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趙符卻嘆了一聲,道:“只是,我遼城地處憬城和隆城的包圍之中,這些年來,二城視同唇齒,對我虎視眈眈,我遼城在其夾縫中,生存的實屬不易啊。”
孫竹心中自然對此了然于胸,季夏國五城,憬城和隆城因著丁蘇克和孫盈盈的姻親關系,自然是親厚有加,彭城也早就依附了憬城,而季夏國最東邊的丹城,雖然城小人少,在規模上絲毫無法抗衡憬城、隆城這樣的龐然大物,但卻因城主家族擅煉制丹藥,而丹藥這種東西,無論是練武者,還是普通人,都是求之不得的東西,所以盡管城防落后,人丁慘淡,這些年來也不曾有人主動尋釁,倒是偏安一隅,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只有遼城,在憬城和隆城的夾縫中,自趙符做了城主以來,邊界的小規模糾紛一直不斷,難怪趙符對此哀嘆不已。
孫竹道:“城主,凡事不必強求,我遼城在季夏國雖疆域狹長,不似憬城和隆城那般幅員遼闊,國力也不如二城雄厚,自那丁蘇克與孫氏聯姻以來,這些年更是在夾縫中生存,雖說不易,卻也歷經五百余年,靠的就是我邊界的天險易守難攻,和歷任城主的勵精圖治,而城主您,三十四歲成為遼城五百多年來最年輕的城主,城主的膽識、魄力、治城之能,我等俱有目共睹,城主且放心,孫某不才,但定會竭力輔佐城主,助城主興我遼城!”
“好一個興我遼城!有先生這句話,我也定當做個明主,以謝先生相助!”
君臣二人言談甚歡,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時光的腳步輕巧溫柔,卻在那終于逐漸西沉的夕陽下,帶起片片漣漪。
春草戚戚,晚風未央。月影依依,佳人霓裳。
泰安宮桂屏殿,是大郡主趙安彤的寢宮。
此時已是掌燈時分,晚膳齊備,趙安彤卻仍正在燭火下捧著本書看著入迷,侍女們深知郡主的脾氣,郡主平時待下人們極好,可一旦她看書看的入迷,那是打雷閃電劈中了屋頂也驚不起的。擾了郡主看書的興致,是要被罵被罰的,旁邊的侍女只好去撥了撥燈芯,讓燭火更亮些,然后退了出去,也不敢去催促郡主。
屋里,趙安彤興致盎然的看著書,屋外,剛出來的侍女和另一個侍女在走廊前輕輕地咬耳朵,不知是打聽到了哪個妃子的八卦消息,時不時地傳來輕笑聲,反正看郡主這架勢,八成一時半會兒是不能用膳了,桌上那些飯菜,也只能等著郡主看完了書,再去熱了來吃了。
兩個小侍女正聊著起勁,忽然聽見外殿回廊那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赫然是城主趙符的說話聲,沒等兩個小侍女回過神來,趙符已經說著話,進了內殿。
兩個侍女忙提著裙角跑下臺階,向趙符行禮。
“給城主請安!”
趙符揮了揮手,讓她們起來回話:“郡主呢?”
