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寢食難安
- 烽火京華
- 沈沉
- 4951字
- 2010-08-04 17:15:28
孛畢力被丁儀、高恕、倪五三人攪得有點寢食難安,自他率領(lǐng)軍隊進駐在劉村以來,沒有還上兩天舒坦的日子。一連串的鬧“鬼”部下被“鬼”鬧得不安寧,他自己也被鬧得頭昏腦脹。
他口頭上一直不認為是鬧鬼,可是到底是誰在和他的軍隊為敵?他連敵人的一點情況都沒有摸到邊。敵人是何許人?長得怎么樣?如果不是一個人,又有多少人數(shù)?藏在哪里?一概不知道。敵人卻是神出鬼沒,隱蔽得很。反正只跟他來暗的,卻不跟他明的對著干。
他很想把他的人馬拉出劉村,不住在這鬧“鬼”的村子里,可又不行。因為這是上面命令他這隊金兵駐扎在這里的。不得上面的軍令,是不能隨便移動的。可是,即或可以自己高興駐在哪里都可以,在這汴梁城外,又有哪個地方會是安全的樂土呢!因為從兩路軍元帥大帳傳下來的軍令看,二十萬金兵有幾支駐扎在大宋都城外的人馬沒有受到宋人的襲擊、騷擾呢!只不過,其他的都明顯地是人為的,而他劉村碰上的敵人,卻處處以“鬼”的身份出現(xiàn)與他這支人馬為敵。
他的這個敵人,看來比其他金兵碰上的更狡猾。就拿那幾十個俘虜逃走的事來說吧。擺明了這些人是被人救夫的,那些捆人的繩子被割斷就是最好的說明。可是這些人又是怎樣逃走的,從哪里逃走的?卻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跡,消失得太玄了。這樣鬧下去,如果萬把敵人揪出來,把他消滅,以除后患,再鬧出幾件事來,遲早軍心會被鬧散的。
孛畢力回到自己住的宅子,行坐不安,他得想辦法,找出那作對的敵人,以安定軍心。老是這樣的我明敵暗,被動挨打,說不定哪天會暗算到自己頭上。孛畢力想著覺得脊梁都有點冷嗖嗖的,不由地打了個寒噤。
“還得加強戒備才行。”他自語道:“來人!”
一個侍候他的貼身士兵進來:“大人!”
“你去把仆散魯和烏牙克安蒲里衍給我傳來。”
“是。”
仆散魯和烏牙克安奉命來后,孛畢力和兩人密議一陣后兩人告退走了。孛畢力也許認為自己這一招會有作用,所以心情似乎也好了一點。
這一夜也一切平靜無事,孛畢力也沒有半夜破部下前來打擾。第二天清早,百夫長仆散魯和烏牙克安兩人來了。
孛畢力一看這兩個人神情有點古怪的樣子,看去有點興奮,都又有點頹喪。他問這兩個部下:“昨夜可有發(fā)現(xiàn)和收獲?”
仆散魯?shù)溃骸氨奥殐扇俗蛱旆畲笕嗣睿氯プ髁瞬际穑归g巡邏時采取大人說的一隊明一隊暗,以互相呼應(yīng)和支援,并且也準備了一張大網(wǎng)。那‘鬼’望現(xiàn)在那明的一隊巡邏士卒面前,暗中尾隨的人馬圍了上去,撒出了大網(wǎng)……”
孛畢力急不可待問道:“抓住了?”
仆散魯?shù)溃骸暗绞前涯恰怼W(wǎng)住了,我們的士卒正撲上去要把那‘鬼’捆起來時,那‘鬼’都突然‘卟’的一下,全身冒火,轉(zhuǎn)眼就化成了灰燼,我們士卒有兩個被火燒傷,幸好都是輕傷,沒有些命危險。所以把‘鬼’抓住了,但卻又化成火沒了。”
孛畢力:“你是說那鬼被網(wǎng)住后化火沒了?”
