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9)
- 過境鳥
- 呆瓜羊
- 1713字
- 2010-05-25 10:37:07
“空眠結婚了,她在他的婚車前失控,現在失去言語能力,又不讓我靠近。可她需要人照顧。”漸暮言語未完,他已發足奔去。許久,許久,跌倒在地,大口喘息,忽又躍起,打車,至店外,音樂依舊漠然流淌,店里墨汐的身影又冷又弱,單薄得一吹即破,瘦得那么快,瘦了那么多,瘦到千萬個身影也填不滿小天的眼睛。
他一步步走進
她停下動作
轉身
是他被悲痛洗刷的面容
靠近
是她被悲痛裹蓋的面容
她緊咬雙唇
他張開懷抱
猛然,她撲到他懷里,放聲哭泣,聲音震得店外的音箱也懦懦不敢反擊。
如此孤獨,需要一個懷抱依靠。孤獨如此,需要一個懷抱取暖。
“不要怕,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她哭得更加放肆,折磨得店外音箱直欲粉身碎骨。
終于,能夠陪在她身邊,他卻如此難過。一個空眠,毀了她對生活的訴說。而他,這個未入大學,收入微薄,曾是混混的他,如何承擔她對未來的寄托?人,可以有夢想,總要量力而為,如果注定是沒有翅膀的野獸,如何企望能在藍天中飛舞?可殘酷的現實容不得這無意義的嘆息,他試探著要搬來,她沒有阻止。他睡在店里的沙發上,深夜憂愁生計。
啞巴如何與人做生意?于是他開始替她進貨,賣貨,經營這小而無望的店鋪。
“墨汐,不要太任性,不要只進你熱愛的唱片,你的那些唱片,有的晦澀,有的古舊,通俗時尚的,你又不屑一顧,可是這樣就少有顧客光臨,利潤小,沒的賺。現實是殘酷無情的,由不得你任性隨意,只憑自己的意愿做事,只憑自己的規則出牌。”小天苦苦相勸,她卻冷目相對。偶爾在電腦上打字回言,卻是“你若不懂欣賞,不堪忍受,大可離開,我不強求,亦不強留。”諸如此類,令他心寒。
離開?如何離開?她已境遇如此。一個小店,養她一個,尚不充裕,如何容納兩個人的衣食?又無法離開店鋪,于是在網上替人打游戲賺錢,她不許。“男人不可如此庸庸無為。”
于是準備在店里賣電子產品,她不許,容不得外物玷污她那些經典唱片。那些被歲月燙金,被凡人敬崇的唱片,象征她對生命最原始純粹的熱愛與呵護,對夢想最鄭重的守侯與堅持。偏執如此,頑固如此,不可理喻。
只好賣書討她歡喜,她卻只允許他賣古典書籍或理論書籍,他放棄。
守著清冷小店的男人,終日無所事事。她在與命運對抗,以她決絕的清高,對抗媚俗的現實,如何得勝?他也在這無形的對抗中,成了微不足道的祭品,心甘情愿。
見他苦悶,她也難過,捧來一堆小說,他無奈,“墨汐,我若是喜歡讀書,就不會初中開始與人出去亂混。”
“難道不可以為我奮發圖強嗎?”她打出的字又硬又冷。
他咬牙狠心,為搏她一笑,又有何事不可為?許是愛情真有力量,文字入眼,竟然不再頭疼,其實多簡單,一行一行,穿心而過,讀懂,銘記,甚至感悟,便足夠,雖然現在仍不可能,他卻志氣滿滿。
也不忘幫她發聲,每日敦促她練習,看她如此用力的神情,卻甚至發不出柳絮落地的聲音。他雖微笑要她堅持,心中卻不免滴血。然而,依舊對生活充滿希望,相信這黑暗的時光終會過去,光明總會來臨。雖然遙遠,雖然茫茫不可預見,總是好的。
生活如此平淡,平淡已是幸福。對他而言,能守在她身邊已是千年修緣,非常美滿。他也常去粥鋪,向漸暮講述她的境況,兩個同樣得不到她的男人,彼此互有憐憫,既不忍她如此落魄,希望有合適的男人將她拯救,又不愿別人奪她而去,留下他們空等。
等待是如此可怕,淘盡牽掛,挽不住一縷流沙。她抬眼,夜深,燈昏。回想,竟然有笑,笑什么?笑命運的齷齪?還是笑自己愿與命運抗爭的卑索?生計實在難以維持,自己無處施展,小天強作笑臉,逼得無路,只得回到研究所,向所長苦苦哀求,畢竟做實驗不需言語,她的病不會有太大妨礙,可妨礙她的,是已變遷的世界。所長語重心長,“墨汐,讓我如何說你,那樣優秀的你,不甘于在研究所供職,竟跑去賣唱片,做商人,失去多好的機會,看看你的同事,安心在這里研究,與世無爭,賺得清閑。也許你覺得我們這里池子太小,養不下你,可總好過你一個人在干涸的社會打拼。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錢,可究竟為了什么,你自己很清楚嗎?當初那么任性,苦勸不聽,而今所里人員已滿,真是容不下你了。你的境遇我很難過。唉,你就是太年輕,太浮躁,太不甘落于人后,一步錯,步步錯,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總以為世界要為你鋪墊,地球要為你旋轉,不愿做弱者,卻也不懂如何做強者,落得如今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