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殺人夜
- 峨眉
- 于鐵成·又見青山
- 3110字
- 2010-02-10 19:30:48
夜已深。
云暗風高,好吃街上已經沒有人。
離好吃街三里外的一個院子里卻有人,三個人,一桌酒。
其中一位面貌清朗的青年自斟自飲,也不管別人。坐在他對面的中年人似乎還在生悶氣,用一只鋼鐵打造的手摸著下巴上的胡須,連酒都喝不下去。打橫坐著的少年相貌更加俊俏得許多,只見他給鐵手中年人斟上滿滿一杯,笑道:“陳大哥,司徒大少那一招千機變化無影手是得到通天大師的親傳,你哥子就算輸了嘛也該服氣哈?!?
原來這鐵手中年人正是陳千重,他一口喝下滿杯的酒,把杯子重重地望桌子上一頓,怒道:“不服,老子就是不服!”
對面的司徒小魚卻笑道:“小張娃兒,好好喝你的酒嘛,又跑來挑唆陳大哥和我……”說到這里,他面色突然微變。對面的陳千重也對著二人一擺手,口中嘎然對著院外一株粗大的黃葛樹笑道:“久聞拜月教邱教主素有海量,既然已經來了,為何還不下來和我們兄弟共飲一杯?”
話音未落,但聽那黃葛樹的濃蔭中也響起了一陣夜梟般的怪笑聲,一條人影悄然落地,竟無一點聲響。
猶如白駒過隙,此人已坐到桌前,確是好身手。只見他骨骼細小,面色青白,兩邊耳垂各吊著一條蜿蜒的小白蛇,此人便是拜月教的總瓢把子邱南山。
邱南山冷冷地掃視了眼前的三個人,道:“原來是鬼手陳先生?!鳖D了頓,盯住了司徒小魚,沉聲拱手:“這位少俠器宇不凡,還沒請教?”
小魚雖然并非江湖人,但卻也不愿失了禮數,抱拳回禮道:“在下峨眉司徒小魚,不敢妄稱少俠?!?
邱南山夜梟般的笑聲又響了起來,大笑道:“果然不愧是通天大師的弟子,好亮的一雙招子。”
小魚心道,原來這位邱教主端的厲害,自己剛才在屋中發現他在樹上,竟也被他察覺,故此說出這番話來。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怒吼:“姓邱的,給爺們滾出來受死!”
話音未落,又聽另外有人怒罵道:“崆峒三子,陰魂不散,這里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似乎又有其他人趕到,聽起來卻這邱教主一路的。
雙方叫罵聲不斷,兵刃相擊,也響成一片。
邱南山的臉色愈加發青,道:“崆峒派的人,死纏濫打沒完沒了,真他媽的中了邪了?!?
說罷,他長身而起,眾人眼前一花,已不見了邱南山的身影。門外,卻傳來更加激烈的兵刃相擊聲。看來這邱南山和那些崆峒派的高手已不是第一次交手,所以連話都不說便又開打。
門外的人打得越來越熱鬧,屋里的人自然也喝得越來越不自然。
陳千重看了一眼小魚,一只鐵手握得緊緊的。小魚卻并沒有看他,似乎正在想著什么,眼前仿佛無物。陳千重又去看張孝天,張孝天倒是回視了一眼,卻只是聳了聳肩膀,沒有一點想起身的意思。陳千重怒道:“峨眉山下,動刀動劍,簡直是不把峨眉派放在眼里了!”
“陳大哥,你老人家好久做了峨眉派弟子哦?”張孝天微笑著問道。
“你個死小販硬不是個東西,老子雖然不是峨眉派的,老子的小兄弟總是峨眉派的弟子嘛!”陳千重是火爆脾氣,再也忍不下去,霍然而起,便向門外沖去。此時,一道身影卻從他旁邊先沖了出去。便聽背后張孝天悠然笑道:“你老哥說對了,峨眉派弟子的身份他自己是不得忘記的,我只是個死小販,還是呆在屋子里比較安全?!?
可是,當陳千重沖出門時,打斗聲早已停止,門外除了小魚,居然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他們去了哪里?”陳千重問道。
小魚輕輕地擺了擺手,低聲道:“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我只知道,假如我們動作太慢的話,事情就不大妙了。”
陳千重道:“小張還在房間里……”
司徒小魚微微一笑:“小張那家伙,你還不曉得,鬼精靈一個,誰還能輕易把他傷到?”
