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時，燕飛接到了母親的電話，“今天我把晴兒接過來了，你和小耿下班后過來吧，你爸說婚前搞一個家庭聚餐，親戚們能來的都要來。”

“好吧，燕妮知道嗎？”

“我已通知她了。”

“哦，好的。”

燕飛笑著放下電話，母親居然用了“通知”一詞，搞得像什么嚴肅會議似的。

她又最后盯了一眼與蘇醒的婚紗照，起身將臉緊貼在冰涼的電腦屏上，反而有一種真實感，她覺得天國里的蘇醒應該就是這種溫度吧。

“再見了，明天見。”她用雙手輕拂一遍蘇醒的全身，將右手緩緩移向桌上的鼠標，捏準了左鍵，又用左手再撫一遍全身，才輕輕點擊一下鼠標……

世界遠去了，愛情遠去了，只還原給她一片空白。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原來失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疼痛卻永久駐足在自己心里。愛情若從沒有來打擾，愛情若堅定了走不了再來打擾，多好呀！

她拭干眼淚，撥通了耿厚明的電話，燕飛發(fā)覺他的電話很好撥通，“喂？你好！請問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你好！有呀，燕飛，有事嗎？”

在電話里耿厚明舌頭的“顫動癥”就沒有痊愈過，可能他自己覺察不出來。

燕飛故意停頓一下，好讓那邊的耿厚明調整一下呼吸，那種清晰地傳遞過來的喘息聲著實令她不爽。

“有事嗎？”追問急傳過來。

燕飛的眼神凄了一下，她突然想起燕妮曾唱過的一句歌詞，“王子從未遇見灰姑娘，天神從沒造出玻璃鞋”。

“有一個家庭聚會，我媽要你參加。”

吞咽聲傳來，應承聲傳來，燕飛公事公辦地告了別，放下電話。

不一會兒耿厚明的電話又過來了，“燕飛，我開車去接你，我們必須一起過去。”

“行。”燕飛理解地點著頭。

“還有，在你家人面前，我們要像一對兒準夫妻。你明白嗎？”

燕飛早就做好了面對這些難堪局面的思想準備，她點點頭回道：“我當然明白，但你不可過分，我一向是舉止端莊的。”

耿厚明急忙解釋，“我不是指身體方面的親密，是指神態(tài)，我們最起碼要有眼神的交流才不至于露出破綻。”

燕飛無奈地笑了，沒想到當年地下黨發(fā)明的“假夫妻”在和平年代還被自己派上了用場。

耿厚明很快開車來到燕飛單位樓下，燕飛望望時鐘，離下班還有一個來小時，她又不想讓耿厚明來辦公室等，免得又引起一陣騷亂，遲疑了一下和帆子打了聲招呼就走下樓去。

耿厚明西裝筆挺、容光滿面地給她打開車門，然后嘴角掛著一個滿足的笑容飛馳起來。

當耿厚明一踏進家門，曲家就象迎接凱旋的英雄一樣齊刷刷列隊夾道歡迎，就差沒有送鮮花了。耿厚明不忘給燕飛送去一個深情的顧盼，燕飛呢，早就被導演導過戲一樣地熱烈回應，好，“對接”成功了！

這一切當然是做給在場的親人們看的，尤其是曲哲夫婦。他們都滿足地品味著兩人的幸福。耿厚明呢，被燕飛那一瞥酥軟了筋骨，雖然明知連逢場作戲都不算，還是沉醉其中，不灰掉日后“假戲真做”的希望。

曲哲跨步上前，拍著耿厚明的肩膀，將他一一介紹給在座的各位。輪到晴兒時，曲哲故意問道：“還記得這位叔叔嗎？”

扎在保姆懷里的晴兒挺直了腰板兒：“記得，在我家住過。”

屋里頓時就象有人下了命令似的一片寂靜，身體也被施加了定身術一樣靜止在那里。唯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燕飛，仍舊我行我素地在那里自由地存在著。

在這萬分尷尬的時刻，作為家長的曲哲必須挺身而出了，他威嚴地清一聲嗓，“前段日子燕飛鬧了點兒病，多虧了小耿精心照料呀！”

魔咒被解除了，大家都經(jīng)不起這一折騰就近找位置坐了下來。耿厚明的眼光移向“統(tǒng)一戰(zhàn)線”里的燕妮，兩人瞬間完成了情報的傳遞，并且心有靈犀地一致裁定在公共場合將更加有利于展開攻勢。

耿厚明將一幅自己收藏的珍貴的字畫作為禮物鄭重地交到曲哲手里，“伯父，我只會收藏不懂鑒賞，還是留給您吧。”

曲哲接過一看，臉上大放異彩，胡子眉毛都飛揚起來，不住地點著頭，“這幅圖上老先生的筆鋒略見柔和，應該是后期的作品。好，我收下了。”轉身把它交給了喜笑顏開的李菁。

一旁的燕飛的姑姑曲婷沖丈夫撇撇嘴，伏在他耳邊說道：“你看人家這叫投其所好，什么時候你兒子學會這一手，兒媳婦就不用咱們發(fā)愁找了。”

燕飛姑夫瞪了老伴兒一眼，“怎么能光怪兒子？你那個脾氣少發(fā)發(fā)也行呀，更年期也太長了。”

曲婷顯然是受喜慶氣氛感染，居然還破例地咧嘴笑了笑，雖然她與李菁的關系一向緊張，但是燕飛畢竟是親侄女，連著心啊，這兩年她也是動用了自己所有社會關系來張羅這事兒，無奈每次都如失敗的投石手，在燕飛的心湖里激不起丁點兒漣漪。

燕飛過來與姑姑打招呼，“姑，我弟開車載你們來的？”

曲婷伸手一把將燕飛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審視一番侄女的氣色不錯，看來與耿厚明相處得還很融洽。她未開口先嘆口氣，“唉，我們哪有那福氣呀？你姑夫騎車帶我來的。他呀，也沒個對象，不愛進這種場合，和哥們兒打臺球去了。”

“哦。”燕飛心里也不是滋味，聽母親說過姑夫可是姑姑從一個已談婚論嫁的女人手里硬搶過來的，害得人家自尋過短見，現(xiàn)在報應來了，兒子談了不下十個對象都沒成功，做人呀，還是要善良些。

“有合適的留意著。”曲婷用力捏了捏燕飛的手掌。

“放心吧。”燕飛也是個受不住感動的人，她的手被姑母攥得暖呼呼的，她將認識的與表弟年齡相當?shù)呐⒀杆僭谀X子里閃一遍，最后定格在帆子身上。她決定在婚禮上介紹他們認識。

燕飛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不見二叔一家，難道舉家都遷去了南方？當年因為他好賭的惡習父親最終與他絕交了，自己大喜的日子還不肯回來團聚一下嗎？

“你是不是在找你二叔？”家里的那些事都在曲婷心里裝著。

燕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父親也有些過分。

“明天就該到家了，剛來了個電話，霧大航班取消了。”

“哦，好呀。”燕飛又一次滿意自己當初的決定，但愿自己的婚禮能使家庭恩怨一筆勾銷，再促成一份美滿婚姻。她露出了由衷的燦爛笑容，恰遇無時不在搜尋她的耿厚明，耿厚明照單全收了，他的心掛滿了雨后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