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烈女殉節
- 烽火京華
- 沈沉
- 4906字
- 2010-08-04 17:13:25
高恕急著詢問妻子梅娘的情況,倪五以了一口氣道:“唉!梅娘死了!”
高恕與丁儀都大吃一驚:“她死了!?快告訴我們,她是怎么死的?”
倪五道:“應該是不屈從于金狗,被金狗所殺。那天金狗聽我們坊間來,燒殺搶掠,坊間一些漂亮的婦女,都被金狗強擄去了,梅娘自然也被金狗搶走。被擄走的這些年輕婦女,包括梅娘在內,都沒有和我們關在一起,但應該說,也沒有離開劫洗我們坊間那支金狗隊伍。過了三天,金狗押著我和孫小七到金狗一個軍官住的房間去,那軍官應該是這支金狗隊伍的最高指揮官,走進房間,我們看見地上有一具婦女的尸體,原來是要我和孫小七去埋死人的。走到跟前,我才認藥那死去的婦女正是梅娘。她是被一刀刺進胸膛斃命的。開始我也不曉得她是為何被殺的。當時我看見那金狗軍官半邊腦袋都用白紗纏著,好像是受了傷。我當時當然不敢問梅娘是怎么死的。我和孫小七兩人用門板抬著梅娘的尸體往村外走,還有兩名金狗拿著武器押著我們,因為害怕我們逃跑。這一路上,聽到那兩個金狗的談話,才算大致曉得了梅娘的死的經過。”
高恕紅著眼,頸上的青筋凸現著,咬著牙道:“你說得詳細一點。”
倪五道:“我和孫小七抬著梅娘的尸體在前面走,那兩個金狗跟在我們身后就講了起來。”
原來那一日上午,坊間像往常一樣,如高恕、丁儀這一班手藝人,都早早地離家進城去了,街上的商鋪,也紛紛開了門。這里雖然是城外,其熱鬧繁華,固然遠遠比不上城里,也趕不上那聽瓦子。這條坊巷,大多數人家都是手藝人居多,雖然他們都被別人從禮貌喊為“待詔”,不過,沒有哪一個、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一個人會接到“詔書”。
不過,窮人還是有個家,家里這聽人都得過生活呀,最簡單的開門七件事:米柴油鹽醬醋茶呀,生活日用品哪樣離得了?總不能樣樣都跑進城里去買吧。更何況這還是進出陳討門必經的一條路,所以坊間還是有各行各業的商鋪、攤販。
高恕一家,在高恕走后,一家老少三口,剛剛吃過早飯,梅娘陪著母親正坐在堂屋里閑話。高母把孫兒小山兒摟在懷里,梅娘正縫補著高恕的一件汗衫兒。
突然聽見街上一陣嘈雜之聲,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老少三人便起身來到門口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見大街上一片混亂,人們驚驚慌慌地像一群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有些人大聲驚恐地喊著:“大家逃呀!金狗來了哇!”
梅娘和婆婆一聽,也驚呆了。還沒有考慮該怎么辦時,只聽得一陣馬蹄聲夾雜著喊殺之聲,滾滾地如轟雷般從坊的東頭捲了過來,只見一以金兵,大約有數百人之眾,手執明晃晃的刀槍,如潮水般地殺了過來,沖在前面的是幾十匹高大的戰馬。這些金兵,一個個如兇神般沖進坊里,向著那些在街上慌亂成一團的百姓就是亂砍亂殺,頓時大街上就被砍死了不少人。
梅娘和高母一見些情形,嚇得心驚膽戰,梅娘趕快把大門關上,上了栓又上了杠子,還奮力把那張楠木大桌子推來把大門抵住。拖著婆婆和兒子就往后屋跑。他們把通往堂屋的門也頂住,又把他們躲藏的這房門也上了栓,老少一家三人,躲在屋里的一個角落里,聽著大街上的喧鬧聲,金兵們的狂嗥、咆哮、歡叫;街坊百姓的驚呼、哭喊、慘叫……三個人都嚇得瑟瑟發抖。高恕母親口中不住地念佛祈禱,祈求上尺保佑。
終于她們聽見了自己家的大門,被重物撞擊的聲音,一下,兩下……就像一柄重重的錘子砸在她們心坎上。上聽得“嘩啦”一聲,大門被砸開了。接著堂屋的門,最后腳步聲來到了她們躲藏的屋子門前,門上重重地響了幾下撞擊,房門被“嘩”的一聲撞破,幾個金兵手執武器沖了進來。
他們沖進來看見了躲在角落里已是嚇得瑟瑟發抖的老少三人。領頭的那個金兵揚起手中的刀,大聲罵道:“他娘的,臭娘們,你們把門關得死死的就能阻擋老子們進來嗎!看老子把你們一個個劈了!”
