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德銀正在電腦上打橋牌，不耐煩揮手，“又有什么事？”

“你看看，你看看，你還打牌……”殷淑秀劈手把卡片扔到電腦前，“你女兒都要被騙子拐走了，你還沉得住氣？”

樊德銀拿起一張看看，也變了色，“這是什么？”

“是什么，哼，你自己來看看，這里還有多少……”她拉著丈夫去參觀那滿地的卡片，哆哆嗦嗦指點，“你看看那個不要臉的癩蛤蟆干了什么，我決饒不了他……”

“太不像話了！”樊德銀也氣得發抖。

“我們去他們公司，把那個癩蛤蟆揪出來好好教訓教訓……”殷淑秀卷著袖子往外沖，沖到門口折回來，“你怎么不動？”

“去公司鬧會把事情鬧大，搞不好會影響秀秀……”樊德銀反對。

“那去癩蛤蟆家里！老娘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人養出這樣不要臉的兒子，卑鄙下流，下流無恥……”殷淑秀摩拳擦掌。

“也不夠好……”樊德銀沉吟，“還是等秀秀回家問清楚……”

“問個屁！她會說實話嗎？肯說實話就不會一直瞞著我們了……我就覺得奇怪，這段時間老是往外跑，什么同學，我看都是和癩蛤蟆約會去了……”殷淑秀怒不可遏，“算了，跟你這樣的人商量事情永遠都是白搭！我還是等阿正回來，讓我兒子陪著我一起去……老娘一定要讓那癩蛤蟆搞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竟敢打我們秀秀的主意……”

她旋風般卷出門去了，樊老太太追出去，在后面連連叫喊，“淑秀，你回來，你去哪里……”

“我去公司里找癩蛤蟆他家去……”殷淑秀跑得快，電梯也來得及時，等老太太趕到，電梯已經向下去了。老太太氣得在那門上拍了幾巴掌，“平時等你半天也不來，今天來得這么快……”心急火燎按旁邊的，那電梯卻似在二樓生根了，很久才慢慢變成了三。要是等它達到再追出去，以殷淑秀的速度，再也追不上了……

老太太垂頭喪氣回來，向樊德銀道：“追不上了，叫也叫不回來！”

“這種犟驢子，勸得聽嗎？”樊德銀恨恨道：“平時胡攪蠻纏沒什么，這件事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鬧開來對我們家并沒有什么好處，咳……煩得很！”漠然以一句標志性語言結束了談話。

“勸不了也得勸，你快想想辦法，到底怎么辦啊？”老太太急得團團轉。

“我有什么辦法……”樊德銀準備回到沒有煩惱的橋牌世界，老太太擋住鼠標，開口罵兒子，“你還是個當爹的，這個時候還能袖手旁觀？”

“不然你讓我怎么辦，也追著去秀秀公司……”樊德銀不勝煩惱。

“秀秀公司……”老太太忽然一拍手，“對了，讓燕子去攔住淑秀……”

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樊家的號碼，凌燕愣了幾秒，決定不接。電話堅持響完一遍，接著是第二遍，第三遍，凌燕終于橫下一條心，接就接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還能隔著電話把她吃了？

“奶奶……”

她沒想到是這樣一個任務，捧著電話，欲哭無淚。什么樣的差事不好派，給個老虎嘴里拔牙的活兒。

“燕子，奶奶從來沒有求過你！奶奶知道，你在我們家受了不少委屈，樊正他媽媽脾氣不好……你就算看在奶奶的面上，就算幫我一次忙……”老太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什么招數都使出來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凌燕淚奔了。

“什么？”樊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媽去找吳明銘，奶奶叫你去攔住她？”自己的母親，他太了解了，盛怒之下的殷淑秀，簡直就是一頭橫沖直撞的熊，誰能攔得住，那不是讓凌燕雞蛋往石頭上碰嗎？

“我馬上過來！”將要掛斷電話，他又急匆匆補上一句，“你先別去，我媽那脾氣，萬一……”

雖然是沒有說完的一句話，凌燕卻已經完全明白那話里的意思，心里頓時如暖流涌過，猶豫整個上午的問題一下子清晰了。

“阿正，今天上午我去了醫院……”

“什么，我聽不見，我進電梯了！”樊正滿腦子都是世界大戰前的恐懼，到了車庫就急急撥打他媽的手機，車庫里信號不好，等到信號滿格，那邊卻又占線。終于能接通了，樊正第一句話就是：“媽，你在哪里？”

“阿正，你回家了？等我一會兒，媽媽有點要事要先辦完……”殷淑秀一門心思想著打倒癩蛤蟆大業，連兒子回家的重要性都降低了。

“你在哪里？”樊正只想知道這一個問題。

“公車上，這該死的公交車，等了老半天才來一輛，還要轉車，人又多……”殷淑秀說了個站名，開始嘮嘮叨叨。

樊正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一天樊正達到了開車以來的最高時速，加足油門，一路超車。跑到凌燕公司門口的時候，凌燕站在門口張望，跑過來，“還沒來，你媽媽還沒來！”

“幸好還來得及！”樊正下車來，“剛才我一路超車，有個車差點撞上……”還來不及敘說路上的驚險情況，凌燕已經拉住他，“快看，那個是不是你媽，往西大門的方向去了……”

“你回去上班吧，我去勸她……”

是誰說人老了體力不如年輕人？樊正拔腳就追，跑得氣喘吁吁，眼見他媽健步如飛，麻利一轉彎，再也找不到了。再打電話，手機關機，樊正氣惱地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長長嘆口氣。

只有給樊秀打個電話，通知她和那個吳明銘早點做準備，樊正改而撥打樊秀的電話，那邊卻占線。耐心等了幾分鐘再打過去，還是占線，樊正頹然嘆了口氣，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發呆。

電話卻又響起來，凌燕帶笑的聲音，“阿正，你不是找媽媽嗎？媽媽在我辦公室呢！”很輕松的語氣，他還聽見她笑著說：“媽，先喝點水，你要溫一點的還是熱一點的？”

明明是找吳明銘的麻煩，怎么又找到凌燕身上去了？樊正簡直焦頭爛額，又急急往凌燕辦公室趕。他感覺自己就像胡宗南攻打延安一樣，被彭德懷牽著鼻子滿山跑，跑得筋疲力盡，連個衣角也沒撈著。

凌燕眼尖，在窗戶里看見他的身影來了，趕緊溜出去，拉著他到轉角處。樊正焦急問：“她找你做什么？”

“找我要吳明銘的資料，讓我去人力資源部，我該怎么辦？”凌燕比他更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