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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流風之名

回廊失守的消息,讓北山不敢相信。回廊口有著“天下第一要塞”的美稱,可不是捷斯亞人自夸說出來壯膽的,自從那里建成以來,捷斯亞就再也沒有受到過別國的攻擊,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間突然失守。

瓦倫西爾和修斯看北山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極差,也知道肯定出了大問題,連忙起身走到北山身前,兩對眼睛朝紙條上瞧去。

“怎么會這樣?”修斯也沒了往常的平靜,一臉震驚。

“會不會是情報有誤?那里可是回廊口啊!”北山說出這句話,連自己都不相信,聲音也有些顫抖。

瓦倫西爾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除了震驚只有喃喃自語:“可能吧,怎么會失守呢?情報也許有誤……”

“我們要不要再等等,說不定有更具體的消息傳來?”北山囁嚅著小聲說著,他不得不自欺的安慰自己。

“那就再等等,希望是探子出了差錯,看會不會有更清楚的情報回來,我們現在也需要更具體的消息,才能采取對策。”修斯同樣懷著一絲明知道不可能的希望。

三人默不作聲的回到座位,心中都平靜不下去,只能暗自祈禱是探子離回廊口要塞太遠,對戰況產生了誤判。然而,并沒有過去多久,半個小時后,麥克萊跌跌撞撞的再次來到議事廳。

拿過再次來到的消息,三個人最后的一絲幻想破滅了,看著紙條上斑駁的血痕和凌亂的字跡,三聲倒吸的涼氣同時響起。

紙條上寫著:“十萬火急!二十四日夜十二時,回廊口要塞的數萬民夫瘋狂向南逃離,隨后潰敗大軍也出現在視野,所見之處盡是哀嚎。從退敗的士兵口中得知,要塞完全失陷,戰死者不計其數,叛首泰勒及其麾下王室護衛隊也已盡數被擒。我方被逃離人群裹挾后退,具體情況無法查實。”

“泰勒!”北山一拳砸在桌子上,近千年不破的回廊口要塞,竟然會在這個家伙的手中被亞尼法特亞占據,就算是傻子在那里也不應該會有任何問題才對,這個狂妄自大的沖動家伙!

早就知道自己的幻想多半是虛妄的瓦倫西爾,已經從震驚和慌亂中抽離出來,多年的從軍經驗告訴他,此時不是哀痛和斥責泰勒所作所為的時候,眼下有著更加緊急重要的問題要處理。

“即刻召集軍隊出發,亞尼法特亞人占據回廊口,我怕他們會立刻長驅直入,如果讓他們安然通過四百里回廊,整個南疆都將陷入戰亂。”對著還在一時無措的兩人,瓦倫西爾說出自己的看法。

北山被警醒,是啊,現在已經不是簡單的平叛與否了,亞尼法特亞人一直都對南疆垂涎三尺,這次被他們攻破回廊口要塞,怎么可能就此停住南下的腳步。

“我這就去召集。”北山立刻抬腿朝外走去。

“北山!”一聲喊叫,讓北山停下,轉頭疑惑的看向發出聲音的瓦倫西爾,對方接著說道:“我也會即刻動身前往南方,在最短的時間內帶著人馬支援你。現在已經不是平叛,而是事關捷斯亞的存亡,請盡快抵達回廊山谷,攔住亞尼法特亞人進攻的步伐,珍重!”

抬手擊胸,敬著軍禮的北山堅定回答:“有我在,他們進不來。”

走出議事廳,北山抬頭看向天空,此時繁星點點,夜空下的南疆靜謐而柔和。

“不能讓亞尼法特亞的鐵蹄踏入我心愛的土地!”北山這樣想著,腳下快去走向大營另一側的士兵居所。

此時的大營,士兵們還未睡下,他們都得到了上級軍官的命令,正在為命令中的明早出發,做著最后的準備。看著眼前的一切,北山嘆息,誰又會想到形勢會變化的如此迅速。

“大人。”一道聲音喊過。

北山回過頭,發現是卡特楊,他的臉上現在還掛著一絲悲痛,但北山此時也沒有時間去勸慰什么,連忙下命:“卡特楊,你立即集合要出發的士兵,這是緊急命令。”

盡管不清楚北山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召集士兵,但卡特楊并沒有詢問,他只是應聲后,就立刻去執行北山的命令。

不一會兒,響徹的號角和軍官們的催促響起,士兵們紛紛集合在寬闊的場地上。

面對一臉茫然的士兵,北山深吸口氣,艱難而大聲的說道:“士兵們!你們肯定疑惑為什么我會在此時召集你們,那是因為就在昨晚,在泰勒那個叛首的沖動中,我們千年不倒的回廊口要塞,被亞尼法特亞人占領了!”