他舉鄉就要砍,卻被跟在他身后的那個金兵伸手抓住了他舉刀的手:“且慢!”
那被阻的金兵頗為不耐:“咋啦,你不準我殺人!?”
那拉住他手的金兵道:“嘿嘿,誰不讓你殺人了。你看看這娘們長得多么標致,殺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那舉刀要殺人的金兵這才認真地打量那躲在角落的梅娘,手中的刀垂了下來:“嘖嘖,他娘的,你說得不錯,這娘們長得真不賴,殺了確實可惜,不如讓我們弟兄先快活、快活一番再說。”
“別,我們可別動她。”還是那個金兵說道。
“為什么?!”那要殺人的金兵又瞪起了眼睛。
“為什么!你想想,這么漂亮的娘們,我們如果把她弄去獻給猛安孛畢力,他一定高興得很,會大大地獎勵我們的,給我們記上一大功不說,說不定哪還會把你這個什長升為謀克,和仆散魯、烏克牙安平起平坐了。那不比我們玩了要強得多嗎!”
那金兵什長說道:“嗯,你說的是很在理。對,我們就把她造給孛畢力去。要是我升了謀克,你就作我的蒲里衍。我們兩個聯手,肯定些仆散魯、烏克牙安要干得出色。來,把這個娘們給我拴起來帶走。
跟在他身后的金兵出來兩個便要抓梅娘。梅娘拼命地掙扎,但她一個婦女,怎么掙得贏兩個膊粗力大的金兵,眼看被兩個金兵把手能扭到身后要用繩子捆住雙手,小山兒不知從哪兒來了那么大的勇氣,紅著眼尖叫著:“金狗子,不準你們欺負我娘!”沖了上去,狠狠地一好咬在要用繩子綁梅娘的一個金兵手上。那金兵痛得“嗷”的一聲大叫,松了手,雙腳跳得老高。
那要殺人的金岳什長怒吼一聲:“小南蠻,你個兎崽子,還敢咬人!”手中刀一揮,一刀就將小山兒劈翻在地。
梅娘一看兒子被殺,一聲悲呼,掙脫了那金兵抓住她的手,一下撲了上去,抱養小山兒還在噴著鮮血的身體,放聲大哭起來。
高恕母親順手抓起身邊的一根木棍,站起來掄起那木棍,口中罵道:“天殺的,你們這些畜生,老身跟你們拼了!”一棍就向那殺了小山兒的金兵什長打去。那金兵什長未曾料到這老太婆也會來拼命,未作提防,吃這一棍打了個趔趄。
“老東西找死!”挨了一棍子的金兵勃然大怒,一刀劈在老人胸膛,把老人砍倒在地。
幾個人上前抓住梅娘雙臂,奪下小山兒尸身丟在地上,往外便走。一個金兵點燃了那床上帳幔,帶著梅娘,揚長而去。
屋中那火熊熊燃燒起來,越燒越旺。昏厥的老人,動了動,艱難地往小孫子尸體爬去,把小孫子的已經發涼的身體抱住。只聽得“轟隆”一聲啵,房屋在大火中轟然址垮塌下來,把祖孫二人卻埋在了下面……
