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德難以置信的看著北山，語氣變的激動起來：“我也可以成為一個戰士嗎？”

北山肯定的點點頭：“當然！現在瑟賽應該還沒休息，你也去找他領一套板葉甲，明天就和路棋一起站在我身邊吧。”

沒想到，納德卻搖了搖頭：“大人，我愿意成為一個戰士，但我不想當您的親衛。”

“哦？”北山一愣。

納德站直了敬了個扣胸禮：“大人，我想從一個主戰步兵做起，在前線和敵人廝殺，而不是躲在您的羽翼下，安全的度過這場戰爭。大人，我也希望用手中的武器，為自己爭取一份榮譽。”

“可是，那會很危險，甚至你有可能因此失去生命。所以，你確定嗎？”

“嗯，我確定。”一聲堅定的回答。

“那這樣的話，去找卡特楊吧，讓他給你安排一個職位。”看來少年也有自己的想法，那么就如他所愿吧，“不過，我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而且，從今天起，每天晚上記得來找我。”

“為什么？”納德有著疑惑。

北山笑了笑：“當然是教導你戰陣兵法，我可不希望有人會說北山的侍從是個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謝謝您，大人！”納德感激的聲音響起。

看著納德推門離去，北山又想起了另一個少年，他想著，大概路棋心中也有和納德一樣的想法吧，不做自己的親衛，而是真正的去戰場上拼殺。

“看來也該問問路棋了。”北山只是短暫思考片刻，就決定尊重路棋的想法，不論他想去哪支部隊，北山都會欣然同意。

因為，就像納德說過的那句話，在北山的羽翼保護下，或許無法真正的成長起來。

此時，屋外正傳來一陣陣銅鈴聲，那是通告全軍入睡的指令，北山再次想了會兒敵人可能的具體戰術后，便躺下沉沉睡去。

夢中的時間過得很快，感覺似乎并沒有睡著一會兒，北山就被路棋叫醒。

“路棋啊，什么時候了？”北山半撐著身體，打了個哈欠。

路棋站的筆直：“現在是早晨七時，卡特楊大人也讓我通知您，斥候回報敵人已經生火造飯了。”

“嗯，知道了。”北山坐起來，他此時才發現路棋手中端著早飯，不由一笑，”路棋你已經是一名戰士了，不需要再做這些事。”

路棋有些不好意思：“師父，納德昨晚就成為一名主戰步兵了，你身邊沒人照顧，我這個當徒弟的，幫忙端端飯菜又有什么呢？”

沒想到納德那小子的嘴還挺快，這么短的時間內，路棋就知道了他的新身份。北山想了想，既然路棋已經知道了納德的事情，干脆此時就向他詢問。

“路棋你是不是有些羨慕納德？他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可以和敵人戰斗了。”

“沒有的事，師父你在說什么啊？”路棋顯然有些言不由衷。

北山嘿嘿一笑：“你就不用騙我了吧，好歹也是你師父，這點心思還是看的出來的。”

“那可能是師父看錯了。”路棋還不承認。

“哦？那我本來還想問你有沒有具體想去的兵團，既然是我看錯了，那就算了吧，你就還是在我身邊當個親衛兵的好。”北山調侃著說道。

“師父……！”少年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北山這下子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隨即正經的問道：“你肯定也想像納德一樣，去真正的戰斗，所以給我說實話，你有什么想法。”

路棋低頭想了一下，然后抬起頭堅定的說道：“師父，我想成為一名重步兵！”

北山的目光也變的堅定起來：“我問你，如果我說今天和敵人的戰斗，按照我們的預想和計劃，敵人應該會是重步兵排頭，我們也會派出重步兵對抗，在這種即將就要上戰場面臨生死的時候，想成為重步兵的你，是否要重新考慮一下？”

路棋拍了拍自己寬厚的臂膀：“我不怕！”

“確定？”

“確定！”

北山猛然站起身：“把你手中端著的飯菜放下！”

路棋不明所以，但他還是把為北山準備的早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有些茫然的看向北山。

“戰士路棋！我以最高指揮官的名義，從即刻起免除你身為我親衛的職責，現在立刻去向卡特楊報到，我正式任命你成為重步兵的一員！”北山用從未有過的正式口吻對路棋命令道。

路棋先是一愣，隨即用力敲響自己的胸膛：“遵命！”

“去吧，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去成為你想成為的光榮的重步兵戰士。”北山擺擺手，趕路棋離開，“記住，別給我丟人！還有……保護好自己，別讓我參加你的葬禮。”不論怎樣，北山還是忍不住關心的囑咐。

看著路棋歡快的推門而去，北山不禁涌起一股復雜的心緒，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是否正確，短短一夜之間，就接連讓還沒成年的納德和路棋就此投身于殘酷的戰場，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成了一個劊子手。

然而，這份沉重的自我懷疑并未持續太久，北山很快就把這個有點可笑的念頭拋在腦后，因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雛鷹看起來和雛雞沒什么區別，但一旦羽翼豐滿，它們便會勇敢地翱翔于天際，展現出令人矚目的風采。

“溫室中的樹苗，雖得以免受風雨侵襲，卻也因此失去了成長為參天大樹的機會。”北山在心中默念著這句古老而深刻的哲理。

此刻，在北山看來，路棋和納德就是還未被人注意到的雛鷹，但有朝一日，當他們從真實的戰場中磨練出來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會為之聚焦，為之震撼。

此時的北山當然不會知道，他尊重兩個少年的決定，究竟帶來了怎樣的結果，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老人們在給年輕人講故事時，總會說起一句話：“‘磐石’路棋大人和‘泥澤’納德大人，就是在萊頓攻防戰的那時正式加入軍旅的，有他們這對‘帝國雙翼’在，我們永遠安枕無憂。”

