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2章 入城

“康二,你是死人??!”武思京訓斥道。

康二寶感到很委屈,當時他眼睛都紅了,只顧抱著機槍打鬼子,哪還能注意到身旁的李方,再說李方被子彈擊中時他并沒有過分的反應,他駕駛的卡車依舊活躍在槍林彈雨中,康二寶一點也沒意識到李方什么時候受的傷。

康二寶多少感到有些愧疚,“我沒注意,真沒注意。”他解釋道。

李方咬著牙,說道:“沒啥子,別說康二嘍,連我自己也沒注意塞。”

人在精力高度集中時,真就有可能會失去應有的痛感,李方說的不是客氣話,他中彈時自己的確也沒有太強烈的感覺,只覺得左臂一麻、又一熱,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他依舊專注于卡車的駕駛。

據點炮樓坍塌之時,李方才感覺自己的左臂很痛,側臉一看,衣服上已經被鮮血染紅,這時他才慌張地叫疼,也才想起剛才被咬一口的經歷,負傷是光榮的,但畢竟是首次,還見到自己流了這么多的血,李方難免有些緊張,他“哎喲喲”地叫疼,引來了大家的注意,武思京首先便責怪起了康二寶,駕駛室里就你們兩個人,李方又在駕駛中,你康二寶就應該給予火力掩護。

康二寶實感委屈,其實怎么著也怪不到康二寶的頭上,要說都是命,康二寶就是一個罵人和被人罵的命,這次他認了,當然還是罵人時感覺更好一些,嗯,要好很多。

錢文禺,曾經的醫生,正經的醫學博士,由他去處理李方的槍傷,最合適不過了。錢博士察看了李方的傷情,在李方的左上臂出現一個介于擦傷和穿透傷的創面,也就是說子彈并未留在他的體內,問題不大,做清創、消炎的簡單處理,稍加時日便可痊愈。

這樣看來,就不足為怪了,激烈戰斗中,輕傷是容易被忽略的,搞得康二寶背了一回小小的黑鍋。責問康二寶,也正好說明武思京有體察下屬的意識,這樣去想,也就是好事了,只是對康二寶而言是否公平,是否是體察,這就不用討論了,他武思京也曾是個“該死的貨”,他就罵你了,你還能怎的,這會兒是不能怎的,看以后吧,逮著機會,他康二寶也不是省事的貨。

沒有任何藥品,錢博士搖搖頭,說道:“也沒有藥,怎么清創的啦!”

“真是個書呆子,你過來,你的博士不是買來的吧!”崔大胖子趕走錢博士,一邊挖苦他,一邊將自己本就殘破的日軍軍裝上扯下一長條布,然后將李方的右臂傷處緊緊纏住,“要是有我的金瘡藥,保管三五天就好?!贝薮笈肿右贿叞?,一邊說著。

于小飛一旁湊起了熱鬧,他學著崔大胖子的山東話,拍著他的小胸脯說:“南來的,北往的,瞧一瞧、看一看啦,看我的大力丸。吃了我的大力丸……”

“好了、好了,都別廢話了,”武思京見李方的傷口包扎完畢,便打斷李方的調侃,轉而又問李方,“沒事吧,能堅持嗎?”

“沒事,小意思,還真想嘗嘗什么是大力丸?!崩罘侥苷f出“大力丸”來,想來應該沒什么大問題。

下一部的行動計劃,武思京已有所打算,但擔心之后又會有什么變故,所以他也不反對大家花些時間去清掃戰場,也就是進行武器彈藥的補充,唯一的要求就是這個過程要快,大家也的確沒有耽誤太多時間,李方的傷口包扎的同時,部分人就已經去清掃戰場。

戰斗前大家乘用的那輛卡車,現在已經是千瘡百孔,駕駛室的前擋風玻璃也不存在了,再看停在路邊的那輛裝甲車,多少覺得有些惋惜,要是弄這么個鐵家伙,想來那感覺一定不錯,只可惜它已經面目全非了,好在據點里還為武思京他們準備了兩輛卡車,武思京挑選了其中的一輛,大家就此出發。