四個兵團,共計一萬八千名士兵,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紛紛陷入呆滯,隨后嘈雜的議論四起,每個人都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年青的最高指揮官所說的話。

同時,已經站在北山身邊的卡特楊,也吃驚的看向宣布消息的人,斷斷續續的問道:“大人,這……這個消息是……是真的?”

北山沉痛的點點頭,再次面對已然有些慌亂的士兵,接著喊道:“聽到這個情報的我和你們一樣,但我卻知道現在不是震驚的時候!占據了回廊口要塞的亞尼法特亞人,必然會通過回廊山谷,朝著大陸最富庶的南疆進發。現在,我們要即刻出發,前去攔住他們的腳步,讓他們的前行停止在回廊山谷中。我對此毫無懼意,哪怕失去了回廊口,可我們還有四百里回廊山谷,那里將成為我們的戰場,也將是敵人的葬身地。士兵們,你們害怕嗎?”

黑壓壓的人群看向北山,他們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一片沉默。

“告訴我,你們害怕嗎?”北山再次大吼著詢問。

“不!”一萬八千個聲音同時大吼,巨大的回聲響徹林科蘭爾的上空。

“讓那些亞尼法特亞人看看,真正的戰士應該是什么樣子,讓大陸其他王國的人看看,我們捷斯亞不是他們嘴里嘲笑的那個上神懷抱中的嬰兒。握緊武器跟我前進,我們的英勇會傳遍整個大陸,成為人們口中世代相傳的歌謠!”北山猛地遙指北方,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著。

“戰!戰!戰!”士兵們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直指天空。

隨后,士兵們在各自直屬長官的帶領下,回到自己的住所,收拾所有需要的裝備。卡特楊也在北山命令中,調動自己麾下的大隊,去安排糧草物資,時間緊迫,必須很快的準備按時裝載完畢。

此時,一陣風急速刮過,臨近十一月的南疆也有了絲絲寒意,似乎在預示著這次急切的行動,將會是許多人生命中最后的時光,死神再一次打開自己的懷抱。

半個小時后的城外,士兵已經準裝待發。北山騎在馬上,送行的人不過只有爐石和修斯,受傷的路棋還在昏迷中,瓦倫西爾已經離開王都前往南部防區的駐地。

北山看向修斯,囑咐道:“林科蘭爾就交給你了,注意那些貴族,后方的安穩才能讓我們在前線安心。”

“雖然只是留下一個兵團駐守,但對我而言足夠了。”修斯點點頭,“你也注意,不管泰勒如何沖動犯錯,但能拿下回廊口要塞的亞尼法特亞指揮官,肯定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你到了回廊山谷,只要防御住亞尼法特亞的前行,瓦倫老哥很快會來跟你匯合的。”

“我知道。”有四百里回廊天險,北山不覺得阻攔住對方會是什么難事。

修斯接著說:“對了,我盤算過,就算亞尼法特亞方面快速突進,但回廊山谷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四百里崎嶇谷地,在保持戰力的情況下怎么也會花上七天時間。你到山谷南入口的下廊鎮,剛好也是四百里,但這邊是平原,會比他們快許多,你也得注意下面士兵們的體力。可別急匆匆的到了,卻失去戰斗的能力。”

“放心,我不會像泰勒那個家伙一樣沖動冒進的。”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后,北山策馬來到最前方,伸手一指,“為了王國,出發!”

