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梁見趙安慕不答,也不催促,只在一旁靜候。
良久,趙安慕道:“自從父親賜了璃火令牌給彤兒,彤兒始終都沒有用過,這次去那么偏遠的吉星鎮,為何要用這璃火令牌,少傅可曾打探到?”
孔梁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我昨日得了這封信,今日已派人前去打探,尚不知郡主她為何事動用璃火令牌?!?
趙安慕聽完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那被窗格分割的零零碎碎的陽光,灑在簾子上,和小時候一起追逐過的陽光,是一樣的溫暖。
然而,物是人非。溫暖的陽光下,只有一個高高在上卻孤單寂寞的人。
還是孔梁開口打破了沉默。
“少主,我知道您與郡主兄妹情深,但請容我說句不敬的話,郡主她,已經不是兒時的郡主,所以,也請您,全力去做現在的您?!?
“少傅以為,彤兒此舉,必定是要與我爭未來城主之位嗎?”趙安慕反問道。
“屬下暫時不敢定論,但值得郡主動用璃火令牌的,除此之外,屬下實在想不到還有其他,還請少主及早防范?!?
“既然少傅不敢定論,那此事就暫且擱下吧,我不想無端揣測彤兒,傷了我們兄妹感情,一切等少傅打探到消息再說吧。下午的課業要開始了,不能讓先生等著,少傅可要隨我一同前往鑒真堂,察驗察驗我的功課?”
“城主交代了事情要去打理,今日屬下便不陪少主前去了,屬下先行告退?!?
孔梁離開,趙安慕整理好衣冠,往鑒真堂而去。
無論如何,用璃火令牌出去辦件事,不一定就一定意味著趙安彤有什么覬覦之心,一切都要等有了真憑實據再做定奪。趙安慕不愿這樣揪心的去猜,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趙安彤始終都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
午后的陽光不偏不倚的傾灑在這片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人生,是淡泊的交付予命運主宰,還是披荊斬棘的一路向前?
如若把有限的生命放進悠悠的時光之中,這一切,又有什么重要?
可是,有一個,在乎的,愛著的人,這支人生的旋律,要為了那個人,輕輕吟唱。
從東升鎮出來,淺雨一行經過了新寧鎮,今晚即將到達文關鎮。一路走來,因為不趕時間,邊走邊歇,遇到好的景色一行人也會駐足一陣,就像一場放松心情的旅行。艾云和艾宵看到淺雨一副樂觀的樣子,心里也不由敬佩,面對如此未知的一切,還能談笑風生的面對,淺雨果然非尋常人。
然而在淺雨心里,又何曾沒有彷徨和擔憂,只是,即使焦灼的度過每一天,該來的總還是會來,既然在這樣一個世界,以這樣一種方式活著,那么,就首先要活著吧。想通了這一節,那倒不如放松心情,一路上吃吃喝喝玩玩,就當進入那一切都尚無定論的世界前,最后的一次享受吧。
新寧鎮距離文關鎮沒有多遠,淺雨一行走走停停,未到傍晚,就已經可以看到文關鎮了。
“姐姐,我們今天還去住文關客棧嗎?”淺雨問艾云道。
“是啊,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后再想住文關客棧,還要自己掏腰包哦?!卑菩Υ?。
“我這幾天都被慣壞了,我還怕我們不住文關客棧,吃不到好吃的,我要哭的。”淺雨道。
“就是,以前在咱們郡主那里,也吃過不少好吃的,可是出來才知道,好吃的還是在民間,郡主殿里的那些廚子,還是差遠了?!卑?。
“你們兩個真是沒出息,就知道吃。”艾云道。
“那不然呢,姐姐難道還要我去披荊斬棘報效國家嗎?起碼目前看來,我是只會吃啊,哈哈哈?!睖\雨笑道。
艾云聞言也笑了,道:“你覺得郡主那里缺個能吃的人嗎,所以你肯定是個大人物呀,現在你只管吃好了,等到了郡主那里,說不定真的讓你報效國家去呢?!?
淺雨撇了撇嘴,心道,是啊,郡主難不成要我來幫她吃啊,怕城主宮里的吃的吃不完嗎?我到底會干什么啊,唉,真是想不通啊!