考慮到李方的傷情,其實也并無大礙,不過武思京還是自己動手駕駛卡車,駕駛室里還坐著康二寶,具體的目的地是有的,那就是南京城,只是剛才的戰斗那么激烈,這樣大的動靜必然會引起鬼子的強烈反應,在進城的路上,是否會遭遇嚴格盤查呢?這個就不好說了。

做一個向導,康二寶自然沒問題,他熟知這里的道路,但對于鬼子會在什么地方布防,康二寶是不可能預先知道的,現在他也僅靠對地理的熟悉,去判斷猜測何處會有哨卡,總之,康二寶所選擇的無一例外都是鄉野小道,為的就是盡量避免可能的嚴格盤查。

鄉村小道上也偶有鬼子的哨卡,但無論是布防的兵力,還是盤查的嚴格程度,都是武思京他們可以接受的。

因為不是重要交通要道,這些哨卡對武思京的這輛軍車并沒有實質性的檢查,當然這還得感謝鬼子的軍車,還有那身日軍軍裝,這身“狗皮”絕好的偽裝,提供了非常大的便利,哨卡里的鬼子基本沒什么置疑便放行了。

前兩個路卡都輕松過關,在行至第三個路卡時,日本兵終于命令卡車停下接受檢查,應變的辦法還是一樣的,先來軟的,實在不行就來硬的,武思京在路障前停下了車,一個日本兵上前掃視著軍車,及軍車里的“鬼子”。

看得出這個日本兵并沒什么疑心,不過看樣子他性格挺外向的,他沖著駕駛室里的武思京“嘰哩哇啦”說著什么,武思京哪里聽得懂,更不可能有回答,車廂上的錢博士立刻沖著那鬼子也“嘰哩哇啦”,小鬼子點點頭,回過頭又向駕駛室里張望,也許是對武思京的沉默有些不解,他便又“嘰哩哇啦”對武思京說了起來,武思京還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他就是不說話。

車廂上的錢博士便又接著小鬼子的話,“嘰哩哇啦”說了一通,那日本兵點點頭,露出一副認真嚴肅的神情,他連忙走到車廂位置,并且踩著卡車的后輪胎,把腦袋探進車廂里。

錢博士指著躺在車廂上的李方,又“嘰哩哇啦”說了一句,這一句是“請多關照”,駕駛室里的武思京都聽懂了,那日本兵又點點頭,便跳下了卡車,畢恭畢敬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后招手示意路卡邊的鬼子打開路障,放行。

武思京冒了一身的冷汗,此時他也知道了,這便過了這一關,車廂上所有人也一樣,機槍都暗自做好準備,隨時可以投入戰斗,而現在好了,避免了這一麻煩。

于小飛問錢博士,都和小鬼子說了些什么。說到根本,不免又扯到了錢博士的前科,現在大家都有了一些體會,他錢博士干詐騙一行,不是一天兩天的,剛才的應對足以證明他曾經詐騙過程中的心理素質。

當然,再之前錢博士的表現并不是那么的鎮定自若,后來錢博士解釋說,那是因為他還不大習慣在生與死之間編織謊言,原先的詐騙,即便暴露出狐貍的尾巴,也不大可能涉及到生與死,所以這兩者之間要求的心理素質自然是有差別的,而現在不一樣了,他錢博士已經度過了心理脆弱期,所以剛才與鬼子的周旋,便基本做到了如魚得水的境界。

日本兵問武思京是哪個部隊的,車廂上的錢博士哪里知道日軍的部隊番號,但他還是搶答道:“噢!我們是特高課特招的。”

錢博士有個特別的習慣,那就是吹牛的時候,他常常會淡忘自己的真實身份,既然是吹牛,在必要的時候,他錢博士總會揀大的吹,所以他便用上了“特高課”為自己壯門面,同時也巧妙地避開了報不出部隊番號的尷尬,可是這個小鬼子實在可惱,他表示出熱情,又問武思京:“你的家鄉在哪里?。俊?

