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秘的黑衣
- 被風圈住的耳朵
- 莫揚塵
- 2362字
- 2010-04-06 13:22:14
有些事情稍微一經渲染就會炒到白熱化的程度。
除了卷入這股浪潮,稍微清醒一點的人總會在事后覺得受了某種唆使,并且遭了愚弄和忽悠。
事發后的幾天,沒有人看到過張佳禾,有人說張佳禾也不過如此,干了壞事畏罪潛逃,這種人最夠不上英雄好漢,不僅夠不上,還十分的不仗義,敢做不敢當算什么男子漢。
“得了,他就不是一純爺們!”甚至有人如此放話出來,張佳禾還是蹤跡全無。
班級里的所有人都認為張佳禾肯定知道自己闖禍了,所以躲起來了,因為事發后的第二天,王曉波的左眼不僅沒有消腫,先前只是眼眶烏青,現在不只烏青,還透著一股濃黑,總之看上去慘不忍睹,多看幾眼都讓人十分不忍。
王曉波在班長一干人等的陪同下去了醫院,他的左眼完全叫紗布裹住了,白色的紗布把王曉波的左眼裹得嚴嚴實實,紗布折去了他的半邊臉。此時的王曉波比起之前,滑稽可謂有增無減,只是大家已經沒有了看熱鬧的心思,很多人噓寒問暖地圍著王曉波,就連之前支持張佳禾的部分同學,不覺間都已經開始動搖,時不時朝王曉波的方向瞥幾眼,目光里滿是同情。
“活該王曉波倒霉,碰上不講理的主兒,該他倒霉!”
有人背地里發表這樣的言論,但也只是背地里的牢騷話,并不在人多的地方提起絲毫。
“張佳禾也真是的,干了錯事就逃走,算怎么回事兒?”課間小白在望了幾眼王曉波之后,帶著埋怨的口氣說叨。
“你也覺得他逃走了?”
“不是逃走是什么,幾天了,鬼影都沒有!”小白情緒激昂。
“那依你之見,他會逃到哪里去?”在最初的一兩天里,我也認為張佳禾逃走了,可是越想越不對頭,一個那么直接的人不會干這么曲折的事情,即便會受到處分,也不至于逃之夭夭。
“家肯定是不能回的,應該是躲在外面吧。”小白開始推測。
“外面哪里可以躲這么長時間?”
“多了,比如網吧呀,歌廳呀什么的,親戚家也有可能。”
“小白,可我總覺得張佳禾不像那種人,感覺不像。”小白的話我自然是不信的,我的話小白不由分說也會是同樣的反應,在這件事情上,我知道我們兩個誰也沒法說服誰,那么沉默自然是上策。
我和小白便不再爭辯。
其實最著急的人不是王曉波,不是班級的每一個同學,當然雙方的家長并不知道這件事,最著急的人是班主任李老師。他已經加派了半數以上的同學在課間去找張佳禾,班主任堅信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張佳禾一定可以找到,而王曉波的眼睛經過眼科醫師的診治,傷情大有好轉,原先鼓鼓的紗布拆掉了一層,又拆掉了一層,已經不再那么讓人在心理上難以接受。
班級所有的男同學都出動了,就在班主任李老師皺著眉頭陷入要不要加派人手繼續全城尋找張佳禾的沉思中,這當口,一個人忽然出現在教室門口。準確說是一條黑影忽然閃現在教室門口。
所有人的警惕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班主任自然看見了這個人,可是他及時掩飾住了自己的驚喜,而是沉著一張臉,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張佳禾知道老師在有意為難自己,便取消了打報告的念頭,他朝教室探了探腦袋,大步的跨進了教室,并且快速地朝座位走去。
“你還知道回來!”班主任終于發火了。
張佳禾收回跨出去的步子,站得筆直,這時候我才看清楚那個黑影的正面,原來哼哼唧唧的那個人叫張佳禾。
他穿著黑色的運動服,挺拔的個頭,頭發剪得有些短,他用眼睛直視著講臺上的班主任。這個男生的皮膚干凈白皙,就這一點似乎完全沒有男孩子的剛勁氣質。可是他微翹的下巴,寬廣的額頭卻給人一種男孩子特有的挑釁和豁達,兩種氣質在這個男生身上都有表現,我一時之間有些琢磨不透。這個張佳禾和我想象中的男孩子不只有距離,而且有很大的距離。
班主任在見到張佳禾的那一刻,這幾天積聚的憤怒一下子有了發作的對象,他的聲音格外響亮,每一個字都充滿力度,張力十足,這些字似乎非得有所作為不可,否則難平李老師胸口那團火氣。
張佳禾并沒有低下頭,面對班主任兇狠的架勢,張佳禾并沒有敗下陣來的意思,他還是保持之前的姿勢,鎮定自若地站著。有好幾次我注意到張佳禾的嘴皮子閃動著,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可是眼下顯然是不適合發言的,他只好知趣的閉上嘴。他的雙唇緊扣,到后來讓人看著不免覺得他有些委屈,而那些試圖拿來解釋的言語,就在這緊扣的唇間被生硬地吞下了喉嚨,死死地咽了下去。
當我回想起這一幕,總覺得生命中悲哀的事情,不是你有時候開口說錯了話,并且嘗到了說錯話的滋味,而是你明明有千種萬種理由,可你就是開不了口,沒有開口解釋的機會,沒有說話的機會。前者起碼失敗得痛痛快快,而后者實在叫人不甘心。
李老師作為一個好老師的優點在這關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他并沒有把打架一事上報學校領導,理由是張佳禾是一個聰明的學生,雖然學習成績平平,但是前途值得期待,而打架的事情并不是張佳禾一個人的責任,固然張佳禾動手打傷了王曉波,王曉波開口罵人就不對。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哪個學生不會犯錯,重要的是他對待錯誤的態度。雖然張佳禾失蹤了好幾天,可是最終還是回來了,這說明他還有評判事物的標準,有道德的,就這一點,我們就應該給他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
這類毫無新意可言的訓話不知道進行過多少遍,在我有限的求學生涯中,起碼到目前,我聽了上句就可以準確無誤的知道下句的內容是什么,可是這一次我居然聽得十分用心,甚至當班主任講到某些句子的時候,我還有點動感情,熱血沸騰。
事已至此誰都不好再多說什么,經歷了大風大浪的王曉波平靜了,他不再憑著嗓子大聲的在人前嚷嚷,不再喜歡炫耀。據說那一拳如果再狠一點,再用力一點,王曉波的左眼可能失明,而張佳禾,我再也沒有看見他哼哼唧唧,口齒不清的橫過過道,他似乎沉默了許多。
張佳禾還是一身運動裝,藍色的,或者黑色的,也可以是白色的,草綠色的。
“他的運動服可真多呀,不過他穿著還挺帥氣的!”
小白瞇縫著眼睛趴在我的桌子上,那時候張佳禾正從門口閃進來,他的一只手揣在褲兜里,他黑色的運動鞋踩過地面,一灘水跡上現出了一只鞋底的形狀,很快的,水跡波動著,波動著,直至恢復初時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