“是。”
孛畢力仍有些興奮道:“好!他雖然逃了,但我們足有辦法對付他了。來人,傳我軍令,把各隊蒲里衍以上的軍官都召來。”
孛畢力對部下講述了咋夜的情況,并且布置會后夜間巡邏都是一明一暗兩組保持一定距離同行,如果發(fā)現(xiàn)情況,立即發(fā)出信號,相互支援,準備大網(wǎng)、弓箭。孛畢力道:“必要時,可用弓箭將其射殺,以絕后患。”
原來這幾次鬧“鬼”,除都在孛畢力住所花園那次是由丁儀、高恕二人裝鬼外,其余幾次,包括昨夜中伏被網(wǎng)住的“鬼”,都是高恕制作分傀儡。他與他的師父張金線本就是玩懸絲傀儡的頂尖“待詔”,懸絲傀儡戲是該戲中形體最大的一種,可與真人一樣。張金線的有一部分傀儡,制作十分精巧,可以不用懸線來操縱,可以指揮其行動自如,幾可與真人亂真,只不過操縱者的距離不能太遠。
孛畢力想到用網(wǎng)來捉“鬼”。高恕他們已經(jīng)想到,毛們用以裝鬼的傀儡,不能讓其落到金人手中,所以特在傀儡腹中安放了火yao,一旦必要,傀儡腹中火yao便自燃,便萬化去。敵人頂多只能得到一點灰燼而已。
孛畢力自已為得計,可是事實卻遠非如此,那暗中戒備巡邏的金兵,沒有再碰上“鬼”。碰不上“鬼”,那準備的網(wǎng)自然也無有用武之地。第一個晚上沒有一點動靜的過去了。孛畢力得到部下稟報,他還滿高興,認為找到了對付“鬼”的辦法了。
不過,他也只高興了這么一天,在第二天晚上,“鬼”影又出現(xiàn)了,天出來活動了,而且可說足變本加厲地鬧了起來。僅僅平靜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夜里,這劉村又鬧鬼了,而且這鬼似乎還有分身術(shù),不止在一處鬧了起來。
這天晚上,起嗎有三四處幾乎同時鬧“鬼”,這鬧“鬼”的地方,不在大街上,而是在金兵駐官的屋子里。
一大清早,幾處鬧“鬼”的百夫長,都來見孛畢力。
孛畢力見了這幾個下屬,便問道:“怎么樣,昨晚你們各處沒有出什么問題再鬧鬼了吧?”
這幾個百夫長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后稟道:“回稟大人,我們幾個所屬的隊伍,昨夜又都鬧‘鬼’了。”
“什么?”孛畢力瞪著他那牛眼叫道:“又鬧‘鬼’了?在什么地方?怎么個鬧法?你們一個個給我詳細說來。”
仆散魯?shù)溃骸拔覀儙讉€可是誰也說不清楚那昨晚上鬧‘鬼’的情況。反正我們幾個人馬住宿的地上都有一處鬧‘鬼’了。”
孛畢力有些不悅:“怎么?你們?nèi)笋R住宿處鬧了‘鬼’,你們卻說不清楚!把那鬧‘鬼’的幾處屋子的什長給我叫來。”
另一個名叫哈吾里的百夫長道:“我們幾處鬧‘鬼’屋子里的人一個都來不了啦。”
“為什么?”孛畢力追問道。
哈吾里道:“凡是哪間屋子里昨夜鬧‘鬼’的,那間屋子里的人都死了。”
“什么?!有這等事,”孛畢力大吃一驚:“都死了?”
這幾個百夫長都低下頭回道:“是,都死了。”
孛畢力騰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快領(lǐng)我去看看。”
孛畢力在這幾個百夫長的帶領(lǐng)下,去檢驗了幾處鬧鬼的現(xiàn)場,由軍中的軍醫(yī)認真地檢查了死去的金兵的尸體。這些金兵,一個個都西帶驚嚇的表情,似乎在那臨死前的一剎那,看到了什么令人驚怖的東西,一個個眼睛瞪得大大的,嘴也張得大大的,似乎是要大聲喊叫。檢查死考渾身上下都沒有致死的傷痕,也沒有血流滿地。但是在這些死去的人身上,唯一令人懷疑的是,每個死者咽喉上,都有一至三個針尖大的針眼,滲出一點點血跡。難道就是這幾個小小如針般大小的傷口,就足以令這些人斃命!這到底是什么所傷?在事發(fā)的展里,卻又到處找不到這傷人致死的兇器。從傷口的血色來看,也不像中毒所致。
那個名叫哈吾里的百夫長道:“這是什么東西那么厲害?是不是破惡鬼的牙齒所咬傷了的呢?”