這樣問下去,何處是個頭啊!武思京不明白鬼子說什么,只能勉強傻笑,錢博士心里一樣著急,他明白這樣問下去,露餡是遲早的事,眼珠一轉時,錢博士的余光正好看到了李方胳膊上的傷,他便又趕緊接過鬼子的問題。

“別多說了,我們要趕路,我們的一個士兵負了傷,已經嚴重感染,必須馬上趕到南京城里的大醫院,他需要立即做手術,不能再耽擱了,”末了,錢博士還說了一句“請多關照?!?

這一句,駕駛室里的武思京聽懂了,他就懂這一句,只是這一回他自己只能在心中默念這句“請多關照”,也許這是他給自己的心理暗示,他需要好運氣一直伴在自己左右。

通過這一關卡后,距離康二寶指定的通濟門就不太遠了,康二寶突然產生一個疑問,他問正在駕駛汽車的武思京,“我們走水路,那我們的槍,還有衣服怎么辦?”

武思京已有打算,長武器肯定是不能帶進城里去的,總不能抱著一門小炮進城吧!長槍自然也不行,現在只有錢博士手里有一支手槍,這個勉強可以帶在身上,再有就是鬼子的“狗皮”,在城內肯定不能再用了,城里面穿著日軍軍裝,露餡的可能性極大,不過,舍棄這些東西也無所謂,需要用的時候,再從鬼子手里奪過來,對此,武思京還是相當自信的。

良民證!武思京想到了,在城內,這個良民證的作用可不能低估,并且它還是錢博士在以后偽造良民證時的模本,所以武思京非常看重錢博士和康二寶的那兩張良民證,走水路,那良民證難保不受破損,如何保證其不受潮呢?

這是個問題,武思京一邊駕駛卡車,一邊在苦苦思索,一旁的康二寶透過車窗看見幾個醉醺醺的日本兵一邊走、一邊唱著日本歌,他忽然受到了啟發。

“你看,你看!”康二寶叫武思京看那幾個小鬼子,語氣中透著驚喜和興奮。

“看什么?”武思京感到納悶,有什么值得興奮的!

“酒瓶!酒瓶!”康二寶指著路邊小鬼子手里提著的酒瓶說道。

武思京這才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康二寶的意思,“嗯、對、對!”思路一下豁然開朗,接下來找個小店,問題或可就解決了。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一天了,都忙著打仗,想想是挺痛快的,不過肚子里不爽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肚子的確很餓了,早晨的時候,所有的食物都給了那四個中國士兵,這會兒除了武思京在開車,其他人都是有空閑的,不過卻沒任何東西吃,早知道留幾塊燒餅就好了。

武思京也一樣,他不可能不餓,又考慮到酒瓶的作用,所以找一家小店就成了當務之急,卡車向前行駛一段,終于看見路邊有一家很小的飯館,武思京觀察著周邊的情況,沒發現任何異常,這才放心停下卡車。

小飯館門口,武思京不想太招搖,也是,還是低調一些好,他叫康二寶、錢博士去小飯館里買些吃的、喝的,關鍵還有酒瓶,康二寶跳下駕駛室,向車廂上的錢博士招手,示意他下車,兩個人便一同走進小飯館。

看見康二寶和錢博士走進小飯館,店伙計很緊張,連忙鞠躬,讓進兩人,還是因為那身日軍軍裝招惹出來的誤會,康二寶倒不覺得有什么不習慣,因為他以前在南京城里也曾像現在這樣橫行霸道過,不過現在是此一時、彼一時。

康二寶不說話,也還是因為這身軍裝,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按誤會的來,錢博士用日語向小伙計說著什么,而康二寶在一旁比劃,那意思小伙計明白,是要吃的,還有喝的,“鬼子”還在比劃,還說“咪西咪西”。

店伙計不敢怠慢,又鞠躬、又點頭,明白“鬼子”的意思后,便跑進廚房取來了一些熟食,康二寶搖搖頭,意思是不夠,店伙計非常緊張,他說沒有了,還一邊做著手勢補充他的意思,用不著手勢,康二寶和錢博士也明白伙計是什么意思,店伙計為使面前的兩個“鬼子”相信他的意思,他示意康二寶和錢博士去廚房里檢查。

