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觀棋，不知歲月幾何。兀然回首，山下已幾度春秋……

而今大雪愈發肆虐上癮，天色完全陷于黑蒙蒙中，置身其中……時間的流逝，只能憑借自身考量。

估摸著日子，在這不知名山洞里，呆了是有三天之久了。

也許是因為千百年來人們的思維慣性使然，凡事染上了“三”這一數之后，才能真正地觸動到人的心里。

三天了，不覺間已經這么久了……

邢善心里想著。

若是沒有左手腕上那觸目驚心的黑菁色什狀物，在這山洞里再待上個三天又三天……外加三十三天又何妨？

知覺寺中長大，諸如：閉口禪、坐定禪、忘我禪……邢善知道太多太多。雖說境界遠不如師父那么高，但不吃不喝，幾詢下來無礙其事。

但現如今呢……哎！

邢善長出了一口氣。

提起身子，摸著黑，一步一步來到姑且算是洞口的地方。抬手間，一股氣勁噴薄而出，堵在洞口位置的積雪應景而散，轟地發出聲悶響。

積雪放棄了對洞口的阻攔，外界灰蒙蒙的顏色帶給原本漆黑的洞內一股稍顯明亮。

如邢善所想，大雪依舊洋洋灑灑著……看著勢頭，正是盡興呢！如俯在一具光潔滑嫩酮體上盡得歡愉的壯漢，這時候，完全沒有收尾的樣子。

眉宇間兩根調皮的眉毛，搭了個圈，粘連在一起……或是自覺有些癢了，邢善抬手揉了兩下。轉身看看不遠處盤膝而坐，有模有樣的佳人。笑意連忙飛上了眉梢：

“嘿，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你好像比我還不如？”

邢善知道艾筎雪沒有表述完全的話里的意思。

大雪封鎖了一切，兩人均是負傷在身，而又無處尋覓食物供兩人生理需要……所以邢善前兩日將“坐定禪”教授于艾筎雪。

如邢善初學時候一樣，艾筎雪在開始也一直不得法門。但或是艾筎雪較之邢善聰慧的原因，也或是別的……在幾次嘗試之后，卻輕輕松松地熟絡了起來。

可反觀邢善自己，雖有著小乘凝心訣傍身，卻也極難進入禪定之中……縱使好不容易入定，也很快便因心火急躁，而破禪而出。

如此幾次之后，艾筎雪這才開口有此一言。

“呵呵……”邢善略顯尷尬的笑了笑。旋即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一句話，不經頭腦過濾，脫口而出：

“陪我說會兒話，好嗎？”

聞言一怔！

短暫的沉默，代表著艾筎雪是真真正正地思考了下這個問題……

“好。”

走上兩步，找了個估摸尚距一丈遠的地方，盤腿坐了下來：“那，那你先說？”

要求別人和自己說會兒話，卻又讓別人提議話題，雖說用得是疑問方式，可怎么也不算應該。

但是艾筎雪卻并未責怪什么，嘴巴抿了抿，旋即開口道：

“問你個問題。”

“問。”

“你以前真得是和尚？”

“是啊。”

“那……是從小就在寺里長大？”

“是啊，怎么了？”邢善被艾筎雪這么問得有些發懵。

“哦，沒事。”艾筎雪應著，大抵是覺得這么回答有些不禮貌吧……正臉看了邢善一下，補充道：“只是覺得，不怎么像。”

“是因為我殺人吧。”邢善回道。

沒有得來艾筎雪的回應，邢善扭頭看了看左側幾欲又被大雪蓋住的洞口，無由來長出了口氣，道：

“怎么說呢？我也不想殺人的，可……這江湖，哎！”

轉過臉來盯著艾筎雪昏暗里更加標致的臉龐，“有一個朋友告訴我，在江湖上，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如果想要活著，總……”

“我知道。”艾筎雪打斷道。

殺人何需理由？

殺手出身的艾筎雪對邢善所言，并不怎么在意……什么人在江湖？什么為了活著？一切還不都是因為自己愿意，自己在殺人這件事情當中，樂得其中……想殺就殺了。別人想殺我，自然也可以。

“換個話題吧，對了，那個朋友你也認識的……魏無拙！還有印象嗎？”邢善說著，“就是……在凌雪山城，那個湖邊……”

“當然記得。”

“呵呵……那家伙！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樣了。”說著邢善追憶起老朋友來。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和他啊，說來也是莫名其妙……那時候，我剛下山。你不知道，他那時候還吹噓自己是道門的天下行走，不過，他好像還真是。當時我們……后來，我們倆被強盜頭子馮時和鐵臂趙厷陷害，關進了大牢。”

“大牢？我還沒見過呢。”

“嗨！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見也罷！再后來啊，我們劉銘大人救了，嘿！其實也說不上救，幫了一把而已……我們進入了活死人墓。”

“呵！活死人墓啊，我倒是聽說過。”艾筎雪輕聲一笑：“聽說是‘百里挑一’，你們兩個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百里挑一’？”

稍有一愣，旋即了然：“這倒也不奇怪，冷月和青衣衛彼此斗了這么多年，相互之間的那點事情，都最清楚不過。”

說著微不可查地瞥了眼艾筎雪的臉龐，見后者沒有什么異常反應，繼續說道：

“是啊，‘百里挑一’！我們在活死人墓里……再后來……就是這樣，我當上了雙杠，他成為了三杠。”

聽后，艾筎雪抬起眼在暗中緊緊地盯著邢善瞅了半響，道：“這么說你一刀敗退佛門了悟大師的事情，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看你信與不信咯？”邢善半調侃著應到。

認識邢善以來，前后交手幾次……艾筎雪從來都覺得自己的實力和對方不相上下，更甚者自己是殺手，而對方存在于明處。

其并不能拿自己怎么樣，但現如今得知邢善真得擁有一刀敗退佛門了悟大師的實力，那……那其為何不早早出手殺了自己？

被一個殺手盯上，針芒在背……艾筎雪不認為世上有人喜歡這種感覺隨身左右！

洞口徹底被大雪重新覆蓋住了，嚴嚴實實地，導致整個山洞里漆黑一片……縱使艾筎雪自小訓練有加的夜視能力，也不得看清身前一丈距離的邢善臉龐。

收回目光，看向一側黑暗處，艾筎雪不知想了什么……伸手懷中，衣兜里除了幾枚鋒利的、形狀不規則的暗器以及隨身的匕首之外，還靜靜地躺著一個橢圓形的玩具——套娃。

“我自小就在冷月里長大。”

耳邊突然傳來這么一句，邢善微微一怔：“我知道啊，你是艾無極的女兒嘛。”

黑暗中，邢善仿佛聽到坐在身側一丈遠的佳人嘆了口氣。

“恩，艾無極是我父親。”聲音中沒有任何感情，好像就是在闡述一個千古既定的事實。

“我不知道我母親是誰。”

聽到這里，若還不出言安慰幾句……那真是傻子了。邢善不傻，覺得有必要說點什么寬慰一下：

“那有什么關系，你起碼還有父親啊！我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