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一下你的腳,再送你回家。”
坐在主駕座的喬聲,目視前方,淡淡地說了這么一句。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腳崴了,且車內就兩個人,翟芳汝也不敢確定他在跟自己說話。
“哦……”
“脫鞋,把腳擱這兒。”
這兒,是?左右打量著駕駛室的下方,她猶豫著沒有動。
喬聲朝自己的右大腿拍了一下,斜睨著她。
抬眼,悄悄地對上他的視線。臉,忽然微微紅了。低頭悉悉縮縮脫下單鞋和黑色短絲襪。扭轉身,慢慢抬起左腳,輕輕擱在他的右腿上……
喬聲伸手握住了足踝,涼涼的、滑滑的,盈盈一束。
他并沒有看她,從抽屜里扯下兩張濕巾,將蹭了灰劃破皮的腳面擦干凈,然后淡淡地說:“有點疼,忍著。”
“嗯……啊!”
那一雙闊大且厚實的手掌,開始了揉、捏,抻,敲,擰,提……一頓手法下來麻利干脆。翟芳汝一雙蛾眉緊皺,光潔的額頭沁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喬聲停下。手,覆在她的左踝上,瞧她仍暗咬牙關瞇眼忍著。唇際泛起了幾縷笑意,“好了,感覺一下。”
她不由睜大眼睛,輕輕轉動了一下左踝,確實松緩不少。頓時高興起來,沖著他嫣然一笑,“真的好多了!多謝你!沒想到你還會這個?你是醫生?”
他嘴角噙著一絲笑。眉梢輕挑,拉開車抽屜,淡淡地說:“現在上藥。”
“哦……”
翟芳汝心想:不是完了嗎?怎么還有后著?蛾眉又蹙起,嘴里嘟囔忍不住問:“痛嗎?”
喬聲不答。撕開兩張黑色的藥帖,一手點著打火機,將藥帖平放在火上烤灸。很快,黑色那一層藥膏有些溶化,散發出的淡淡的藥草香。再把藥帖一前一左敷在她的腳踝上,然后用白紗布一圈圈纏緊。
翟芳汝怔怔地瞧著他一繞一裏一剪一系,到最后包扎好,迅速從容,有板有眼。心里更加肯定他干過!只是“妙手仁心”的男明星們,全加起來也沒他帥!
喬聲依然將手掌蓋在她裹著紗布的腳踝上,“感覺熱了嗎?”
“嗯,有點了。”
“你體寒。將腳放下,我開暖氣給你吹吹。”
“好。多謝!”
“三天內不能沾水。”
“不能洗澡?”
“對。不要著涼,少走動,盡管別下地。第四天拆紗布,基本就好了。”
這,算是醫囑吧?他說的時候,根本沒看她。語氣很輕很淡,卻沒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翟芳汝連忙點頭答應,“知道了。”
陣陣暖氣從車下方傳來,讓捂著的腳漸漸溫熱。她不由放松四肢,眉眼輕瞇,像只慵懶的小貓。
喬聲目光淡淡,拂了她一眼,伸手進抽屜里,“膝蓋也磕了吧?”
“嗯。”
她點了一下頭,卻聳聳肩,“不過沒事兒。我哥們給了我一種藥,特別管用!”
“哦?”他的手從抽屜退了出來。
“碧青色的,裝在一個葫蘆玻璃瓶子里,非常精致!叫薄荷凝脂膏……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他瞇起了雙目,睨著她。
“磕了碰了,涂上兩三天,基本就好了。”
說起這個,殺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備良藥,翟芳汝一直覺得錦衣夜行。好不容易逮了個機會,她得意洋洋繼續曬。
“聽我那哥們說,這薄荷凝脂膏是他老大親手配制的……能創岀這樣的藥,真是了不起!”
喬聲似笑非笑,“為什么送你藥?”
“……我在卡拉OK受了點傷。”
他心下了然,就是黑滾石那次的事唄!側目,瞥她一眼,“給了你一瓶?”
“嗯!很小的……”
她轉頭瞧著他,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就只有那么大,我一般都舍不得用。”
喬聲暗中翻了個白眼。這銓子真是敗家!他這個級別,半年才配給那么一瓶,轉眼就送了人。
“用完再問他要呀!”
“……”
“你倆關系不是很好嗎?”他搶了一句。
翟芳汝看著他,認真地說:“關系再好也不能隨便問人要東西!朋友不是用來麻煩的……”
他挑眉,“那朋友要來干嘛?”
“交心。”
喬聲不以為然,卻呵呵一笑,“家住哪里?”
“桃源路。到西部人力市場右轉就是。”
話剛落,“轟”的一聲,寶馬E39脫疆而飛。翟芳汝又是一驚,趕緊抓住車頂手欄。那張酷帥的側臉,又撞入眼眸。
忽然,她瞳孔一縮,似乎察覺了什么……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瞧著他。
喬聲只顧開車,毫不在意。
良久,她忍不住小聲地問:“上次,你為什么裝嫖客?”
他聽若未聞。
“這樣很好玩嗎?”
他一言不發。
“你平時老嫖嗎?”
他冷著臉,一雙煉目朝她輕輕一睄,翟芳汝頓時噤聲。然后,車廂內一片靜默。
寶馬E39風馳電掣,很快,從西部人力拐進小道。翟芳汝連忙交代,“在前面停車就行。”
車,瞬間停在大院的鐵柵門前。她瞧了瞧鐵門,看了看自己的腳,又瞥了一眼身旁那一位,清清嗓門,“我到了。無論如何,今晚謝謝你,非常感謝!”