孛畢力道:“惡鬼的牙咬傷的?”
哈吾里道:“昨晚上這些士兵也許碰上的是‘吸血鬼’,要吸他們的血吧。”
他這一說,在場有的人聽得渾身發(fā)冷,直起雞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嘴里也“啊”出聲來。
孛畢力狠狠地瞪了那個部下一眼,開口說道:“你說的這話又錯了。”他不等哈吾里說話又接著說下厲道:“我認為這還是人干的。是宋朝那些刁民、南蠻,鬧‘鬼’只是他們玩弄的一種嚇唬人的花樣。”他看見哈吾里欲言又止的樣子道:“哈吾里,你別不服氣。照你說,殺元這些士卒的是‘鬼’,你說的‘吸血鬼’,他們頸上的那針尖大的傷痕是‘吸血鬼’的牙齒所咬傷。那么我問你,鬼的牙齒、吸血鬼的牙齒才針那么點粗么!既然名叫‘吸血鬼’,咬了他們,那就應(yīng)該吸這些人的血啰。可是你看看這各處死去的人,有哪一個的血是被吸去了的?如果被吸干了身上的血的死人,今像現(xiàn)在這樣子嗎?他們沒有一個是失血而死的樣子哇。再說,昨夜發(fā)生了這么幾處鬧‘鬼’事件,死去三四十名士卒,死狀卻一樣,傷痕也一樣,難道會同時出現(xiàn)那么多個吸血鬼不成?顯然是一種類似牛毛針一類暗器所傷。這和我住的宅院里發(fā)生的士卒被刺瞎雙目所用的暗器是一樣的。只不過還沒有找到殺人的兇器罷了。”
仆散魯?shù)溃骸按笕朔终墼诶怼W蛲戆l(fā)生三四起,那說明隱藏在劉村的敵人不止一個,他們在暗中對我們伺機下毒手。”
孛畢力點點頭,表示贊許道:“你說得不錯,這些敵人看來十分狡猾,他們不公開出面和我們作對,而是暗中裝神弄鬼,向我們暗地捅刀子。”
烏克牙安道:“若如大人所言,我們用什么方法把他們引出來?前兩日我們用網(wǎng)出其不意網(wǎng)住了一個,可是它又吐火*了。如果是人,總要找到幾根骨頭,幾顆牙齒呀!可是都剩下一把灰。那又是什么火這么厲害,牙齒、骨頭都燒化了?”
烏牙克安這話表面聽來是在贊成他的上司的看法,可是實際上卻還是心中疑問重重,還認為是‘鬼’在作怪。
他這問題,孛畢力可也說不出“名堂”來。
正在這時,突然那軍醫(yī)官卻叫道:“這里還有一個好像還是活的,沒有斷氣。”
孛畢力聽后急令道:“那你盡力沒法摳他救醒過來,好問問他昨晚發(fā)生的情況。”
“是。”軍醫(yī)官應(yīng)道。
經(jīng)過這軍醫(yī)官的一陣努力搶救,這名金兵,終于醒了過來。他一睜開眼睛就驚悸地叫道:“嚇死我了!”
孛畢力道:“嚇死你了?你看見什么了?”
