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扭動脖頸，骨骼摩擦，一陣噼啪作響。這一覺邢善睡得極為舒坦——當然，要排除其間被凍醒的兩次迷迷糊糊——總得來說吧，算得上是這些日子以來睡得最為舒爽的一次了。

輕輕地坐起身子，全身上下猶若凌晨困意來襲一樣的疼痛如期而至……抬眼看向身前的黑色身影：

“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一言即止，邢善卻又轉口道：“最近去哪里了，怎么沒看到你？”

看到？

身為冷月殺手的艾筎雪一直潛伏在邢善身后，若幽林密箭般準備隨時給予致命一擊——若是能被邢善看到，又怎么可成為月侍！

邢善所說的看到，自然指的是隱隱約約的感覺。針芒在背的感覺。

見對方不回答自己，邢善聳了聳鼻子算是表現了尷尬，繼續開口說道：“說實在的，你這一次的偷襲進步很大??！以前就會摔倒那一招，也不知道哪個老師教的……”

“刺殺！”

“刺殺？哦，哦！是刺殺，不是偷襲！”邢善稍一錯愣，旋即改口，雖然心中依舊對這兩種說法沒察出不同。

**和舞女？一個賣身，一個賣藝……有區別？可還不都是出來賣的？

“不過啊，你沒有殺心哎！沒有殺心，怎么殺人??！你要是那時動上一丁點兒殺心，我敢肯定，那個蒼十三鐵定死死的，一點兒活氣都沒有！”越說邢善越激動：

“你說說你，哎，怎么混的，你是冷月里的殺手哎！沒殺心，怎么殺人！”

“呵呵！”艾筎雪不屑一笑：“幾日不見，你話變多了很多?。　?

一時語噻，沒等邢善反應過來，艾筎雪已經起身準備離開。

“你去哪？外面很大的雪啊！”

“找吃的。如果你不想餓死的話。”

“身上有傷，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于山洞內望去，艾筎雪走動的身影剛好來到洞口之處。此處光亮，艾筎雪的身影被映射得黑黑一塊，雖不得見清晰身影，但成塊的身形卻再明顯不過——分明得見棱角分明的身形在邢善話語落下的一刻，輕輕一顫。

只是此時的邢善已經閉上眼睛進入了運轉小乘凝心訣帶來的禪定，而不得見到此刻。

能從蒼十三的劍下將自己救出，艾筎雪顯然暫時是不準備殺自己。所以說起話來邢善樂得自在，可卻并不能因為艾筎雪暫時的保護而放棄了自身的傷勢恢復。

……

不知過了念了幾個禪，艾筎雪從洞口外走來的聲音將邢善喚醒——一只土狗赫然提在其手里。

“嘿！有你的?。　毙仙普{侃道。

幾簇火苗漸漸在昏暗的山洞內燃起，照亮了兩人病態的紅潤臉色。吱溜溜的燒焦聲音也隨之火苗增大，漸漸地泛起烤焦表皮的香味……

艾筎雪蹲在旁邊的石塊上，一把一把地添柴促大火勢，動作熟練、手法輕巧，荒郊野外的生活痕跡不言而喻。

“野外的生活本領，也是殺手的必修課？”邢善好奇地問。

好像知道艾筎雪并不會回答自己一樣，對于僅僅回響著自己話音的寂靜山洞，邢善浩然不覺分毫意外，繼續腆著臉：

“有沒有帶點調料啊？單單只是烤著吃，不會乏味了點吧？”

話剛問出，突然看見火光映照下的艾筎雪眉頭緊鎖，明顯得剛才添柴的一個動作牽扯到了身體哪個部位上不為人見的傷痛。

“前段時間沒看見你，就是因為這個？”

猛然，艾筎雪轉過臉來緊緊地盯著邢善，一字一頓：

“我希望你不要低估了，我現在就會殺了你的念頭！”

“啊，呵……呵呵，沒有。我保證，我保證沒有低估！”邢善嘴角抽搐著回道。

隨著艾筎雪方才殺意的稍稍外放，昏暗的山洞再復歸于短暫的清寂……

“哎！糊了，糊了！想什么呢！換一面……換一面?。　?

……

“哎！又糊了！又……”

……

“哎！啊，沒事，沒事……能吃，我能吃！放心。”

……

“要，要不？我來烤吧？”

邢善決定收回剛才認為冷月殺手，都會將野外生存訓練當做必修課的想法。

…………

“知道我身上的傷哪里來的嗎？”

突然開口說話，卻是蹦出來這么一句。

知道我身上的傷哪里來的嗎？知道嗎？這……這誰知道?。⌒仙埔荒樌悟}，手里的半只狗腿都顯得沒有味道了——沒有調料，單純的熏烤，其本來想必味道也必然不怎么樣。

“不知道。”

邢善回答倒也老實，可挑可撿。

“青衣衛！”

“和我沒關系！”邢善一口否認！

艾筎雪殺自己的決心超然若揭，而自己又是雙杠青衣，能調動一些青衣衛來找艾筎雪的麻煩自然在正常不過。

“你看到的……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也是受了一身的傷啊，差點你就當不成殺手了！你看這！”說著邢善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一個仿若雕刻上去的黑?。?

“噥！我這還重了劇毒呢！天知道還能活幾天！”

“黑菁白曜果？”

“嗯？你也知道??！看來果然活不了幾天了，這么出名的毒！”

“五十年生毒物，稀有的很。你很幸運！”

“呵！的確是很幸運！”邢善自嘲道：“不是很稀有，是當今天下就這一顆果子，讓我給吃了……口福，大的出奇！”

摸著手腕上晶瑩透亮，雖沒有任何異狀，但卻看似卻一直散發著黑耀色詭異氣息的植物圖案，邢善沉默良久……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毒發身亡。說真得，你若還想堅持那個不第一個殺了我，就不做殺手的想法……我勸你還是現在就動手的好。”

“哼！口是心非！”

“怎么？這有什么好嘲笑的，誰想死不是？”邢善咧嘴說著。

“我會殺你，但不是現在?！?

“待在的羔羊，殺得不痛快是吧？我懂！”邢善說道：“這就是你當初刀鋒朝著蒼十三，而沒有對上我的原因？”

……

沒有得來回應，邢善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真不知道你們老師怎么教你的，殺手殺人，還在乎痛快不痛快。”

“明明很不想死，卻一直在試探我，有意思嗎？”艾筎雪轉過頭來冷冷地盯著邢善。

“沒有安全感啊，我都是一個隨時可能會毒發身亡的人嘞，你就被笑話我啦……”

一語言罷，遂埋頭于手低下的半只狗腿上。

嚼蠟一般啃了半響，越嚼越覺得索然無味……耳側忽然傳來聽之便覺美味十足的吧唧嘴巴的聲音，轉臉望去正看到艾筎雪同樣側來的臉……

或是因為嘴巴太小而吃得過于痛快，半個臉沾滿了油膩，在尚未熄滅的柴火光下一閃一閃。配上一時間懵懂的眼神，虎牙間露出的肉沫……將邢善的心，可愛極了！

一句不經大腦的話，隨之便出：

“你啃狗腿的樣子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