“回城主,郡主在房里看書。”其中一個侍女道。
“這個時辰了,怎么還在看書,郡主用過晚膳了嗎?”趙符問道。
“回城主,晚膳已經備好了,可是郡主在看書,您也知道,郡主一看起書來,就不許我們打擾,我們這就守在外面,等郡主看完書,再服侍郡主用膳。”一個侍女垂首應著趙符的問話。
這時趙符身后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對那兩名侍女道:“冰兒,采萱,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城主來了,還不快去通報郡主。”
這女子雖然也是穿著侍女的服飾,但卻比那一眾小侍女華貴的多,尤其是衣領和袖口上一圈金色的滾邊,更是給她平添幾分姿色和權威,而這金色滾邊的服飾打扮,正是泰安宮各殿總管事的服飾,這女子就是桂屏殿的總管事,名為趙禎,桂屏殿上上下下的大小家務事,都由趙禎一手打理,在桂屏殿,趙禎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這趙禎自打趙安彤五歲時,就是趙安彤身邊的侍女,本家姓齊,剛進泰安宮時,也不過十六歲,年紀尚小,日常的除了給趙安彤端茶倒水,還陪著趙安彤一起玩耍,一路走來,跟趙安彤自是十分親近,待趙安彤十六歲,趙符賜了桂屏殿給她,趙禎隨著趙安彤來到了桂屏殿,三年后,趙禎成為了桂屏殿的總管事,趙安彤將西偏殿中的一間分給了她,并賜了“趙”姓。
那冰兒、采萱聽了總管事的招呼,就要進去通報,卻被趙符制止。
“無妨,我們的郡主還是這股倔勁兒,一看起書來,就什么都顧不上了啊!”趙符一邊說,一邊哈哈笑著往屋里走去。
進了屋,就看桌子上擺著幾盤精致的小菜,卻不見趙安彤的影子,往里一看,趙安彤正在書桌旁,捧著本書看得起勁,時不時的點點頭,全然不知趙符的到來。
“彤兒!”趙符一邊喚著趙安彤,一邊走進了書房。
“爹!您怎么來了,也不讓人通報一聲!”趙安彤這才看到了趙符,放下手中的書,從書桌后面走了出來。
“彤兒給爹請安!”
趙符自從見了趙安彤,就一直樂得合不攏嘴,看趙安彤終于放下了書,忙拉過她的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道:“都這個時辰了,也不知道餓啊。”
趙安彤也挽著趙符的胳膊,撒嬌的說:“爹,我還不餓呢,您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啊,我還想待會過去給您請安呢!”
“爹想彤兒了啊,議完事,就想著和彤兒一起用晚膳,沒想到還打擾了彤兒看書的雅興。”
“沒有,沒有,爹來陪著彤兒用晚膳,彤兒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著趙安彤對跟在趙符身后的趙禎道:“管事,還不快命人去置辦晚膳!”
趙禎應了,轉身出去安排了。
趙符的目光落在趙安彤看的書上,對趙安彤道:“彤兒在看什么書啊?”
說著也不等趙安彤回答,就牽著她的手,走到了書桌邊,拿起書看了看,道:“《政史鑒》?彤兒,這書晦澀的很,看得不覺得枯燥嗎?”
“不枯燥啊,爹,這《政史鑒》,評政以左右朝野,論史以明治天下,彤兒在這其中,看到了許多以前不曾知道的治國之道和為政之責,彤兒實在是喜歡!”
趙符更加愛憐地看著趙安彤,放下了書,對她道:“《政史鑒》相傳是幾百年前吳風國燕氏麾下一位了不起的文臣所寫,極盡治國之才,是為政者必讀的典籍之一,這書我記得是讓慕兒拿去讀的,他卻不爭氣,讀了這許久,我每次考查他都支支吾吾,沒成想,倒是我的彤兒當個寶似的,廢寢忘食的在這研讀呢。哈哈哈,好了,這再好的書,也要吃飽肚子有了力氣再讀,來,彤兒,爹陪你先吃了飯再說!”
說著牽著趙安彤,兩人出了書房,來到了飯桌旁,桌上的幾個清淡小菜,還沒涼,趙禎也利索的吩咐廚房另做了幾道可口的菜肴,很快就端上了桌,趙符和趙安彤邊吃邊聊,不亦樂乎。
用過了晚膳,趙符又陪著趙安彤聊了大半天,想著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處理,這才離開了桂屏殿,去了廣晟殿。
趙安彤送走了趙符,依舊又回到書房,讓冰兒又燃了只蠟燭,繼續看起書來。
靜的夜。天穹上一汪墨黑的深邃,星光輕輕地閃著,遙遙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