***
梅娘被金兵擄走。這數百侵入他們坊間的金兵,屬于東路軍。東路軍的統帥是斡離不。斡離不領軍十萬,下有各種勛階到將軍多員,分作都統、副都統之職。都統下又率領萬夫長的將領多員,萬夫長下的軍官是千夫長,在金兵中,千夫長又喚作猛安,百夫長叫謀克,百夫長的副職叫蒲里衍。
擄走梅娘的這幾個金兵,是由個什長率領,他們的正副百夫長聽仆散魯、烏克牙安,千夫長叫孛畢力。
這什長和他的士兵擄得梅娘,認為是“奇貨可居”,用以討好上司,可達升官之目的,便把她押逞給了猛安孛畢力。孛畢力一見梅娘的美貌,果然大善,口頭上著實夸獎了這個什長和他率領的幾個金兵一番,便把梅娘留下,叫手下的人好生看護起來。
當時因為金兵剛剛攻到汴京,正忙著搶劫擄掠財物,佔領汴京各處街坊里弄。孛畢力因為畢竟是個率領金兵近千的軍官,何況上面不斷一道一道的指揮軍令下來,他可得執行。所以雖然擄了梅娘,一時還沒有時間對梅娘如何。這幾天“戰斗”以后,大宋都城開封已算落到了金兵手中,孛畢力的這支小部隊,奉令在京城外駐扎。金兵到來,一氣燒殺搶劫,把城外的大部分坊巷都燒成一片瓦礫,幾乎找不到豈好的房屋。他們便找到一處叫劉村的村莊。這村子原來有百十戶人家,因大多住戶姓劉,所以就叫做劉村。金兵一來,村民聞訊后都心中恐懼,便盡都收拾細軟,棄家而逃,只有少數老弱未走。
這支金兵駐扎此村,也把全村留下的老弱殺光,只不過沒有燒房屋。
這次他們是要駐扎在這里休整待命,孛畢力因為身居猛安,是這支金兵的最高指揮軍官,自然住進了劉村一個富紳倒宅第里。
現在隊伍安定下來了,這些金兵的軍官,自然要從擄來的宋人婦女身上尋找樂子了。
孛畢力擄來的宋人婦女當然不止梅娘一個,但相比之下,梅娘可以說是最美麗的一個。這一天,孛畢力來到關押梅娘的房間里,要時梅娘施暴,梅娘如何肯屈從金人?何況母死子亡,都是金兵所賜,此仇不共戴天!她雖然是一個弱女子,可性情卻無時剛烈。在寺孛畢力對抗掙扎中,她一口咬下了這個金兵軍官的一只耳朵。痛得孛畢力“嗷嗷”大叫,血流滿面。在痛極怒極之下,一刀刺進梅娘的胸膛,把她殺了。
梅娘不屈而死,孛畢力便讓擄來作苦設的倪五和孫小七兩人把梅娘的尸體抬出林外埋了。
高恕聽了倪五敘述梅娘死節的經過后,痛怒攻心,大叫一聲:“梅娘!”仰面便倒,昏死過去。
這下可把丁儀、倪五嚇得不輕。丁儀抱住他的身體,一面掐他的人中,一面又揉他的胸口,口中不斷喊道:“兄弟,醒醒。兄弟,醒醒。”倪五也在一旁喊著他的名字。
兩人折騰了半天,方才見高恕身體動了一下,蘇醒過來。
他一睜開眼睛,便放聲大哭:“我的梅娘,你死得好慘呀!我對不起你呀!我沒有保護好你和娘、小山兒哪!老天爺,你在干什么呀?為什么讓她們這么善良的人死得這么慘呀!好什么讓我們大宋的無辜老百姓遭受這么慘的劫難呀!”
