帶陳靈去了城市東部的延伸段：“你們看，這邊都建設起來了。感覺如何？”

“這一代我上次聽我媽說過，周圍的房子質量很不錯，設計也很到位，特別是這里小區間距和停車位都相當有心思，可是要我住這里我是不干，沒菜場，沒醫院，還沒腐敗地。”陳靈看著霓虹和廣場的燈飾。

“傻瓜，要是這里住滿了人，這些還不馬上跟著來。”

“說半天我的禮物呢？”陳靈迫不及待了。

王佳看著手里的娃娃：“你不會也送她這玩意吧，你把欠陳靈的錢還了才是王道，陳靈為了還我那個包的錢，上個暑假不知道熬了幾個通宵趕設計圖呢。”

“誒，別提這茬。說起來，現在的男人還不至于淪落到讓女人倒貼的腐朽風氣里吧。”

秦則用手指點著：“看這兒，我們的食堂；看這兒，我們的游戲廳；看這兒，我們的百貨商店；還有這兒，我們的家具城。如果你喜歡，還可以開個美容店，全身SPA，當然了，只有女性技師。”

“你瘋啦，什么我們的，你誰啊你，你以為這兒都是你的啊，別做夢了，快醒醒，白雪公主。”陳靈見秦則手舞足蹈地比劃，她忍不住拍拍他的腦袋，搖搖他的身子。

“你不信啊，不止這些，我還買了三層在江東的商務樓，差點把一整棟都吃了，聽你的話，保守點。那個有貸款，你別要。”秦則拿出滿背包的產權證，“這兒，你抽一本，明天就給你過戶了，我的投資你看到了，也是你的成功，因為你投資了我，我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陳靈看著發呆，突然她回過神來，她意識到秦則的大話奏效了。王佳見狀連忙將玩具娃娃塞進肩包里。陳靈沉默了片刻，她根本沒想過會收到這般禮物，她甚至心動了，不自覺地伸手去做那個秦則所謂的“抽”的動作。她聽說過那些女人，在這十年里花盡心思，過上讓人羨慕的日子，社會的壓力，家庭的重擔，經濟的備份，讓她們難以抽身到自己的幸福事業中來。那些從天而降的幸福都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名車、別墅、世界旅行還有那些高級的場所，那個寧可在寶馬車里哭也不愿意在馬路上笑的女人比比皆是。她原本不相信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可她明白這些事物的誘惑好像洪水襲來，哪怕是一刻也保留不住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