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夢神色如常,讓楚雁秋感到自在不少,她拿起那盒脂粉,輕輕地打開了盒蓋,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撲鼻而來。
內里白色的脂粉看著和平常使用的鉛粉質地似乎是差不多的,她用手取了一些涂抹在臉上,隨著脂粉在左臉上的遮蓋,楚雁秋的眼睛也越睜越大,眼底是掩不住的驚喜之情。
待全都涂抹好后,楚雁秋在銅鏡前用顫抖著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輕撫著自己的左臉,竟真的變得和容貌被毀之前一樣,看不出半絲異常。
“這、這是如何做到的?”
沈清夢神秘莫測地笑了笑,“這是我們清夢齋秘制的配方所研制而成,自是不能透露給外人知曉的,如果對這盒脂粉滿意的話,可以買下來在大婚的時候使用,定能滿足你的心愿。”
想到在大婚當天能夠用這張完好的臉嫁給楊家大公子,楚雁秋紅著眼眶連連點頭,將這盒雪膚粉買了下來。
待楚雁秋準備離去時,沈清夢叮囑到,“這款雪膚粉雖然能使人的容貌暫時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但是每次使用須得間隔七天以上。”
楚雁秋的腳步頓了頓,不解地回頭,“這是為何?”
“這款雪膚粉的配方特殊,頻繁使用,將對皮膚產生不可逆的惡化效果,楚小姐一定要謹記。”
楚雁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道路上依然還是濕漉漉的,所幸雨已經停了,灰蒙蒙的天空中透著些許白光,大約不久就會放晴了吧。
楚雁秋在踏入楚家大門前的那一刻,猶豫了下還是將面紗系在了臉上。
時間一晃,已是到了月底。
這天宣城里一大早便是鑼鼓喧天,鞭炮聲不絕于耳,城中人都在熱議楚家和楊家的婚事。
洞房花燭之夜,楚雁秋低著頭坐在婚床上,喜慶的蓋頭之下是她掩不住的上翹的嘴角,以及滿心抑不住的喜悅和幸福。
生平第一次覺得等待一個人的到來竟是這般的令人雀躍緊張。
自從上次出游受傷后,他們便沒有再見過面,她拒絕了他的看望,沒有摘下過面紗讓他看到自己毀了容的樣子,不過她始終記得,當她從馬上不小心摔落的那一刻,左臉與石頭刮蹭得火辣辣的疼痛時,他慌亂無措地下馬跑了過來,緊張地抱住她,認真地說:不論她變成什么樣子,他楊天衡今生唯一的妻子只有她楚雁秋。
門被推了開,他終于來了。
視線里,一雙祥云刺繡的黑底紅線的靴子在她的面前慢慢走近,在離她還有兩三步的距離時卻又停了下來,隨即轉身離開。
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室內整個都黑了下來,蠟燭被吹滅了,她的雀躍的心在這一瞬間似乎也沉入了幽暗的湖水中。
“雁秋。”
楊天衡握住了楚雁秋的手,在耳邊輕輕喚了聲,一如往常充滿著寵溺的語氣。
蓋頭被掀了起來,眼前卻只能看到對方模糊的輪廓,但是哪怕只是一個大概的身形,她也知道,這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嫁與的人。
跟她說不論她變成什么樣子,他都愿意娶她的人。
她想到自己從半月前拿到那盒脂粉后,就一直憧憬著這一天,除了給她上妝伺候的翠兒,她沒再告訴其他人她有了能暫時恢復原貌的方法,她希望能給他一個驚喜。
她幻想著他在看到自己完好的面孔后會是什么樣的表情,是會和她一樣的喜悅亦或是驚訝,卻獨獨沒有想到他會讓他們在一片漆黑的環境里相互看不清對方的臉。
嫁進楊家后已一月有余,雖然沒有她預想的那樣幸福美滿,但好歹日子還是如她出嫁前一般沒有什么不同,在這里即沒有受什么委屈,也沒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天衡也一直盡著他做丈夫的責任待她很好。
有的時候她覺得天衡自是還喜歡她的,畢竟他的溫柔體貼她是能感受到的,可有時候卻又覺得天衡對她事事分寸感極強,就像只是在盡一個丈夫應盡的義務般。大婚當夜被吹熄的蠟燭在她心里始終是一個疙瘩。
那盒雪膚粉已被她放置在梳妝臺許久都沒有用過,她在楊家一直還是系著面紗,沒有讓天衡看見過她的樣子,每次用餐時她只在自己的院子里由翠兒伺候著。
就在她想著她這一生莫不是就這般與天衡相敬如賓地過下去的時,卻在一日下午發生了這樣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這日天氣正好,一連下了好幾日的雨終于停了,天衡早早去了外頭辦事,楚雁秋便一人來花園里逛逛賞花。
早聽說東宅那處的院子里種了一片茶花,現下想來應該是已經開了,行至廊亭拐角處,竟無意瞥見了天衡的身影。
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呢?而且來這東宅作甚,腦海里回想了一下,方憶起東宅里住著的似乎是天衡的遠方表妹楊喜珠。
她很小的時候因為母親因病去世了,前幾年父親也意外去了,楊家祖母心疼她一人年紀輕輕便孤苦伶仃,所以就接回了楊家。上次出游的時候天衡也帶著她了,平常在楊家雖偶有見過幾次,但不知為何與她的關系卻并不熟絡,她似乎是個性子清冷的姑娘。
楚雁秋慢慢跟著那道身影走了過去,看到他與楊喜珠一同坐在了一株桃花樹下的石桌處,楊喜珠起身給他倒茶,兩個人的身體挨得很近,這一幕深深刺痛了楚雁秋的雙眼。
兩人有說有笑的聊得十分開心,原來這位楊喜珠在天衡面前倒并不是那般冷淡的女子了。
楚雁秋的手心緊捏著,在看到楊天衡從懷中掏出一只玉鐲遞給楊喜珠后,便再也看不去了,忿恨地轉身離開。
回到房內,楚雁秋大發了一頓脾氣,將桌上的物件全都掃落在地,翠兒被嚇了一跳,“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翠兒,你說我與那楊家小姐誰更美?”
“楊家小姐?”翠兒有些迷糊,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在花園里賞了花回來后,便發了這么大的脾氣,一時不能反應過來她說的楊家小姐是指誰。
“罷了,成親當日我就應當知曉,人心是會變的。”楚雁秋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從臉頰上滑落,她從袖子里掏出絲帕拭去臉上的眼淚,“翠兒,你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等會兒如果郎君若是過來找我,你就推說我身體不舒服不見他。”
翠兒應了聲,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