康二寶不客氣,他便跟著店伙計去了廚房,果真沒有現成的食物。墻角邊還有幾個紅蘿卜,當然是生的,不過康二寶并不嫌棄,他將手上熟食一起交給錢博士,之后便把生蘿卜一起抱了去,店伙計當然不敢反對。

抱著這些事物,康二寶和錢博士返回到卡車里,還有兩瓶白酒,酒瓶的問題自然就解決了。店伙計躲在飯館門后,就露出半個腦袋,偷偷看著路邊的那輛日本軍車。

武思京并沒有直接開車,他們就停在路邊,大家一起動手、動嘴,先填飽肚子再說,當然這個過程中不會忽視對周邊情況的觀察,起碼的警覺自然是沒問題的。

這頓飯很簡單,也無須講究,能填飽肚子,就已經不錯了,兩瓶白酒也不浪費,武思京示意大家不可貪杯,話又說回來,坐在卡車車廂里,并且只有兩瓶白酒,還談什么貪杯,對于這些人來說,也就是解解饞,不過這白酒還是有些積極作用的,至少為之后的下水提前暖暖身子。

這些食物與兩斤白酒,消滅它們非常輕松,有件事武思京并沒有忘,他還當是在酒館里消費一樣,吃完東西,抹干凈嘴,便是付賬的時候了,武思京從口袋里取出幾張鈔票遞給康二寶,叫他去把賬給結了。

“不用了吧,都是為打小日本,就算他們奉獻一把。”康二寶興許是怕再跑一趟嫌麻煩,再或是有能撈一把、就撈一把的壞習慣,他不想付賬,霸王做不了,就想著搞個霸王餐。

武思京哼了兩聲,搖搖頭,對康二寶說:“嗯,你不想做好人?”

康二寶笑了,挺尷尬的,他點點頭,接過武思京手里的鈔票,便快步走進小飯館,店伙計再次慌張起來,康二寶不說話,一把將店伙計拉到自己的跟前,店伙計以為大難臨頭了,但他做夢也想不到,面前的這個“小鬼子”瞪著一雙豹子眼,居然說出一個漢字——錢!然后便塞給他幾張鈔票,之后轉身就走,店伙計手里捧著幾張鈔票,依舊彎曲著身體,就憷在那里發愣。

卡車正在慢慢行駛中,康二寶提醒說,離城區不遠了,再向前不遠還有一個十字路口,估計那里應該還有一個哨卡,也應該是距城區最后一個哨卡,只要過了這一關,前面就是通濟門,城門外就有一條護城河,就在那附近就可以下水,走不遠的水路,便可達到東關頭,能否順利進城,就看能不能通過東關頭的水閘了。

武思京問:“如果不走前面的十字路口,有辦法到達通濟門外的護城河嗎?”

康二寶回答:“不行,汽車沒有別的路可走?!?

“要是步行呢?”武思京問。

“步行!那沒問題,繞幾個小巷子就可以了?!笨刀氄f。

武思京當即決定棄車,他不想再冒風險去闖最后的關卡,也是出于軍用卡車停放的考慮,如果將這輛卡車停放在距城區很近,怕是會給鬼子更明晰的聯想。

按武思京的意思,在一個巷口,康二寶叫武思京停車,這輛卡車便停在了路邊,它的使命已經完成,帶上武器裝備,眾人在康二寶的引領下穿街走巷,遇到些老百姓,無不是像見到瘟神一樣紛紛避開,而武思京他們將錯就錯,大搖大擺當了一回鬼子,還真遇到真鬼子了,還好,都不是憲兵、或特高課,擦肩而過便也過去了。

武思京他們也考慮到危險,倘若在進城之前遭遇盤查或阻攔,那么對不起,遇鬼殺鬼,一個不留,眾人手里都持有武器,也許這就是進城之前最后的用武之地了,當然不用武器最好,武思京不想節外生枝。

還好,有康二寶的活地圖,眾人沒遇到什么麻煩,離老遠就可以看見高高的城墻,康二寶輕聲說:“看見沒有,在城墻邊上就是護城河,通濟門就不去了,我們穿過這個巷子,就能繞到通濟門的西邊?!?

