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半的敲門聲
- 是誰動搖了我們的婚姻
- WANGZUXIANG
- 3695字
- 2012-01-08 16:41:59
一夜秋風幾絲涼,秋雨蕭蕭入愁腸。
陳松明是被一陣陣涼意和外面的風聲雨聲驚醒的。他睜開眼,看看窗口,窗口有一點微弱的、深灰色的光亮——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夜的天空色,死板板的,凝固著的,沒有一點穿透力,沒有一點活氣。風可以是受不了這種沉寂帶來的郁悶,反抗著,強勁的刮著,一陣一陣的,刮得屋檐下的雨蓬‘噼哩啪啦’地響?!罏r瀝’的聲音夾雜在這種響聲里,象蒙古族合唱歌曲里的和聲部分,更加重了一種秋夜秋涼的韻味。
一種莫名的傷感涌上心頭,想在心里抒發一下情懷,卻找不到合適的詩詞語句來。陳松明在心中笑罵著自己,常笑那些玩弄文字的人酸,其實是自己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的。他翻了一個身,想摟摟冷月,給自己有些發涼的身子取取暖,抱入懷中的卻是肉團團的兒子。睡覺前他明明是睡在最外面的,怎么睡到中間了?陳松明越過兒子,摸了一下冷月,冷月的身子也是冰涼的。他推了一把冷月,輕聲說:“天氣好象變涼了,睡著有點冷?!?
冷月沒有應聲。她坐起來,下床,在黑暗中一陣摸索,又摸回到床邊,一條毛毯象一張網一樣地被她撒在半空中,落下,自己爬上床,鉆進毛毯里,倒下,繼續睡。陳松明感覺厚實暖和了。一陣輕微的鼻鼾聲越過兒子,從冷月那邊傳過來。這會兒功夫就又睡著了,說明她剛才根本就沒有完全醒來,也是累的。一個人開診,內外一把抓,是夠累的。比上班不知要累多少倍。也怪她自己,心氣高,不愿意背著債務生活。其實她哥她嫂她爸媽也說過,這錢不急,慢慢還。她過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欠著別人的錢,總覺得比別人矮一截似的。
“唉--------”陳松明壓著聲音在黑暗中重重地吧了一口氣。都是這錢惹的。他媽還以為他跟冷月在城里是印鈔票的,一開口就五千,這會兒又是萬兒八千的。這錢讓他到哪里去弄?。克歉湓抡f了這事,冷月能接受得了嗎?換位想一想,換作她是冷月,他也接受不了啊。冷月初次去他家上門,他媽給冷月二百元,還是陳松明暗地里給他媽的,轉一下而已;跟冷月結婚,他媽來時帶了五千,要回去的時候,說那五千是跟別人借的,冷月一聲不吭地把這錢又還給她了,還搭上了車票錢;生兒子時,他媽拿來了幾只老母雞,她回家時,冷月都折算了錢給她了。這些事,冷月從來沒有在陳松明面前提過。陳松明知道,冷月心里對他家里、對他媽一定是有些想法的,她只是不想讓陳松明夾在中間為難。所以,她什么都忍了,吞了。陳松明心里感激冷月。一股暖流在陳松明的胸膛里涌動,他想伸手去摸摸這個一直深愛著自己,一直這樣包容著自己的女人,黑暗中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讓她睡吧,休息好了,明天才有精神。
“還沒有睡著呢?”冷月夢囈般地在黑暗中問著。
“晚上太睡早了,瞌睡都睡完了,你睡吧,我閉著眼養神呢?!?
“有心思的人是睡不著。”冷月口齒模糊地說著:“有什么事說出來,不要一個人扛著。我們是夫妻,一起承擔。”
“我能有什么心事。不就是操心沈冬和鐘子良的那點事嗎?再說,現在,我也想開了,他們也都是為人父為人夫的人了,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后啊,我不會再管他們的事了,把心事多放在你跟兒子身上。兒子現在上幼兒園了,這送他上學接他回家的事我包了,讓你也輕松一點。睡吧,天一亮,又有你忙的?!?
“想開了就好,就怕你想不開。哦,忘了告訴你,昨晚沈冬打電話來找過你,我見你情緒不好,就說你在樓上休息了。”冷月說完,又響起了輕微的鼻鼾聲。
沈冬能在什么事?不就是他跟那兩個女人之間的事嗎?再說,這事現在已經成定局了,該離的就離,該結的就結,還有什么事要我幫忙的?陳松明翻了一個身,背對兒子。他感覺眼皮子有點重了,睡意又來了,他怕等會兒睡著了后,他的鼾聲驚醒了熟睡中兒子。冷月說他的鼻鼾聲能越過幾座山,海的對面都能聽見。
“咣啷咣啷--------”一陣拍打著卷簾門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叫喊聲:“冷醫生,冷醫生,快開開門,快開開門,我們家當家的發高燒了,冷醫生---------”
“來了來了---------”冷月突然從床上彈坐起來,陳松明和陳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和喊叫聲驚醒??赡苁菄樦?,陳雨在黑暗中緊緊地抱著冷月,嚶嚶地哭了起來。
“咣啷咣啷--------”
“冷醫生,冷醫生,快開開門,快開開門,我們家當家的發高燒了,冷醫生---------”
樓下還在敲還在叫喊著。
“陳雨乖,陳雨別怕啊,讓爸爸摟著你睡,媽媽要去給病人看病了。”冷月一邊安撫著兒子,一邊把兒子往陳松明懷里推,可陳雨抱著她的手就是不松開。
“這大半夜的來敲門,一定是病得很急很重,還是讓他們到醫院去吧,我們不賺這幾個錢?!标愃擅鲃裰湓隆?
‘啪’地一下,冷月拉開了床頭燈,對著窗口喊道:“來了,來了--------”
“真要下去啊?!?
