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浚摸了摸口袋，拿出煙盒，打開，抽出煙的手微微一頓，長長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后靠在沙發上，將煙又塞了回去，煙盒隨手扔在了一邊。

沉默。

孟瑤抬眼看向對面雙眼緊閉眉頭蹙成了川字的男人，他，在生氣？雖然沒有什么表情但是孟瑤知道，蘇浚生氣了。

“對不起……”孟瑤話出口后，卻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道歉。蘇浚對她的影響，似乎太過了。

蘇浚嘆了口氣，坐直了身子，低沉的聲音響起：“為什么？”

為什么？為了錢。為什么為了錢？因為她早晚要離開孟家。這話，她怎么說出來？如果說出來，延續下來的問題就會有更多，解釋不清楚的……“幫朋友的忙。”

“以后別去了。那里不是你該去的地方。”

孟瑤點點頭，以后，她也沒有打算去。那里，確實不是她這樣不了解規則的人可以踏足的地方，趨吉避兇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蘇浚看著孟瑤，不知道繼續說什么，她如此乖巧的反應讓他又愛又恨，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孩子大了，也不是他說插手就可以插得進去手，時間是無論如何想要縮短，也靠近不了的距離。

手機鈴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孟瑤松了口氣，看著蘇浚拿出手機后看了眼屏幕就開始明顯的釋放者低氣壓，有些好奇，是誰能夠讓他這樣毫不掩飾的表露出厭惡的情緒來。

在孟瑤以為蘇浚會掛死電話不接的時候，蘇浚按下了接通鍵，臉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已經沒有了剛才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厭惡，聲音也完全平板的聽不出異樣來，這樣迅速的轉變讓孟瑤難得被挑起的好奇心更加旺盛。

“喂，是我。什么事？”蘇浚靜靜的聽著，似乎對方說了什么，微微挑了下眉頭，接著看了眼孟瑤，若有所思的眼神讓孟瑤疑惑的回望，難道，還有事情和自己有關嗎？

到后來，蘇浚點點頭，勾起嘴角：“我看看吧，如果有空我會去的。”說完，掛上電話，手機在手掌中翻轉把玩，蘇浚抬眼看向孟瑤：“孟家老爺子生日宴會，你去嗎？”

孟瑤一愣，蘇浚也不會問和她無關的事情，那么，孟家老爺子是她想到那一位嗎？想到這里，孟瑤忽然想起早上孟卓軒欲言又止的神情，更加肯定了猜測：“是大哥的父親？”

蘇浚挑眉：“怎么，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不會吧？你真不知道？”蘇浚正色起來，面容嚴肅：“瑤瑤，你說實話，在孟家這些年，你真的過的很好嗎？”

過的很好？她沒有這么說過吧……但是不好嗎？有吃有喝沒有在物質上虧待過自己，至于精神上，本來就不是一家人，她也沒有立場要求陌生人喜歡自己，何況，孟瑤也不喜歡他們。那么，總體來說，應該是還好吧。

“還不錯。”

“那你怎么會不知道孟家老爺子生日的事？本來我以為，你不去，是因為你受傷了，不方便。但是現在看來，孟卓軒就是把你帶到公眾場合下的打算也沒有！這樣藏著掖著是為什么？！”蘇浚微微瞇起眼睛，神色危險，渾身散發著的冰冷凌厲呃氣息就像是被別人侵犯了領地的猛獸，下一秒，就要撲過去把這個在自己地盤上撒野的敵人私拆入腹。

蘇浚這樣一說，孟瑤也察覺了出來，她似乎真的是很秘密的存在，好像，只要不是和孟卓軒很親近的人都不知道孟家還有她這樣一個養女。就算是知道她的，也就有數的兩個人，安琪，還有秦世維，再沒有別人……