眾人步行不遠,便看見了護城河,這可比武思京想象是寬很多,“這水深嗎?”武思京問。

“你不是不會游泳吧?”康二寶的語氣中似乎還略帶些譏諷的意思。

“游泳!這個小意思,我當然會?!蔽渌季┱f。

是啊,不會真有怕水的吧!武思京轉頭輕聲問大家,“都會游泳吧?”

進城的具體辦法,是武思京和康二寶商量的,大家都還不大清楚,聽到游泳,大家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還真有不會水的,“我不會啊!我從來也沒學過游泳?!贝薮笈肿右荒樀慕箲]與不安。

“沒關系,待會兒找塊大石頭,你抱著它下水,就沒問題了?!笨刀氂悬c幸災樂禍地輕聲說道。

“行了,別開玩笑了?!蔽渌季┎挥傻脫钠饋?,這怎么弄呢?他一臉的嚴肅。

康二寶這才正經起來,“沒關系,趁著夜黑,順著河邊走過去就行了,只要不怕冷就沒問題,不需要游泳的?!?

有這話就放心多了,康二寶還補充了一句,“護城河里面的水也不深,只要不走到中間去,想淹都淹不死,頂多就是喝兩口水。”

眾人已經來到了河岸,沒有別的選擇,武思京把康二寶和錢博士的良民證、還有一些鈔票卷起塞進事先準備好的酒瓶子里,又塞上木塞子,還做了幾回進水測試,沒問題。

武思京要求大家把長武器集中起來都扔進河里,多少有些舍不得,也沒辦法,大家只得照做,錢博士更加舍不得他手里的那把佐官刀,留戀之時被武思京一把奪了去,隨后便扔進了河里。

“手槍呢?”武思京問道。

“怎么!手槍也不能帶的呀?”錢博士反問道,他的兩只手立馬死死護著自己的腰,生怕武思京會強行搶奪他的手槍。

事實上,武思京的確來的就是強硬的,“不能帶!把它拿出來!”武思京板著臉,嚴肅地命令道。

“為什么的啦?”錢博士不想放棄他的戰利品,他仍在努力護衛著腰間的那支手槍。

“媽媽的,拿出來!”武思京像是發火了,他的臉變得有些黑,老土匪一旁插話,“拿出來吧,手槍放在你手里也沒啥子用,到時候打不中鬼子,別反而打中自己的腳指頭?!?

老土匪的話雖然有點損,但的確是那么個道理,錢博士無奈,只得從腰間取出手槍、連同手槍盒子,交給了武思京,但武思京并沒有將它扔進水里,或許是為顯示他的公正無私,武思京自己并沒有留下那支槍,而是順手扔給了老土匪,這也對,談到射擊,最有資格使用唯一的一支手槍,當然是老土匪。

天色已晚,一輪滿月悄無聲息地掛在夜空中,銀色月光下,這個城市更顯得一片凄涼。

就看運氣了,下水!康二寶第一個下水,順著河堤他走在第一個,后面緊跟著不會游泳的崔大胖子,他的身后還背著一個大包袱,里面裝著大家的便衣。

胡大擔心崔大胖子不會水,又背著這么個大包袱,怕他負擔過重,所以想著幫他取下包袱,自己背上??刀氄f,不用,理由倒也是很合理,他說,不會水的人在水里容易失去平衡,加上個重物則有助平衡,包袱里基本是衣物,雖談不上是什么重物,不過一旦沾上水,便會有不小的分量。

三月的江南,又是晚上,眾人下水,冰冷的河水瞬間便穿破他們的衣服,那刺骨的感覺從腳底到牙根,沒辦法,只有咬緊牙根,那感覺興許就好了一些,李方的左臂上還帶著傷,也沒辦法,只能再咬牙堅持。

眾人順著河堤趟水而行,走不多遠便看到水面的盡頭,高大的城墻直接立于護城河里,由于天黑,眾人不解,這不是已經沒有路了嗎!

