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宅男的壞天氣
- 綠豆沙
- 3051字
- 2010-09-07 00:22:36
第二天中午出門前,利好拿出昨天買的保溫杯,倒了滿滿一杯開水,放到環保袋里。史洋見了問:“什么時候買的保溫杯?本來我打算今天回來時買的。現在幾乎沒有口水了,風一吹就更干更難受,老是想喝水。”利好:“我知道啊,以后出去就帶熱水。哦,對了,待會兒回來時記得還要買一頂帽子。”
下了樓,今天的天氣比昨天要暖和一點。但畢竟是冬天,再暖和,還是會又干又冷。一路上,史洋喝了幾次水,雖然每次只是喝一點,濕潤一下嘴唇和喉嚨,但比起昨天就舒服多了,走起路來都快一點。
不知是否是心理做用,今天做放療時,史洋躺在床上,竟聽到“嘀”的一聲,那聲音小到幾乎聽不到,接著好像感覺到無形的放射線在作業,這種感覺怪怪的。出來時,他還有點沒回過神來,抹了抹前額的網狀印痕,才感覺是真實的。去控制室拿放療卡,很自然地想起昨天李小東說的話,今天是第一次做增加部位放療,又想起第一次做放療后頭痛欲裂的感覺,心里有點發怵。利好見他怔怔的樣子,問:“哥,干嘛了?”史洋吞一下口水,發現嘴巴干干的,說:“沒事。想喝水。”利好把水倒在杯蓋,遞給史洋。利好搖了搖保溫杯,沒有水在晃蕩,原來沒水了。等史洋喝過水,上到一樓,在醫院的開水房又接了一瓶水。
往回走時,到了商業區,兩人走進一個專賣服裝的商場。雖然是上班時間,逛街的人還真不少,有打扮得時尚漂亮的女孩,有頭發爆炸的酷男孩,當然也有拖著菜籃的阿姨和帶小孩的年輕少婦在無聊地逛蕩。商場里的店鋪燈光明亮,裝修別致。史洋平常很少逛服裝商場,況且近兩個多月一直為治病而奔波,即使星期六去購物廣場時,也就呆書店的多。這時竟有點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有間專賣帽子的店,他們走進去看,挑了一頂,可是一看價格,心里“咯噔”一下,又走出來。豈有此理!一頂帽子竟上百塊!兩人又走了幾家,價錢都不菲。后來終于找到一家價錢稍為便宜一點的,挑了頂二十多塊的毛線織的帽子。付錢的時候叫店員順便剪了掛牌,馬上戴上。整頂帽子是寶藍色,只有往上折的地方是暗紅色,顯得低調又精神,正適合史洋。戴上帽子,史洋感覺暖和多了,風吹過來時,沒有了冰涼刺痛的感覺。他在心里罵自己笨,怎么之前沒想到戴帽子!白白被風吹了這么多天。
晚上史洋說不想喝粥,想吃面條。利好買了魚和青菜,做好湯,再把面條放進湯里煮,小小的面條煮得像筷子那么胖,好了,再數幾粒鹽放下去。史洋吃不下魚和青菜,只吃面條。每吃一口,眉頭就皺一下。利好吃不下筷子那么胖的面,只吃加了醬油的青菜和魚,外加一個白米飯。
檢白細胞時,護士站那里有一個稱,史洋站上去一稱,108斤。竟然比沒做放療前輕了近十斤,對于癌癥病人來說,體重下降是不好的現象。史洋跟利好心里都有點發怕!所幸的是,白細胞還在標準值內。
這兩天,史洋喉嚨越來越痛,嘴巴越來越干,連精神也越來越差。去放療的路上,每走一小段路就要停下來喝水。一回到公寓就躺在床上睡覺,累的時候連足球賽也不看。經常是躺在床上睡覺,直到吃飯時,要利好叫才起來。劉來麗發來的信息,通常隔了很久才回。脖子和臉頰的皮膚,在做了兩次增加部位的放療后,一夜之間就變黑了,像燒焦了一樣。之前醫生開的藥水用完了,又去開藥水時,王醫生看了看史洋的衣服,說以后不可以穿有領或高領的衣服,以免觸碰到皮膚,感染發炎。利好到附近的商場,準備幫他買兩件棉質保暖內衣和棉質的外套。出門時,史洋交代不要買太貴的,現在他時刻想著省錢。
天氣越來越冷了!連小狗都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冷得史洋整個人萎靡不振,戴上帽,頭還感覺冷!連走路都無力!這天,去放療的路上,利好走著走著轉過頭剛想叫“哥”,才發現史洋還落在遠處。只見他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腳步緩慢,身材單薄得風都能吹起來!利好站著好一會兒,史洋趕上來,神情疲憊地說:“我想喝水。”利好把水倒在瓶蓋里,風一吹,水就涼了。史洋先喝一小口,然后慢慢地咽下去。喝完,又繼續慢慢走。平常走四十五分鐘的路,現在要走一個多小時。下午一點多出的門,晚上回來時已快六點。在樓下,利好去買菜,讓史洋先上去。史洋說晚上他只想喝白粥,叫利好買自己吃的就可以了。