幾個人談笑著,眼看著就到了文關鎮。進了鎮,很容易就找到了文關客棧,在璃火令牌的威嚴下,客棧管事崔唯極盡本事,好好侍奉著一行人,吃喝用度自然不必說,甚至擺了一出戲臺,請了戲班子給淺雨一行人演了大半夜的戲,給她們解悶,淺雨頭一回看戲,又是笑料百出的喜樂戲,直呼好看,崔唯在一旁,看到幾位主子這么高興,欣慰的老淚縱橫,自家倚仗的那位,祖上的名份本就不高,這么多年過去,城主代代更迭,現如今那位已經邊緣的不能再邊緣了,再加上學業不精,沒能謀得個更好的差事,現在就靠著祖上的福蔭,城主撥付的基本的俸祿過活,眼看著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什么時候連這客棧被人頂替了也說不定。正琢磨著,那位不積極,自己怎么著靠個得勢的主子,好歹延續自己守著這客棧的生意。不曾想,就有幾位主子拿著璃火令牌來入住。璃火令牌啊,那可是當今城主最喜愛的大郡主之物啊,伺候好了幾位主子,以后好歹和郡主還有過這么一星半點的交道,總也算是往前邁了一步。
所以,淺雨一行遇到了一路走來最發自肺腑的盡心盡力的管事,在文關客棧的一晚,過的極其的舒適。
眼看著夜深了,夜霧淡淡的籠罩,空氣變得清冷起來,戲臺上咿咿呀呀的還在唱著,艾云轉頭看到淺雨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的打盹兒了,前一眼看著她還饒有興趣的在剝青豆吃,這一眨眼,就打起盹兒了,真是……艾云撲哧一聲笑,輕輕地戳了戳淺雨。
淺雨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艾云,道:“云姐姐,演到哪兒了?”
艾云拍了拍淺雨的肩,笑道:“還演什么呀,都困成這樣了,還惦記演到哪干什么,快回去睡,晚上涼,當心著涼再病了!”
淺雨努力的睜大了眼睛,略帶遺憾的道:“好吧,那我去睡了?!?
看淺雨站了起來,打算回房的樣子,在后面侍奉的崔唯忙迎了上來,道:“大人是要去休息了嗎,小人這就命人來服侍大人們就寢。”
艾云道:“管事今天也辛苦了,交代好丫鬟們就早點回去歇著吧?!?
崔唯誠惶誠恐的道:“大人說哪里的話,大人住在小人這客棧,小人真是覺得祖上積德,感恩還來不及,哪里來的辛苦二字……”
“行了,再被你歌功頌德的念叨一會兒,我們都該睡意全無了,看這位主子都要站著睡著了,還不趕快安排?”艾宵看崔唯還打算長篇大論的歌頌她們,指了指昏昏欲睡的淺雨,制止了崔唯的進一步恭維。
崔唯馬上識相的退下,安排丫鬟們送來了熱水,懷著激動又忐忑的心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夜霧漸濃,月亮不時的隱入云層之后,翩翩霧靄和隱約的云層,交織在夜色中,漸漸迷離的分不清彼此。
從艾云屋子的窗戶上,飄出一陣極其清淡的香氣,一陣晚風吹來,隨風消失在漫漫的夜色中。
不多時,一道黑影閃入了艾云的屋子。
“師姐,找我什么事?”來者正是艾云的師弟,在暗中負責保護眾人的飛羽。
“飛羽,這幾天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事嗎?”
“沒有啊,怎么了師姐?”
“前天,我們在東升客棧的那個晚上,我和艾宵都感覺到了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息,非常像是的本宗的人,可是極其短暫,我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感覺到?”
“東升客棧?那晚我在客棧里查看了查看,看那姓高的沒什么問題,就又到外面查看了一番,回來就一直在東升客棧的普通客房了,沒有發現什么??!”
“難道我和艾宵都感覺錯了嗎?”
“師姐,你們是不是太緊張了,真的要是本宗的人,一定會現身的,師傅親自交代護送淺雨,這么重要的事,本宗要是有人來,沒道理不現身啊?!?
“真的是我們的人倒好說,我是怕不是我們的人,那么強大的氣息,難免不好對付?!?
“師姐放心,后面這兩天我會更加注意的?!?
“好,你多留意,有情況及時告訴我?!?
飛羽出了艾云的屋子,像一陣輕煙一樣融入安靜的月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