“不是賺幾個錢的問題,是信譽。平常他們都是在這里看,這黑燈瞎火的,外面又刮著風,還下著雨,卻讓他們往醫院里跑,他們心里會怎么想?我下去看看,如果是我看不了,我就叫他們去醫院?!崩湓聫娦械乩铝岁愑瓯е约旱氖?,把他推到陳松明的懷里,下了床,麻利地穿上了衣服,‘噠噠噠’地下樓去了。
一會兒,陳松明就聽到樓下卷簾門拉開的聲音。陳松明拉了燈,摟著兒子,繼續地睡。
樓下的冷月卻忙開了。開看病的是胖婦人的丈夫,高燒兩天,呆在家里不愿意,這會兒實在頂不住了,才讓胖婦人把他送到冷月這里來。
“41℃,”冷月從胖婦人丈夫的腋窩下拿出體溫表,借著燈光看了看,心里也倒抽了一口氣,她看了一眼那長被燒成豬肝色的臉,責備著胖婦人:“你也真是大意,讓他燒得這么高,也不帶他來看,會引發很多并發病的?!?
“這死鬼生來脾氣就犟,拉他來他就是不來,說在家里吃點藥,多喝點水就成。冷醫生,真不好意思啊,這天還沒亮就吵醒你?!?
“沒事。他以前有過過敏史沒?”冷月一邊給病人打著退燒針,一邊問胖婦人。
“這倒不知道,他很少病,很少打針的?!?
“從來就沒有輸過液?”
“我不記得。輸過沒?”胖婦人問自己的丈夫。
“輸過,還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胖婦人的丈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那就做個皮試看看?!?
“冷醫生,藥不要用得太好,我們手頭也不是太寬裕?!迸謰D人對冷月說。
冷月看了一眼胖婦人,想問她,是他丈夫的命重要還是錢重要?胖婦人乞求的眼光和她那樸素的著裝又讓她的話咽下去了。她輕聲地對胖婦人說:“行,我心里有數?!?
冷月給胖婦人的丈夫做的是青霉素的皮試。在醫生的口頭禪里,青霉素是藥物中的‘萬京油’,用途廣,效果也不錯,可以說是價廉物美。它唯獨有一點缺點,也是醫生們在用它時所畏懼的一點就是它的過敏性,快而猛。
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冷月在燈光下了看了看胖女丈夫手腕上的皮丘,比做的時候小了,但是有觸腳,范圍不是太大。象這種情況的皮丘,就要憑經驗來判斷是否能打了。冷月有點猶豫不決,就對胖婦人說:“皮丘有點紅,要不,我再換一種藥來試試?”
“不用了,上回做皮試時,醫生也這么說,后來打了,也沒有什么事?!迸謰D人的丈夫說。
“就是就是,不換了?!迸謰D人跟著附和著。
冷月為胖婦人的丈夫配好藥。當她把吊瓶掛上輸液架的那會兒,心里突然莫名地一陣慌亂,人也跟著輕微地顫抖了一下。這?不會是什么不好的預兆吧?
三分鐘,青霉素的液體進入到胖婦人丈夫的血管里三分鐘不到的時間,冷月和胖婦人都看到胖婦人丈夫臉色的變化,從蒼白到鐵青。
“冷醫生,這是怎么回事?”胖婦人驚叫了起來。
“暈針?過敏?”冷月關了輸液管的開關,跑到配藥臺前,腎上腺皮質激素、注射器,冷月的手一陣亂顫,注射器怎么也對不準玻璃小瓶的口。“我來吧?!标愃擅鞑恢裁磿r候不聲不響地站在了冷月的背后,從冷月手中接過注射器和裝著腎上腺皮質激素的玻璃小瓶。
“快,松明,幫我聯系一下120。”冷月一邊給胖婦人的丈夫推著腎上腺皮質激素,一邊吩咐著陳松明。
注射器里的藥推完了,胖婦人丈夫的臉色慢慢地好轉了起來。冷月輕輕松松了一口氣,對正從包包里拿出手機的陳松明說:“松明,電話不用打了,沒事了?!?
“沒事了?”
“沒事了。”
在這刻,陳松明和冷月突然意識到:生與死,只是一分鐘半分鐘的事情;開門診,不只是賺錢多一點問題,它存在著很大的風險性。
兩個從驚嚇中走過來的人,相互對望著,眼睛里都有一點潮濕。胖婦人握著丈夫的手,低聲的抽泣著:
“你個鬼死,剛才真是嚇死我了,你說,你要是就那樣過去了,留下我可怎么活羅?”
“我死大著呢,哪會那么容易死。老婆,你摸,這燒倒退了?!?
“冷醫生,真的,他的燒退了?!?
“退了就好,退了就好。要是沒有事,你們就回家吧?!崩湓掠行┣敢獾匦χf:“真是對不起,讓你們受驚嚇了?!?
“冷醫生,這不能怪你,是我們堅持要你打的。現在人沒事,就不說這些話了?!?
胖婦人要給打針的錢,冷月沒有收。
天已大亮,目送著胖婦人夫婦走遠后,陳松明對冷月說:“這事,以后得小心點。錢可以不賺,一定不能出事?!?
“我知道。”冷月臉上有些不悅,丟下陳松明,獨自上樓去了。這話又說錯了?陳松明望著冷月單薄的背影,自問著。手機的提示燈一閃一爍地刺激著陳松明的眼睛,手機的屏幕上顯示四個未接電話,一條短信。四個未接電話中有三個是沈冬的,一個是鐘子良的,短信也是鐘子良發的。發什么神經,從來就不發短信的?陳松明一邊罵著一邊翻開了鐘子良的短信,當他看到鐘子良發給他的短信內容時,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