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發現小悠已經不見了。要是以前的話，我想她十有九成是出去買早餐了，而且是買我愛吃的“豆漿+油條”，或是她愛吃的“饅頭+牛奶”，抑或是我們都愛吃的“春卷+芝麻糊”……總之不管買什么，她很快就會蹦回來，然后毫不憐香惜玉地把我吵醒。

但現在我知道她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對此，我并沒有很驚訝，我只是伸手摸了摸她被子內睡過的位置，發現是冷冷的，想必已經走了很久。

隨后，我驚訝地發現，在她的枕頭上躺著一封疊好的信。急忙打開后，我看到上面寫著這樣的一段話：

文風，昨天你的突然到來給了我很多的意想不到，這些意想不到也意想不到地讓我有所動搖，讓我不知所措，更讓我感到害怕……我想了一個晚上，整整一個晚上都在想對和錯，愛與不愛，今天或明天……想到最后，還是沒有答案。我想我還是給自己多一個月的時間去思考。或許，這不管是對現在的你還是未來的我來說都是一種責任吧！

然而，在接下來的這個月里，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來打擾我，我知道你也不會——就當做是我們的約定吧！

早餐買好了，就在門口的桌子上，還是你喜歡的油條加牛奶！快點吃哦，冷了就不好吃了^_^

小悠

5.5

不知何時，幾米碎片般的陽光偷偷地從窗簾的縫隙里穿射了進來，并靜靜地鋪灑在我的身旁，頓時把我埋藏在了安全的陰影之間。我左手拿著折好的信，右手拿著打開的手機，一動不動地，但卻清晰地感覺到全身的力氣正在慢慢地流逝，流到后來只剩下大腦在運作。又過了一陣子，似乎連大腦都懶得運轉了。

有人說，香港的夜空永遠都是那么明亮。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城市的燈火明滅成無聲的光影，輕易便在我的周圍灑上了一層寂寞的色調。天空下著小雨，雨滴在我身上蔓延出一種清涼的感覺，有些熟悉，有些倉惶，也有些無所謂的張狂。

我一個人聽著歌，不說話，漫步在這個陌生城市里面的陌生街道，仿佛走在時間的腳尖，而我也似乎突然從一個小說家變成了一個詩人。

這個男孩（或者嚴格來說已經是男人）早已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幾乎一光年的時間，可沒想到又會在這里碰到他。當年已是太遙遠的事情了，所以還是不想了，只記得我曾對他說過這樣的一句話，如果哪天我們分開了又遇見了，我一定會微笑著擁你入懷，把你留住。

雨還在下，澆灌著這個異常朦朧的世界，他走在我不遠的前面，我淋著雨跟在他不近的后面，形成了一個簡單的生物獵追鏈條。只見他穿著一件黑色T恤（他以前只喜歡穿白色的上衣），搭著一條深色的牛仔褲，留著難以打理的中長發――這一切都似乎在表明他變了，當然我也一樣。他沒有看到我，如果我不想讓他看到的話，他是不可能發現我的。

在夜色和人群的雙重遮掩下，我一邊緊緊尾隨一邊考慮要不要上前攔住他，如果我攔住了他，我該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說完第一句話他的反應又是什么？如果他一直地走下去，我要不要就這樣一直地跟下去呢――各種各樣的猜想和猜想所引發的問題正如同蜘蛛網一樣交錯在我的大腦中，讓我思緒如麻。

據我當年對他的了解，如果我此刻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的話，結果有可能出現兩種情況：一是他首先眨眨眼睛確定沒有眼花，再捏一捏我臉蛋確定這不是做夢，然后再平靜而坦然地說，hi，好久不見！你還活著啊！接著就自己突然暴笑了起來；二則是完全當作不認識我――當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不認識我，這么久沒見我們難免會忘了對方的樣子，又或者說他本身就是一個很像當年的那個他的陌生人而已。

其實對于后者我倒不是很擔心，認錯人是我近來常犯的一個毛病，頂多就是遭一對白眼然后再給我一個后腦勺而已。所以，我比較擔心的還是前一種可能，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但內心是否已經真正釋懷我也說不準。如果沒有的話，那將會是怎么樣的一種結局呢？

像個便衣一樣尾隨著他前行了五分鐘左右，我們隨后來到了一家麥當勞店。他沒有猶豫便徑直走了進去，這說明這是他的目的所在，當然也可能說明了他突然很餓了。記得以前我曾說過我最喜歡跟他約在M記，因為一來我喜歡看他吃漢堡時的神情，很專注卻很優雅，矛盾而統一的表情會讓人忍不住想笑；再則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點就是在麥當勞，當時點了一大堆的東西沒有吃完，而我們卻開心得像兩個孩子。

坐在巨大的落地窗邊，他應該在等人，頭時不時地朝門口看去，一點都不安分，而我恰恰相反，此刻正坐在一個背著光線的角落，靜靜地喝著冷飲，像是一個心理陰暗的陰謀家――其實這樣的比方一點都不過分，因為此刻我確實在醞釀著幾個上前相見的方案：

1.像電視里面經常使用的劇情一樣，讓服務員給靠窗子位置那個人一杯什么東西，當然在這里就可以考慮叫一個牛墩漢堡或是新地雪糕什么的。

2.馬上打電話給他，當然前提是過這么多年了他的手機號碼沒有換，然后一邊看著他的表情（考慮到我的視力很好，坐在這里完全可以數清他的眼睛有幾根睫毛，所以這不成問題）一邊開玩笑地跟他說不知道為啥今夜突然很想你。接下來又要分類討論一下：如果他的表情很驚訝，我就馬上出現在她的面前，讓他的驚訝加幾倍，如果他的表情很平淡，我也馬上出現在他的面前，讓他的平淡結束。

3.扮成一個服務員，然后拿一份菜譜出現在她的面前，問她要不要加點其他的比如說薯片還是最新的套餐什么的，結果他就會馬上抬起頭來，然后像獄警打量一個剛入獄的犯人來打量我，同時在大腦中搜索跟我樣子匹配的女孩。

不過很不幸的是，這三個方案我都沒有實施，并不是我沒有勇氣――這么多年的生活都過去了，這點勇氣我還是有的。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這些方案僅僅是方案而已，本就沒有實施的必要。或者說，我正在想這里面的必要性。

大概過了有半個小時，他要等的人還沒有等到，連我都開始替他覺得不耐煩了，而我要想的必要性也想好了，當下決定走上前去給他一個sur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