這就是康二寶說的“東關頭”,實際它不僅僅是一面城墻,在舊時,它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水利樞紐,城墻的東側就是護城河,而城墻內就是聞名遐邇的十里秦淮,城墻的底端有數個涵洞,每個涵洞中都有節制閘,用于調節護城河和內秦淮河的水位。

“別吵,城墻下有涵洞,穿過涵洞,我們就能進到城內了?!笨刀毣仡^壓低聲音對大家說道。

抬頭看,那高高的城墻上有一個很大的探照燈,“可得小心了,上面有鬼子,”武思京提醒大家,“注意,必要時大家要潛水,明白嗎?”

漸漸大家已經接近了東關頭的城墻,那探照燈的光亮也越來越強,它有規律地在左右上下移動。大家的行動也隨著探照燈的規律而在水中走走停停,時而還要一起潛入水中。誰說崔大胖子怕水的,他亦能自主的潛水,再冒出水面換氣,事后,崔大胖子說:“沒辦法,我是想活著,我大力丸的方子還沒傳出去呢,這樣死翹了,可惜了了?!?

就這樣眾人與探照燈周旋著,康二寶、崔大胖子、胡大、胡二、老土匪、于小飛、武思京依次進入探照燈的死角區域,就是這樣的黑夜,借助月光,眾人已經能看見城墻下的涵洞口,還有幾米,便可穿入其中。

就在這時,那巨大的探照燈突然改變了其運動規律,瞬間從城墻外的公路上,一下照射到了護城河的水面上,不巧的是那光柱正好射向走在眾人最后面的錢博士和李方,還好,強光一閃而過,錢博士剛剛放心出了一口氣,那光柱卻又飛快地折返回來,李方和錢博士頓時已感強光的威脅,在那一瞬間,兩人別無選擇,立刻潛入水中。

就在水里,依舊能夠感受到強光,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兩個人做了同樣的選擇,那就是快速潛泳,盡快擺脫探照燈的糾纏。

城墻上的日本兵并沒有及時發現水中有人,但也許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尋常,這可能是因為李方左臂傷口進入水中,影響了他的潛泳深度,在潛泳的過程中,李方一不小心,一只腳拍打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水花,城墻上的鬼子感覺到了,但卻沒有找到任何人影,不過鬼子已經有所警覺,那探照燈已經不再正常轉動,而是鎖定于這片水域。

一個不大不小的水花,鬼子便向這片水域亂射了數十發子彈,而這一時間里,錢博士和李方已經擺脫了探照燈的威脅,他倆也已經進入城墻下的涵洞口。鬼子狐疑地亂射子彈后,沒發現什么異常,也就當是自己神經過敏,一切便又恢復了平靜,月光還是那樣的慘白。

李方咬著牙鉆出水面,左臂傷口非常疼痛,還不止這些,剛才的水花引起鬼子的掃射,他真不走運,又中了彩,因為是潛泳的姿態,李方感覺自己的屁股又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這一回他立馬意識到又中彈了,這么清醒的認識,還能自主地潛泳,并且自主地鉆出水面,雖強咬著牙,李方自己感覺應該傷勢不是很重,至少不會就這么光榮了,此刻他也只能堅持。錢博士倒是沒一點問題,包括他的眼鏡,依然能夠完好地架在他的鼻梁上。

涵洞內更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剛才的探照燈,還有機槍的掃射,令武思京擔心起來,還好,鬼子沒有繼續射擊,這就說明鬼子并沒有真正發現什么。

已經進入了涵洞內,武思京壓低聲音問:“都在吧?都沒事吧?”

“沒事,沒問題?!庇泻脦讉€人都做了相同的回答,也是,能回答的當然沒什么問題,假設有問題的人呢!還能做出回答嗎?武思京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停下,都先停一下?!蔽渌季┘奔钡卣f道。

眾人手扶著涵洞的洞壁,站在齊胸的水里停下了腳步,“康二!”武思京輕聲問。

“嗯!怎么了?”康二寶問。

“回答‘在’,就行了。”因為無法用眼睛看,武思京只能采取點名答到的方式,來確定他手下是否都安然無恙,

“崔刀!”

