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南大逃亡
- 狗彪
- 木偶熊
- 1997字
- 2010-03-16 19:27:35
十二點的時候檢票進站,擠上擁擠的火車,對號入座,依著玻璃看著車窗外濃密的夜,感覺跟逃難似的。車廂里很鬧,用手機上網修改了空間心情:“目的地~杭州,列車呼嘯……暗夜,離開。”火車開動,偶爾有幾點燈光在遠處一閃而過,其他的就只能是一片模糊。但我隱約知道那些山巒和田野還在,只是看不到而已。
坐在車上昏昏睡去,醒來時正是晨光熹微的時候,不知道車行何處,大片連綿數里的不知名的莊稼在眼前掠過,偶爾有幾塊水田,白色的鳥兒在田里跳躍,步伐悠閑。漸行漸遠的時候看到更多的水澤,大片的荷塘,寬闊的水庫和水里的木船。
路上偶爾和同伴聊會兒天,玩兩局撲克牌,看看車窗外的風景,然后暢想一下即將開始的新生活,倒也不是那么無聊。穿過擁擠的車廂去接開水,在中午的時候用來泡方便面,等著目的地靠近。下午三點的時候在杭州城南站下了車,不同的城市同樣的水泥森林。忙碌緊張的生活節奏讓這個城市看不到一點江南水鄉的悠閑。濃妝艷抹的女孩子和面無表情的上班族,被汽車尾氣污染的天空,映在疲倦的眼里暗淡無光。看來城市無論南北,都一個德行。再水靈的地方沾上鈔票也會變味兒。
在城南區沒等多久,就又馬不停蹄的轉坐大巴去紹興。路過錢塘大橋,第一次感覺到水的浩瀚,如織的船舶在水面來往不息,在心里感慨:“大海啊,全是水;船舶啊,沒有腿……”。出了市區上了高速公路,空氣里開始有草地的清香,路邊連綿的綠色和偶爾掠過的橋段以及小舟,讓人心情舒暢。車廂里開始放輕柔的流行樂,翻出背包里的《古鎮羊皮卷》,這本書是我特意在圖書館借的,用來做導游指南的,看到了西溪和其他一些充滿詩意的名字,想著倆月后拿著大把的鈔票在那些景點暢游的情景,和兩個同伴商量著打工結束的時候一起去玩,說不定還能找到點青磚白墻間的詩韻,畢竟咱也算是一文學小青年兒。
下午近八點的的時候,汽車在新昌縣一個被叫做梅渚的小鎮停了下來。車窗外天色已暗,廠區邊的飯店透著刺目的白光,剛吃完飯回宿舍的工人穿著藍色或者黑色的高筒膠鞋拿著三兩個饅頭從汽車邊經過,臉上的疲倦在燈光映射下顯得更加蒼白。同伴很緊張的問我:“怎么一個個兒看著跟鬼似的,我們也會變成這樣嗎?那也太恐怖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含糊的說一句既來之則安之吧。等到九點的時候,工廠終于安排了住宿的地方,囑咐同行的兩個女生彼此多照應自己小心之后,匆匆趕到自己的房間。畢竟連續坐了一天一夜的車,連骨頭縫都是酸的。
那是一間火柴盒般窄小的小平房,靠墻角一排鋼鐵支架的通鋪,木質床板上落滿厚厚的塵土,釘在墻上的儲物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飲料瓶,橫七豎八的躺著。頭頂的兩盞燈只剩下一個還是亮的,隱約可以視物。果然是資本家,連住宿條件都這么苛刻。顧不得管床上的塵土,把床單鋪在上面就躺下了。把三本書摞起來,以書作枕,竟也昏昏然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的時候醒來,依舊是渾身酸痛。費力的把自己的地盤稍微收拾一下,走出屋子,伸了個懶腰,開始新的一天。初來乍到,還沒有來得及報名,所以這天沒有排我們的班。和兩個同伴一起打量這個偏遠的江南小鎮,沿著蜿蜒的小路爬上附近的山巒,有大片碗口粗的竹林,一片不大的荷塘里開著一兩朵荷花。山腰的菜園旁邊長著一排向日葵,枝葉清脆,寧靜親切。民居在山腳下,錯落的房屋環繞著不大的水池,池邊躺著一塊久遠的石碑,字跡模糊但剛勁有力的筆畫依稀可見。路過破舊的老房子,長著高大樹木但大門緊閉的祠堂,隱約中終于有了點江南的感覺。從到這兒之后,這是唯一讓我滿意的一點。
中午十一點的時候回到宿舍領了飯票,到餐廳吃了來到南方后第一餐。略顯生硬的米飯加上一點白菜,剛剛夠果腹。晚餐更簡單,湯里隱隱可以看得到米粒,一個小碟子里放兩個饅頭,縫隙里躺著一點剁碎了的黝黑蘿卜秧。同伴看著這些東西,一點胃口也沒有。我拿出手機對著桌子上的東西拍了好幾張照片,以后拿回家憶苦思甜的時候用。第二天夜晚,兩個同伴去上夜班。男公晚一天上班,所以我依舊在宿舍躺著,只是隱隱有些擔心,難以入眠。早上四點的時候其中一個先回來了,不好去打擾,只好在五點的時候去車間門口等著,遠遠的看到另一個提著工作服和膠鞋走過來。看到我的時候嘴角帶著笑意但眼角控制不住的淚卻出賣了她,整個兒一梨花帶雨的淚美人兒。“從沒這么累過”,她說,“看到桃子就反胃,討厭那種粘滑的感覺。”她的工作是守在傳送帶上把切分過的桃子進行第一次挑選,到最后滿眼都是燈光照耀下的黃斑。我安慰了幾句,囑咐她回去好好休息。“一切會好的,會慢慢習慣的。”開始用空頭支票般的語言來搪塞,第一次感覺如此無力。
等到我自己第一次上班從車間里出來的時候,雙腿已經幾近失去知覺,十二個小時的夜班遠遠超過了身體的負荷,感覺幾近崩潰,比通宵上網累多了。膠鞋里全是加了消毒液的水,腳趾頭都被泡的發白,完全無菌。三天后的一個傍晚,我們決定離開,都覺得這樣的日子再呆下去會讓人崩潰。年輕的我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一切,稚嫩的肩膀總是有失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