如此看來，真的很奇怪哎……恐怕也因為是這樣，孟瑤才那樣不安吧。

不過現在看來，沒什么不好。

“也沒什么。那樣的場合我也不想去。”孟瑤微微一笑，無可無不可的說道。

她這樣毫不在意的樣子反而讓蘇浚覺得氣憤，他當初如果不是沒有能力，如果不是太懦弱，哪里會讓孟卓軒一家收養瑤瑤？他一手帶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寶貝，跟他們回去是被這樣見不得光一樣藏起來不見人的嗎？想起自己的瑤瑤能夠重新回來的契機竟然是那樣危險的高燒，他在慶幸那場病讓瑤瑤回來，讓瑤瑤可以重生，但是，也有著擔憂和后怕，如果瑤瑤沒有重生，那么，是不是隨著那個替代瑤瑤生存在這具身體里的孩子的死，他的瑤瑤就永遠都不在了？

“瑤瑤，離開孟家吧。手續我去辦，我和孟卓軒交涉，現在我有能力可以好好照顧你，和哥哥一起生活好不好？”蘇浚說出來后，竟然覺得很緊張，期盼的看著孟瑤，卻又害怕被拒絕。本來，能夠讓她相信認下自己他就滿足了，可是，現在，他卻貪心的想要更多，更多……

孟瑤搖搖頭，看到蘇浚眼里無法遏制的失落，孟瑤說道：“我雖然還記不起來你，但是我相信你說的話。我感覺到你很熟悉，從心底的信任你。但是，我現在不能離開孟家。”

“為什么？”蘇浚焦急的問道。

“我，我還有許多疑問。我還想等一等，也許，也許師兄也回來了。我還有話，沒有跟師兄說。我想……”難得孟瑤說話混亂的沒有了條理，她甚至覺得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上輩子她的愿望很簡單，前幾年是片瓦遮身，飯食飽腹，無病無痛。后幾年，遇上了師兄，那雙大雨里伸向自己的手和濕漉冰涼卻隱隱傳遞過溫暖的懷抱，就成了她的執著。而后，救命之恩，以身相許，能夠報答照顧師兄師傅一生，成了她余下生命里的念想。

只是，她只能說造化弄人，那些來不及實現的，隨著那一支射進胸口的箭，真的全都被分離出了生命。

時光荏苒，轉眼間物是人非，說是滄海桑田也不為過，她如今在這里，分不清夢境現實，但是，心里卻總有個結解不開，放不下。“如果能夠再見師兄一面就好了。”

蘇浚看著孟瑤，他想說，怎么可能再見？就算是真的再見了，有了那一箭，你們之間，還能說什么？蘇浚不想承認，但是他確實感覺到了內心的酸澀，濃郁的醋意，蘇浚再次確認，孟家那兩兄弟，就是他的死對頭！

“那你要去么？雖然也覺得那樣的場合讓人無法愉快，不過，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去。也許，能夠遇到一個適合孟卓然回來的人也不一定。”

蘇浚說完，孟瑤驀然抬眼直直的看向蘇浚微笑的臉，眼底雖然有著無奈，卻更多的是寵溺和支持：“你是說……”

“就像你說的，你既然可以回來，也許，孟卓然真可以回來也不一定。至于是本尊還是借著別人的身體，呵……我可是無神論者，這兩天你的事情已經讓我很糾結了，現在竟然一點不猶疑的說出靈魂之類的話，真是……不過，瑤瑤，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你可以等著孟卓然，再見他一面。但是，不要讓這個等待影響你的人生，好嗎？”

孟瑤雖然有些想不透他的話，但還是點點頭。于是，瞳孔里映出的那張如玉溫文的臉上揚起一抹笑來，微薄的嘴唇開合：“那，你要去么？孟家。”

當然去！她不知道師兄會不會和她一樣回來，又會在什么時候回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但是按照她的情況來說，孟卓然能夠回來也會是在孟家周圍才是，她現在要做的便是站到他可以看到的位置上，等著他來找自己，就可以了。至于見到以后要說什么……也許是一句好久不見，也或者，是一句，對不起罷了。

“既然決定了，剩下的時間就交給哥哥我了。放心，哥哥會陪著你的。”絕對不會讓人欺負了你去！蘇浚微微瞇起眼睛，溫文的笑意掩蓋住眼底的危險，孟家那些人，是看不起也好，不在意也罷，他蘇浚的妹妹，怎么能夠這樣任人欺負？以前他沒能力留住自己一手帶大的寶貝，現在，他如果還護不住她，那他蘇浚也可以回爐重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