“在?!?

“胡大!”

“在?!?

……

武思京依次叫了所有人的名字,結果令所有人都放了心。

“好,康二,繼續?!蔽渌季┩π牢康模锌刀毨^續前進。

康二寶身后的崔大胖子非常不習慣這黑漆漆的水洞,甚至有些害怕,他感覺這與地獄沒什么分別,“我說,這個洞咋這么長的,什么時候能到頭啊?”他問康二寶。

“我也不知道,這種地方我也沒來過啊,估計不是太長的,城墻也多厚,它就應該有多長。”康二寶一邊摸索著前進,一邊解釋道。

“我操!這個城墻這么厚啊,比北平的城墻要厚多了?!庇谛★w在黑暗中搖頭嘆道。

涵洞內依稀能夠聽到水流聲,這是個非常好的信號,這說明涵洞前端的水閘是開著的,如果水閘是關閉的,那么自然不會有水流,康二寶將這一信息分析給大家聽,這樣一說,大家都覺得是好消息,武思京說:“好,好,這趟辛苦值了。”

“別高興的太早了喲,太陽還沒升起,那就還是黑夜塞。”老土匪輕聲回應。

“呸!你這個老土匪,就是個烏鴉嘴?!贝薮笈肿雍藓薜卣f。

還別說,老人家真就有先見之明,康二寶順著涵洞壁向前走,終于他被一堵墻堵住了去路,崔大胖子緊跟在康二寶的身后,康二寶這么一停下,崔大胖子便撞上了康二寶,兩人都嚇了一跳,康二寶這才想起來需要跟大家打個招呼,“別動了,都別走了,我摸到了水閘。”

康二寶知道,自己面前的不是墻,一定就是水閘了,可恨的是水閘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水閘沒有完全打開,也許就只是打開了一半,而水閘的下端則在水里。

康二寶憋了一口氣潛入水中,他在水中順著水閘摸索,沒錯,之前的判斷沒錯,水閘是開著,很可惜,就只有一條縫隙,無論如何人是無法從底下通過的,還真應了老土匪的那句話。

康二寶向大家說明了這一情況,這如何是好?水閘之下過不去,那水閘上面呢?

康二寶踮高了腳,努力伸手去觸摸水閘的頂端,然而他的手指沒能夠做到彎曲,也就是說,水閘的頂端他沒能摸到,這個水閘究竟有多高?現在沒法判斷,看不見,也摸不著,這怎么辦?

康二寶抱怨道:“老爺個腿的,摸不到啊,太高了?!?

“我來看看?!庇谛★w泡在水里,早就急了,他說道。

對!曾經的飛賊,翻墻越戶,也算是他的專長之一,可如今是在水洞里,能有水老鼠一般的本領嗎!那就要試了再說,于小飛小心翼翼摸著涵洞壁走到了水閘邊。

于小飛仔細地摸索后,他說:“辦法只有一個,試試看吧?!?

伸手不見五指,于小飛只得對著黑暗說:“康二,你過來。”

于小飛指的辦法是什么,大家都還沒弄明白,他現在怎么說,就怎么做吧,康二寶摸索著抓住了于小飛的肩膀,“怎么弄,你說吧?!?

“你站穩了,借你肩膀用一下?!庇谛★w用手搬弄著康二寶的身體,示意他貼緊水閘站穩,這下康二寶明白了,這是準備著搭人梯,對,是個辦法,問題或可解決。

于小飛雙手猛地一按康二寶的肩,整個人便從水中一躍而起,之后雙腳就落在了康二寶的肩上,這一下,于小飛就有了近兩個人的高度,他在黑暗中繼續探索,就是這么巧,于小飛踮起腳,腳尖踩在康二寶的肩上,就是這樣,他的手指所能觸及的最高位置正好是水閘的頂端,于小飛兩只手死死抓牢水閘頂端,之后猛地一躍,兩只腳沿著水閘壁向上猛踏兩步,他便成功地躍到了水閘之上。

水閘很窄,人無法站立在水閘之上,于小飛只得將兩條腿放在水閘的外側,以他的肚皮與水閘頂端緊密接觸,他的雙手則放于水閘的內側,此時于小飛有點類似扒墻頭的姿態,他對水閘下的康二寶說:“康二,把手給我?!?