利好買菜回來時,史洋又躺在床上睡著了,臉上還是痛苦的表情。利好煲粥時輕手輕腳的,盡量不弄出聲音,怕吵醒史洋。洗好米放上水插上電,然后邊看火邊看報紙。粥燒開了,把按鈕打到小火。又坐在床上看報紙。把報紙縫都看完了,利好就下床去看粥煲得怎樣,一打開蓋,米都爛了,就撥下插頭。然后拿出一個大碗來,把雞蛋打進去,又放了很多礦泉水,用筷子慢慢攪拌,直到蛋清和蛋黃融合在一起,放到電磁爐里蒸。
晚上八點多,利好叫醒史洋。史洋睜開眼睛,表情茫然,像是沒睡醒。挨著床頭發了一會兒呆,才下床漱口。利好把小床頭柜搬到兩鋪床之間,端過粥和雞蛋。粥,與其說是粥,不如說是米水,米煮得爛透,用湯匙撈,卻怎么撈都撈不起米來。雞蛋也是,清稀得像是蛋湯。雖然是這樣,史洋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小心翼翼地吞,盡量不驚動喉嚨,可是每吃一口喉嚨還是痛,就像在傷口上撒把鹽一樣,痛得要命!味覺也變了,吃下去的東西不知是什么味道。他吃幾口又停下,休息一下再吃。現在對他來說,吃東西簡直就是一種罪!吃著吃著,他突然間把湯匙扔在地上。實在不想吃了,想放棄!餓就讓它餓吧!癌細胞想怎樣就怎樣吧!投降了!放棄了!利好見他把湯匙扔在地上,嚇了一跳。史洋一向沒脾氣,就算生氣的時候,也只是不吭聲而已,從來沒見過他脾氣這么壞的。利好知道他很辛苦,也不逼他吃,說:“哥,吃不下就算了,等一下餓了再吃吧。”史洋仍然鼓著眼,一股牛氣地坐在“飯桌”前。這時,想起了劉來麗跟兒子,才重又艱難地拾起湯匙。人在痛苦的時候最想家,此刻他多么希望劉來麗跟兒子在身邊!他舒了一口氣說:“明天星期五,做完放療就回家吧,我想回一趟家。”利好:“好啊,那明天早點起來。”其實,開始的時候,史洋想一個星期回一趟家的。利好認為兩人來回的車費加起來夠花兩個星期,所以不贊成每個星期回去。
星期五,史洋早早就起床,瀨口,做張口運動,涂藥水,再把東西收拾好,然后叫醒利好。出門時才六點五十分。天還有點黑,沿路見到,有些賣早餐的用力地蹬著三輪車,趕往目的地;有些已在路口擺開灘做生意,寒冷的晨風中,包子的灘的蒸氣熱騰騰地往上升,史洋看著想吃,可流不出口水,只好徑直走過。他把外套的拉鏈拉得很低,衣服往上提,向脖子后面甩,以騰出位置不讓衣領碰到脖子。拉開的拉鏈的位置,風一吹過來,穿進皮膚里,很冷,于是,兩手抱著在胸前。利好走在前面,他在后面跟著。走一會兒,利好停下來等他。走到綠化廣場,史洋又要停下來喝水。這樣,走走停停,來到醫院已八點多了。
到了汽車站,保溫杯里的水已喝光,利好拿著空杯子去開水箱又接了一杯。上了汽車,史洋口干的時候,只喝一小口,舔一下嘴唇,怕還沒到站水就喝完了。一路上,史洋看著窗外的風景,心情稍為開朗一點,竟沒有前兩天那么困。經過兩個小時的行駛,終于到站。一下車,史洋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一刻不停地奔向公共汽車站。上了公車,人很多,剛好后面的雙人座還有一個位置空著,利好說:“哥,你過去坐吧。”從前門走到后座,乘客們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他們,史洋坐下時,旁邊那位乘客看看史洋的脖子,馬上起來,寧愿站著都不跟史洋一起坐。史洋的脖子像燒焦一樣黑,有些地方還翻起焦皮,一般人看到會覺得怕。那人起來后,利好馬上坐下去,免得下一站上車的人坐下來又起來。坐下后,用眼睛掃了一下看他們的人,那些人看到利好凌厲的目光,紛紛轉過頭。史洋轉過頭望著窗外,盡量忽略車廂內的眼光。真后悔剛才為了省錢而不打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