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繁失蹤了。

我和小豪在我們每天排練的倉庫里，發(fā)現(xiàn)了他留下的字條，上面只寫了一句話——“過些時候我會回來，別找我。”

“考！咱又沒得罪他，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樣走了？”小豪放下手機，忿忿不平。張繁的手機關機，根本打不通。

“算了，讓他去吧”我嘆口氣，站在我們的舞臺下，看著這曾經(jīng)只屬于我們的舞臺。每天大家努力排練的情景在腦海中閃現(xiàn)，張繁是孤兒，前不久還想著讓張繁和我搬到一起住。現(xiàn)在張繁卻走了。龍飛的手機也不接。只剩下了小豪和我。

小豪一腳踢在旁邊的灶具上，同時也踢中了緊鄰著堆放的鋼管，疼的直呲牙咧嘴。

“龍飛在搞什么，誰不去泡，偏去泡繁子的馬子！”

龍飛在大學里和小珊畢業(yè)后就分了手。這一次，還是畢業(yè)之后第一次知道了龍飛談戀愛。在我們四個之中，龍飛是最木訥最老實的一個。誰也沒想到，這樣的事，會發(fā)生在龍飛的身上。

電話不接，也不知道龍飛在想什么。

我突然想起了在酒吧打架的那次。張繁約了大家慶祝他又一次失戀，原以為這只是他一次玩笑，卻沒想到那一天他是真的受傷了。也是在那次，我們認識了夏琳。現(xiàn)在想起來，這個夏琳，長得和葉仙兒實在是太象了，如果不是發(fā)型相差太多，乍一看幾乎就是同一個人。而那次打架之后，張繁和夏琳就漸漸地沒有再繼續(xù)交往。

我想起那天晚上，張繁站在那里，流著鼻血，指著離去的那幫人的背影，口中直叫“痛快！痛快死我了！”

我們誰都沒有去在意，那一刻，他眼神中閃現(xiàn)的悲傷。

比賽結(jié)束了，所有人都沒有再去倉庫那里。張繁走了，龍飛一直不接手機。就連貝兒，也很少再來我這里。偶爾打個電話給她，她就說大學里的課程最近太多太忙。

生活似乎猛然間來了個急剎車，開始變得安靜、沉悶。

幸好，我還有雪男。

我?guī)а┠谢亓颂思遥娏烁赣H和母親。這是雪男要求的，我說我的一切不用征求家里的意見，可雪男卻堅持。她說要去看看我小時候生長的地方，要去看看我的父親，也看看我的母親。

站在母親的遺像前，雪男恭恭敬敬地上了一柱香，我望著母親微笑的臉，心中默默地說：“媽媽，我戀愛了，您知道嗎？您為我開心嗎？……”

父親在一旁慈祥地看著雪男和我，又看看母親的遺像。父親笑了，笑的時候我沒有注意他臉上的皺紋，卻清楚地看見他的頭發(fā)幾乎全白了。我的淚水突然間在那一瞬間流了出來，我的心中一直過不去的那道溝壑，父親又何曾跨過。

那天下午，雪男和我，拉著父親去染了發(fā)。進了發(fā)廊的時候，我叮囑理發(fā)師，一定要用質(zhì)量最好的染發(fā)劑。雪男挽著父親的胳膊，父親微笑著沒有阻攔我。我不是為了向理發(fā)師顯擺有錢，而是覺得我欠父親的實在太多太多。

晚飯過后，雪男硬是搶著去洗碗。

我和父親并排坐在陽臺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小的時候，父親常常在這樣的星空下給我說一些典故和一些神奇的故事。父親的歷史知識一直都很淵博。。

父親點了一支煙，看著天上的星星。

“這個女孩挺不錯的。”

……

“恩！”

“長得也很漂亮。”

“恩！”

“你媽媽一定會喜歡……”

“恩。”

父親和我對視一眼，都笑了。

星星在空中滿滿的排列著各種各樣的圖案，顯得那樣得璀璨。那閃動的光芒，溫柔地包繞著我們這對重逢的父子。

一個星期后，我搬回家，和父親重新住在了一起。小豪和雪男來幫我搬的家，龍飛也來了。龍飛依然不愛說話，甚至比以前更加沉默。

我和小豪都沒有再去質(zhì)問龍飛，也沒有再提起張繁。事實上，我們無論是誰，都曾經(jīng)做錯過很多事。又怎能判斷別人的對錯。龍飛是我們最好的兄弟。至少，他并不是有意去傷害繁子。愛情的對和錯，又有誰能分得清。

只是在和我們在和龍飛說話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走神，常常一個人在一角呆呆地望著地上。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日子一天一天在平凡的經(jīng)歷中過去。

不知道為什么，張繁走了，我卻突然開始厭倦于這樣日復一日、驚人相似的工作。

這天晚上，我和父親一邊吃著晚飯，一邊看著電視新聞。

“現(xiàn)在報道一篇新聞。記者于昨日在我市XX醫(yī)院進行了一次暗訪，鏡頭拍攝到了部分醫(yī)護人員態(tài)度惡劣和收受紅包的現(xiàn)象，這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在醫(yī)療行業(yè)一個較為普遍的現(xiàn)象……”

那個“塞紅包”的中年婦女在鏡頭前滔滔不絕地說：“現(xiàn)在的醫(yī)生工資都天文數(shù)字了，還去拿病人的紅包，真是昧良心啊。現(xiàn)在的醫(yī)生，不給錢就冷面相對，給了錢就笑臉相迎……”

我默默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最近常常在電視上看見這樣的新聞，醫(yī)生收紅包，醫(yī)療人員態(tài)度差，不管病人死活，見死不救，草菅人命……

我不完全否定這種現(xiàn)象的存在，只是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用媒體去惡化醫(yī)患之間的關系。

我突然想起幾天前，一個病人家屬指著我們的一個護士，大聲吼：“你們現(xiàn)在知道你們是什么嗎？你們是服務行業(yè)，你們就是服務員！你們就應該為我們服務！”我不知道事出何因，但從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他對于我們這些勞動者有哪怕一絲的尊敬和感激之情。

父親悄悄地拿過遙控器將電視關了。問我：

“和雪男怎么樣了？”

“還好，老樣子。”

“既然人家女孩子愿意和你在一起，要對人家好點。”

“恩……我知道。”

我站起身，胸口覺得悶得慌，打算去陽臺透透氣。

“哪天有空，請雪男的媽媽來家里吃個飯吧。”父親在我身后叮囑我。

“……恩，好的，爸。”

我走到陽臺，望著灰蒙蒙的夜色，今晚沒有星星，只有一輪黯淡的彎月懸在那里。遠處，稀稀落落的燈光閃爍著。

不知怎么了，我突然好想母親。想念一家團圓時的溫馨。

我也想起了張繁，好兄弟，你的心結(jié)解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