“上神啊，保佑他們兩個吧。”北山輕聲祝愿。

隨后，他匆匆吃過路棋留下的早飯，便推門而出。此時，天色還是灰蒙蒙的，冬日的太陽總會更晚一些出現，但北山抬頭看去，只有滿天的烏云，看來今天不會是個好天氣。

前去東邊指揮臺的路上，北山偶爾會遇見頭一天獲得勛章的戰士，他也如他所說，只要遇見就會向對方行扣胸禮。

“向你致意，我的戰士！”

“向您敬禮，我的大人！”

這樣的對話幾乎在北山每走幾十步后就會發生，那些獲得他敬禮的戰士，眼中都流露出非常的自豪，而其他的戰士看著這一幕，也流露出羨慕的表情。

北山很滿意這一幕，從那些沒有勛章的戰士們臉上，他清楚地看出來，此時此刻他們也想要獲得相同的榮譽，而這種想法必然會激發出他們的勇氣，在面對敵人時就不會退縮膽怯。

“大人。”當北山來到指揮臺邊時，卡特楊對他點頭示意。

“瑟賽和老狐貍呢？”只看見卡特楊一個人在這里，北山疑惑的詢問。

“瑟賽在后面督促戰士們做準備，至于軍師，他昨晚就離開大營了。”卡特楊攤開雙手。

“老狐貍這時候離開大營？他有說去做什么嗎？”北山很奇怪，修斯怎么會突然離開這里，而且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甚至北山腦海里突然冒出“這老家伙別是害怕逃跑了”的想法。

卡特楊看著北山懷疑的目光，笑了笑：“軍師讓我轉告大人，他擔心洛天不能很好地完成他的計劃，所以他需要親自去指揮，而且軍師還悄悄帶走了兩千戰士，以及亞德和那五百弩手。”

聽聞這話，北山無奈的搖了搖頭，修斯總是喜歡把自己的計劃隱藏起來，直到每一次戰斗結束后，眾人才會從參戰者的口中知道事情的經過。有時候，面對修斯故意神神秘秘的模樣，北山真想怒沖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請這個老家伙好好吃頓“竹筍炒肉”！

至于為什么是竹筍，北山不由想起自己小時候，霍拉在他不聽話的時候總會說：“竹筍是竹板的親爸爸，所以你想試試嗎？”想到這里，北山露出一絲懷念的微笑。

“大人，有一件事我昨晚想了想，卻不太明白。”卡特楊突然提出一個疑惑。

“哦？說來聽聽？”

“我是覺得，就算昨天我們在敵人的試探中取得了勝利，但是，以捷斯亞這幾個月來的一敗再敗，甚至丟棄了王都，為什么戰士們一夜之間突然就變得如此敢于面對敵人了？難道真的就只是大人想出來的那個勛章所致？”

北山沉吟了一下：“其實勛章所帶來的榮譽，只是讓戰士們能更加勇敢的去戰斗，而他們此時所擁有的面對敵人的信心，則是來自于希望。”

“希望？”

北山點點頭，看向東方：“王國從未遭受過這樣慘痛的局面，對于所有人而言，敵人的強大和摧枯拉朽，讓他們失去了心中的希望。所以昨天我設下圈套，凱蘭也如我所愿的鉆了進來，從而讓戰士們親眼看見，敵人并非不可戰勝。從那一刻起，他們的心中將重燃希望，那就是我們終將勝利！”

“原來如此，希望……”卡特楊也同樣看向東方。

此時，天色已經逐漸亮起，在東邊五里外，亞尼法特亞的銀獅大旗正隱隱飄蕩在空中，北山和卡特楊就這樣沉默的看著那邊，一時無言。

時間飛快的流逝，沉默中的兩人被瑟賽的聲音喚回現實：“大人，全軍準備就緒。”

“嗯，是差不多了，敵人也動了。”盡管天色陰沉，但北山還是能清楚的看見，遠處的銀色敵軍正緩慢的前進，甚至在空曠的平原上，耳邊都能聽見敵人的軍鼓聲隱約傳來。

隨著敵人漸漸逼近，那行進的軍鼓聲也越來越震耳欲聾，北山已經完全能看清對方的陣型。果然，在頭一天吃過虧之后，凱蘭把他麾下的重步兵排在了最前列，他們身穿鑄甲，手中舉著厚實的鋼盾，踏出整齊的腳步聲。

“看來和你的預料一樣。”北山看向卡特楊，面帶苦笑。

敵人是重步兵打頭陣，也就意味著雙方一旦接觸上，必然是血流成河的場面。而對付重步兵，除了用騎兵進行沖鋒，或許能打亂敵人的陣型，剩下的也就只有用同樣的重步兵進行對抗了。

但是，現在軍中的騎兵全數被洛天帶走，根本沒有回來，而且北山也在懷疑，就算那一千兩百名輕騎兵在場，也不見得能在敵人那一個兵團的重步兵陣型中有什么作用。

“大人，我去了。”瑟賽也看清了敵人是重步兵排頭陣，對北山敬了個軍禮。

“去吧，勝利必將屬于我們！”北山回了個禮。

瑟賽束了束自己的戰甲，走下指揮臺，按照計劃，他將負責兩千重步兵的指揮。本來是重步兵的指揮官是瑟禮，但在一個月前，他就調任至了那群從圣山就跟隨的三千精銳戰士的長官。

北山對此覺得有些無奈，看似自己麾下有那么幾個不錯的軍官，但真到大戰的時候，一分配下去，還是有些捉襟見肘，不然已經實質總領軍務的瑟賽，也就不會親自帶兵上陣了。

“看來這場仗打完后，我得好好選拔一批合適的軍官了。”北山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