康二寶明白,這是要拉他上去,兩個人一上一下,都在努力摸索,遺憾的是,兩個人的手始終抓不到一起去。

“水閘太高了,這樣不是辦法,不行??!還得搭人梯。”康二寶低聲說。

于小飛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哎,不用了,等我一下?!彼f著脫下自己的褲子,然后順著水閘放了下去,“康二!摸摸看,我的褲子?!?

別說,于小飛真有辦法,曾經的飛賊嘛,但于小飛曾反復強調,“我不是一般的飛賊,我是義盜,傳說中的義盜!”

康二寶這回是抓到了實實在在的東西,他試著拉了拉于小飛的褲子,康二寶也不笨,為了更結實、更保險,他將那條褲子擰了好幾下,這樣就不比繩子差了。

“小于,你拉得動我嗎?”康二寶一邊用力拉緊褲子,一邊問于小飛,因為于小飛的身形嬌小,不免使人對他的力量產生一些懷疑。

其實康二寶心里還是有數的,就試探著拉了幾下,他便能感覺到于小飛的力道,的確有一膀子的力氣。

來吧,康二寶和于小飛一起叫勁,不算費事,康二寶便成功攀上水閘,接著就是崔大胖子,崔大胖子也清楚自己的分量,他還來了點提示:“我來了,用點力氣啊?!?

一聽那山東話,于小飛就把那條褲子交給了康二寶,“你來吧,這家伙太沉了?!庇谛★w倒也很實在,崔大胖子雖很是艱難,但也沒問題,他也成功越過水閘,四個-、五個……八個人都越過了水閘,就差李方了。

李方屁股上新添的槍傷,目前沒有人知道,李方沒有說,此時他已是行動艱難,他死死拽住于小飛的那條褲子,但是他的雙腿已經無力蹬踏水閘的巖壁,康二寶拽住褲子往上使勁提,只覺得異常沉重,比崔大胖子還沉,他有些納悶,“我乖乖,怎么這么重的?。 ?

康二寶非常吃力,一旁的武思京幫了一把,兩個人合力將李方拖了上來,對李方的無力,眾人都是理解的,只以為是因為他左臂的傷,誰知道他并不止這一處槍傷。

現在好了,九個人都已越過這高高的水閘,還是康二寶打頭陣,繼續在黑漆漆的涵洞內摸索前行,“他媽的,怎么搞的,還有一道水閘!”

康二寶摸索著走了也就五米的樣子,又一道水閘攔住了他的去路,就別抱怨了,你就是罵出他奶奶,那道水閘也不會自動消失。有了之前的成功經驗,這一道水閘倒也是什么難事,就是費點事而已,還要于小飛先來,一樣的辦法,先人梯,再就是于小飛的那條褲子,還好,沒有扔掉,借助這好用的褲子,九個人越過了第二道屏障。

“奶奶的,有種的再來一道水閘!康二寶叫著勁說。

“你不是上癮了吧!“于小飛說。

依舊黑漆漆的,冰冷的河水中摸索著走了五米左右,這回不錯,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并且眼前出現了很幽暗的一絲光線,在水面上一閃一閃的,嗯!沒錯,那是月光在水中的倒影,現在可以確定,九個人,一個不少,已經成功進入南京城區。

主站蜘蛛池模板: 加查县| 连云港市| 洞头县| 延津县| 桦南县| 安泽县| 罗源县| 普陀区| 大宁县| 潞西市| 大足县| 南康市| 宜丰县| 镇原县| 乡城县| 肇州县| 富源县| 烟台市| 黎川县| 泽库县| 肇东市| 镇江市| 咸丰县| 措勤县| 大城县| 合肥市| 开远市| 教育| 南京市| 高安市| 宿迁市| 松阳县| 鄂伦春自治旗| 抚顺市| 资阳市| 时尚| 莫力| 辛集市| 收藏| 山阳县| 马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