那金兵聞聲轉(zhuǎn)眼一看,見是他們的千夫長大人,旁邊站著的還有化的百夫長和其他百夫長,他掙扎著想爬起站起身來,但卻因虛弱未能做到。
孛畢力作事一個手式道:“你不要動,就躺著說吧。把你看到的都詳細說出來。”
那金兵道:“是,大人。”
孛畢力:“說吧,我們都聽著哩。”
那金兵停了一下,深深地喘了兩口氣,極力讓自己激動、驚悸的心情平靜下來,開始向孛畢力等稟報昨夜發(fā)生事件的經(jīng)過。
原來,昨晚,他們一伙人,因為沒有到村中巡邏輪值的任務(wù),所以天一黑,除去在門口有一個人警戒外,其余的人都早早地睡下了。因為近一些日子來,他們駐扎的這劉村不斷鬧“鬼”,一個個心里都有著恐懼,屋里都不敢熄燈睡覺,一直點著長明燈。這名金兵,卻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一直沒睡著。大約到了三更多天,他身周的同伴,一個個都睡得像豬一樣,許多人還鼾聲如雷,這更使難以入睡。
他正輾轉(zhuǎn)反側(cè)之際,耳邊卻聽得一聲輕響,覺得那燈光乍地暗了一下,忽又亮了起來,這名金兵,感到似乎一陣陰氣襲人,頓時一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本來是兩服閉著想入睡的,這一來不由地睜開了雙眼,一看屋里的情景,嚇得幾乎當時就暈了過去。
他看見屋中多了兩個人。不,應(yīng)該說是兩個鬼,這兩個鬼一身白衣,披頭散發(fā),滿臉是血,一對獠牙露在唇外,還西個鬼在屋中,有一個“鬼”跳到每一個睡著的金兵跟前,“啪啪”的耳光響,把屋罷的人都打醒了。這個金兵也只同樣挨了兩記耳光。一屋的人都被打醒了,一個個翻身坐了起來,都怔怔地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還在大家頭腦尚未清醒之際,一看見屋里猛然出現(xiàn)的兩個形象可怖的鬼,不由嚇得齊聲驚呼。這時只見其中一個鬼手一揮,數(shù)十條須小如絲的銀光一閃,屋里的金兵,全都“呯!”一齊又倒了下去。
這個活著的金兵也被嚇得昏了過去,就在他暈過去倒下的一剎那,他看見了那鬼手上發(fā)出的那數(shù)十絲銀光,他也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這名倖在的金兵最后說道:“我當時看到的情景就是這樣的。醒來就看見各位大人在這里。”
孛畢力道:“好吧。”一揮手:“把他抬下去,讓他好好地休息一下。”
兩名金兵把他抬走了。
孛畢力對部下這些謀克、蒲里衍道:“你們聽了這個士卒談的情況,你們怎么看?”
由于先前哈吾里受到孛畢力的呵斥,大家都不敢冒失地談出自己心中的看法,一時都默然無語。孛畢力一雙眼睛在眾人面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盯著哈吾里道:“哈吾里,你說說你有什么看法?”
哈吾里一愣:“我?”他有了前面的教訓(xùn),哪里還敢再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只好囁嚅地道:“卑職愚昧,還情將軍明示。”
其余眾人忙齊聲附和:“是呀,我們愚昧,請大人指示。”
孛畢力鼻子里哼了一聲,狠狠地瞪了自己的這些部下一眼:“要聽我說?我還是說不是什么‘鬼’,是人。這名士卒的述說當時情景,說是望現(xiàn)了兩個‘鬼’,其中一個‘鬼’是用打耳光的辦法把睡在這屋里的人一個個打醒的。
這活下來的士卒不是說了嘛,他聽見打耳光的‘啪啪’響聲。人打人才今發(fā)出響聲,鬼打人會響嗎?再說,另一個鬼打出的那幾十縷銀光把這屋里的人殺了的。這明明是一種針一樣的暗器。鬼會用人的暗器殺人嗎?這個士卒為什么會沒有死因為他當時是嚇暈了的,他在那‘鬼’發(fā)出飛針尚未射中他時先倒下了,所以沒有中暗器,當然不會死。如果是鬼殺人,屋中還有活人沒有被殺死,鬼會感應(yīng)不到嗎!所以我認為這士卒所述,更證明了是人在裝神弄鬼。目的自然是想消滅我們。裝鬼是他們的手段,弄得我們每一個人驚恐,進而用暗殺手段來殺害我們。”
孛畢力想了一下又道:“這事態(tài)越來越嚴重。備馬!我要當即去向粘葛巴將軍稟報。你們加強戒備,一切等我回來以后再作安排。這些死去的士卒,派人把他們安葬了。”
這么些百夫長齊聲應(yīng)道:“遵命!”
孛畢力出屋上馬,帶著他的衛(wèi)士,出村急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