陳千重也笑了,兩人并肩躍上屋脊,向黑暗之處而去。
房間內,張孝天剝了一顆花生放在嘴里,喃喃地道:“司徒大少,你這個混蛋,真的對我那么放心嗎?”接著,他撲哧一笑,給自己斟上一杯酒,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一口喝了下去。
張孝天在喝酒,司徒小魚和陳千重卻在到處找那些“失蹤的人”。
只是,當他們找到的時候,這些人似乎已不應該再被稱之為“人”,因為他們已經全都死了。
空氣中若隱若現地有一縷淡淡的花香。但這香氣之下的情形卻令人心悸。
倒在地上的一共有十一個人,九個男人和兩個女人。雖然他們死相各異,但全都是仰天而倒,臉上身上都有血痕,但偏偏全都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從場面上看,很明顯是大家以死相拼,用盡全力,所以同歸于盡。
“拜月教起于播州,縱橫貴鄂,當地小兒聞邱南山之名而不敢夜啼,沒有想到,竟葬身于此。”陳千重感慨地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三位就是崆峒子路和他的兩位師弟子貢和子夏”司徒小魚悠然地嘆道,“黃昏的時候,我見過他們,就在好吃街上,還有另外那些怪人,我也見過?!?
陳千重嘆了口氣道:“沒想到,崆峒三子這一戰竟全軍覆沒……那些人,我看都是拜月教的堂主一類的高手,也許就是拜月教的七大堂主,今天為兄也見過他們。加上一個邱南山,只怕這拜月教從此也就不存于世了?!?
崆峒三子,崆峒派掌門人孔二先生玄座前最得力的弟子,他們在西北一代名氣極大,每個人都為自己取了一個儒家至圣先師孔子門下名徒的名號。
子路索命,子貢追魂,子夏奪魄。
不過這一次他們索的是自己命,追的是自己的魂,奪的是自己的魄。
小魚突然問道:“拜月教一向在貴鄂,怎么會與西北的崆峒派有什么過節?”
陳千重道:“你不在江湖,自然不知江湖事,這拜月教和崆峒派之前的確沒有什么過節,非但如此,而且這位邱大爺和孔二先生還有親?!?
“他們有親?”
“邱南山的續弦是孔二先生的堂侄女?!?
“原來如此。既然有親,他們怎么反而拼死相爭?”
“那是在一個月前,邱夫人突然暴斃,崆峒派登門問罪……”
十數日前,播州,拜月教總舵。
朝陽東升,一向勤勉的邱夫人卻未起床。幾天前,因為家事吵過幾句嘴,她和丈夫分房而睡。邱南山心中很是疼愛這位比自己小十歲的后妻,見夫人似乎仍在慪氣,也不敢進門說話。
午間,侍女送飯菜進夫人臥房,卻發現夫人竟已斷氣。邱南山急尋良醫,卻已告不治。
極巧的是,崆峒三子此時突然登門拜訪。見夫人暴斃,子路等人當即追討因由。
雙方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邱南山前妻所生愛子邱楓林竟被發現死在院外,一張俊俏的面龐竟被亂劍剁得稀爛。拜月教有播州宣慰司撐腰,在當地勢力之大無人可敵,根本不可能有人膽敢跑到總舵殺人,何況殺的還是拜月教的少主;而當日又未聞有外人過往,拜月教自然也就認定邱楓林之死與崆峒三子有關。
于是雙方當場翻臉,拔劍而起,斗了個天翻地覆,親家也因此變成了仇家。
“不過不知道這些人為何現身于此,倒也蹊蹺。”陳千重又道。
“陳大哥說得不錯,邱南山要尋崆峒派的晦氣,應該去甘肅……難道他來這里是想找我恩師?”
“這倒也有可能,通天大師乃是今日武林泰斗,邱南山也許正想請大師出面調停也未可知。想來崆峒三子自是隨后趕來的,可惜邱南山沒來得及上山,就在這里和子路三兄弟同歸于盡了。”
“說起同歸于盡……陳大哥,這附近有花嗎?”
“花?啥子花?”
“我也不曉得是啥子花,總之是一種奇怪的花……陳大哥,此地已是峨眉山下,總不能就這樣擺上幾個死人,還要煩勞你通縣衙處置,小弟馬上也要上山了,我們就在此別過吧。”
“好,日后等你下山,恐怕我已遠去,日后江湖中如有用我之處只管開口便是。”
“莫在人前自夸口,強中自有陳鬼手——陳大哥,保重!”司徒小魚目送陳千重遠去。
過了一會,他轉過身來,俯低細細觀看邱南山及他的幾名手下和崆峒三子的傷口。
黑暗中,一雙眼睛默默地注視著司徒小魚。
星空愈加顯得離人高遠,風也更急,風中隱約的芳香也愈漸濃烈。
小魚心中輕輕地一跳,那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愈發強烈??磥砟呛诎抵?,也許有一個人正像一只老鼠般潛伏著。
小魚的嘴角又掛上那絲頑皮的笑容,他沒有去察看,而是轉身又走進了張孝天的小屋,端著碗,繼續把酒倒進喉嚨,眼睛卻望向窗外,也許那人的藏身之處就在自己想到的那一處。當然,這也許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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