丁儀勸道:“兄弟,你可要節哀,弟妹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她,還有伯母、小山兒,還有我的七叔,還有我們那么多的街坊鄰居,多少同胞,都是被金狗殺害的!我們活著的人忘不了這仇和恨。我們要給他們報仇。你氣壞了身子,怎么能給他們報仉呀!”
倪五也說道:“高兄弟,丁大哥說得不錯,你就別哭了吧。”
在兩人的勸說下,高恕哭了一陣,終于停止了哭注,一抹眼淚,對倪五道:“五哥,請你告訴我們,守我們家人、擄殺我妻子,守了七叔和街坊鄰居,毀了我們家園的那些金狗現在駐扎在什么地方?”
倪五道:“他們駐的那個村子叫劉村,離這樹林往東大約二里地。”
高恕道:“好,我這就找他們去。”
丁儀道:“兄弟且慢,我們還得好好商量一下。硬拼,我們不但報不了仇,只有去送死。對這些金狗我們只能智取才行。”
倪五地忙道:“對,對,對。應該好好計議計議,魯莽不得。”停了一下道:“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
丁儀搖搖頭:“不行,你不能跟我們兩個一起去冒這個險。”
倪五道:“為什么!?多一個人總會多一分力量嗎。”
高恕道:“這可是和金狗以性命相搏的事,弄不好會把性命丟掉的。”
倪五:“我不怕死。從金狗那里逃出來,我已算死過一次了,還有什么可飯的。”
丁儀道:“我們之所以不要你參加,主要考慮太過危險,你一點武功卻不會,萬一碰上金狗,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那不等于白白送死嗎。我們送你兩套衣服,還拿點銀兩給你,你往南邊找個地方躲一躲,等把金狗攆走了,再回京城來。我們兩個如果僥倖不死,還會有見面的一天。到那時我們三個好好地在一起喝酒,來他個一醉方休。老五,你還是聽我們的,不要參加這個危險的行動吧。”
倪五道:“了大哥和高兄弟瞧不起我不是!不,隨便你們怎么說也趕不走我。不錯,我是一點武功都不會,如果碰上金狗,是沒有多少自保的能力,頂多一起死而已。我如果能拼掉一個金狗,那就保本了,拼掉兩個,那就賺了。二位也別忘了,我也有我的本事,也許和你們在一起,我這本事說不定真可以派上用場的哩。”
原來這個倪五,要說起來,應該算是他們坊巷里一個游手好閑的人物。家中只有他一個人,可是他平常的日子也卻過得不賴,他又不賭、不詐,祖上又沒有給他留下一筆財產,那他是如何能夠過著比較寬裕生活的呢?原來倪五有一種手藝,那就是盜墓。
他干這事都不在本地做,也不去盜新死的人的墓,而是專盜那些前朝的古墓、那些宏偉、豪華分大墓。偶爾也盜一下新死不久、入土時間不長的墓,但他盜的這種墓到死人家里,大多是極為有錢、且又為富不仁之人。
要盜墓就得精通一門技能,那就是擅長挖掘地道。而且他還會現火yao,據說這門本事他是和梁山泊好漢轟天雷凌振師出一門。
他對丁儀、高恕說的就是這兩種本事。
丁儀和高恕聽了倪五的話,想想也是有道理,便道:“好吧,那你就跟我們一起干吧。不過,你最好不要一個人單獨行動,只免碰上金狗子,和他們發生沖突。”
倪五也高興地道:“行!我不和金狗直接照面就是。”
高恕拿出一套衣服,讓倪五把破衣服換了。然后三人好好計議了一陣。最后丁儀道:“走吧,我們還要作一些準備工作,倪老五,現在手中一樣工具都沒有,到時需要挖地道,總不能用十個指頭去刨吧。我們也須把劉林里里外外的地形摸清楚,才好采取行動。”
高恕道:“好,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