喬聲不置可否。
翟芳汝悄悄瞄了他一眼,“我走了,您回吧。麻煩您了!”
他沒看她,只淡淡地說:“回去自己上藥。膝蓋,腰。”
“……哦,知道了。多謝關心。”
她推開車門,緩緩下車。右腳經他這么一頓整治,似乎能使喚了。她松了一口氣,沖著車內的他回眸一笑。
印象中,她總是潸然淚下,郁結難遣,似乎從來沒笑過。那眉眼如彎月的一瞬,竟讓他有點不習慣。
半晌,她還站在原地,車也停在原地。又對峙一會兒,翟芳汝無奈,朝主駕室走前兩步,“你怎么還不走?”
“你怎么不進去?”
瞧她那張欲言又止的臉,喬聲嘴角輕挑,“你沒鑰匙?”
“……”
“那你平時玩到三更半夜怎么進去的?”他饒有趣味地盯著她,“爬墻?還是鉆欄?”
“……”
翟芳汝第一次,為這個問題而感到臉紅!原來一直覺得自己很酷很型很女俠。怎么被他一問就慫了?
喬聲似笑非笑,“你的腳,翻得過去嗎?”
她瞪了他一眼,一咬牙,“你別管了,挺晚的快回吧!”
說完,一甩長發,走到鐵柵前,左腳爬踩右腳跟上,一下翻上了頂。左腿一跨,右腿一翻,動作看似瀟灑,但右踝又扯了一下,痛得她呲牙裂嘴。也不敢跳了,慢慢地一節節順下來,終于落地。
翟汝拍了拍手,沖著鐵柵外一笑一揮手,轉身咬著牙,拐腳走了。
喬聲端坐車前,抿著嘴瞧完了這一幕。最后,唇角忍不住上揚,終于還是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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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返回召商海越,剛邁進家門,8850就響了。喬聲瞄了一眼屏幕,將車鑰甩到茶幾上,直接往羅漢榻一躺,閉目按下接聽鍵。
“小暉。”
“大哥,昨天下午海叔破天荒去了一趟康寧,回來后一直念叨著江叔的兒子……”
他冷嗤一聲,“呵,就是想給我添堵唄!”
“我琢磨著海叔要接他出來……”
“哼!看來,最近海關查得太松了。”
他雙眼微睜,如寒劍出鞘,“我讓玄武安排人多搜他們幾回。你繼續注意幫中動向,沒了份子錢,妖蛾子肯定不會少!”
“是,一定。”
目光轉向幽寂的窗外。近處,中庭花園幾點暗燈,遠處,后海漆黑無盡。腕表顯示凌晨四點,天很快就亮了。他靜靜地說:“明天來我這兒領些錢,買些硬裝備。”
王暉眉頭一皺,“大哥……”
他揉了揉太陽穴,“惡戰難免,有備無患。”
“是!”
“讓兄弟們都小心些。”
“知道。”
王暉的電話剛掛,銓子就打了進來。喬聲伸腰平躺,嘆了一口氣,“你和小暉是約好的嗎?都在這個時間輪番轟炸我。”
“哈哈,老大,就知道你還沒睡呢。”銓子搓了搓小白手,“我這可是好消息喲!”
“說。”
“你不是讓我查海岸地產嗎?今天師爺告訴我,王琴的外貿鞋也有走S……”
他寒目微瞇,“呵呵!有點意思。”
“不過,鑼湖土著的師爺,信得過嗎?”
“啪”的一聲,喬聲掏出打火機,徐徐點燃一根煙。
“都是這條線上的,你不妨多方求證,但別讓海叔有所查覺。”他緩緩吐了一口白圈,“這位師爺有志謀,一心想做地產,但鑼湖土著舍不得關口這塊肥肉,此人我們不妨爭取一下。”
“好!我再去打探清楚。”
他翻身坐起,指間銜著半支煙繞繞裊裊,“無誤就通知黃強,說我有份大禮要送給俞總。”
“知道了,老大。”
稍頓,往茶幾上的梅子青柳葉碟弾了彈煙灰,“對了,有空給你的紅顏知己青衫之交打個電話。”
“誰?!”
“艸!……媒人。”
“哦……”銓子撓了撓頭,咧嘴一樂。
“今晚我在酒吧街,碰見她給人調戲……”
話還沒完,銓子就毛了。“艸!哪條撲街干的?!”
他徐徐吐了一口煙,“她一人喝多了在馬路上晃……”
銓子一怔,“怎么不來迷路?”
“不想平白蹭酒唄。”他一把捻滅了煙頭,“她葳了腳,可以的話帶她找祿大夫看看。不能提我。惡戰在即,你自己那份藥,別敗家隨手又送人!”
“老大,我……”
喬聲冷眸半掩,兩手垂膝上,繼續說:“她遲早被甩。你要泡她,很快就有機會。”
銓子沉吟半晌,“我看還是算了。”
“為什么?”
“她那么實心眼,猴年馬月才會移情別戀!我只想試試,何必那么費勁?現在我倆青山常在綠水常流,不挺好嗎?我又不缺上床的妞。”
喬聲一愣,挑眉,“呵呵,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