“為了王國!”士兵們紛紛回應。

王歷一二〇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夜,回廊口要塞失守后的不到二十四小時,在格威特蘭叛亂的三個月后,北山率領四個兵團的一萬八千名士兵,朝著新目標進發。

行進的路途總是很快,盡管有修斯的提醒,但北山卻也不能真的按照每日六十里的速度行軍,他下達的命令是全軍每天必須前進八十里,爭取五天內抵達回廊南入口的下廊鎮。

一路走過,北山清晰的感覺到了戰爭對捷斯亞的影響,前進的大路上,除了麾下的士兵,幾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偶爾經過的村鎮里也多數是老人和孩童。

北山不禁暗自嘆息,這條前往回廊山谷的道路,在他曾經走過的時候,還有著來來往往的商隊,以及精力旺盛的青壯年百姓。而此時,隨著格威特蘭的叛亂,還有泰勒急切出兵所征召離開的民夫,不論南方或是北面,捷斯亞都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活力。

“不論如何,我都要將亞尼法特亞的軍隊阻止在回廊山谷中。”北山下定決心。

當時間過去四天,北上的大軍在距離下廊鎮還有六十里時,北山突然收到修斯快馬送來的一摞厚實情報。仔細看過之后,北山發現這封情報竟然是回廊口要塞失守的具體過程,還有亞尼法特亞方面最高指揮官的個人信息。

并不清楚亞尼法特亞的內廷是出于怎樣的考慮,在回廊口要塞被拿下后,獲得軍報的當朝大臣一致同意將這份消息公之于眾,并且通過四大商會頒布至整個大陸。

北山對此的想法是覺得,能拿下號稱“永世不破”的回廊口要塞,亞尼法特亞方面肯定欣喜若狂,而將具體的戰況公布出來,則是為了向其余幾國彰顯自己的強盛,從心理上打壓那些可能潛在的對手。

至于四大商會能有怎樣特殊的渠道,可以將這份情報在短短幾天就傳遍大陸,北山根本猜測不出。但也是因為四大商會的渠道特殊,他才能在離開林科蘭爾的第四天就知曉全部的過程。

在情報中,北山發現回廊口要塞的失陷,完全是亞尼法特亞那十個兵團的將軍——凱蘭的杰作。這位敵人的將軍,在率軍駐扎到回廊口外三里的當天,就敏銳的意識到自己的對手可能發動突襲,而最好的時機必然是夜晚。

于是,他立刻下達命令,在駐扎的大營中只留下兩個兵團虛張聲勢,自己則帶著其余八個兵團,悄然轉移到了離大營不遠的一座小山丘后。

因此,當泰勒率領三個兵團的軍力在二十四日晚,前去突襲凱蘭的大營時,決然想不到其實已經踏入了早就準備好的陷阱。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全都在凱蘭這個敵人的預料中,泰勒急兵突進,一頭闖入空置的大營。而等泰勒發現是陷阱時,卻也就來不及撤回,早已等候多時的凱蘭已經迂回到了他的后方,完全攔住了退后的去路。

兵力的巨大差距和埋伏的陷阱雙重作用下,泰勒包括他率領的三個兵團被緊密的包圍,在失去一半以上的戰士后,最終全數被擒。

與此同時,看著眼前幾百年都未曾對戰過的敵人,凱蘭意識到了眼下是攻破回廊口要塞的絕佳機會。

他立刻命令麾下士兵換了捷斯亞的軍服,他自己則扒下泰勒的國王鎧甲穿在自己身上,隨后帶著冒充捷斯亞軍隊的三個兵團,以及另兩個兵團裝成俘虜的士兵,急速奔向回廊口要塞。

要塞中留守的捷斯亞軍隊,沒有想到再次出現的袍澤已經是敵人假扮,他們還以為泰勒的突襲成功,并且俘虜了兩個兵團的敵人。于是在歡呼聲中,牢不可破的回廊口自己打開了大門,而結果在此時就已經注定。

看著情報的北山深深感到泰勒的沖動和愚蠢,被帶去的九個兵團,經過亞尼法特亞方面的統計,竟然有七個兵團戰死或被俘虜。其中,更令北山心痛的是,捷斯亞精銳中的精銳,一千五百名王室護衛隊全數戰死,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填補了對林克的不忠。

“凱蘭。”看著情報上的名字,北山知道這是一個厲害的敵人。

情報中詳細的記錄了凱蘭的生平,北山看過后,心里不得不承認這個比自己還小三歲的敵人,是大陸上難得一見的兵法天才。

根據描述,凱蘭是亞尼法特亞軍部最高長官的獨子,這是他第一次領兵出征。而在這之前,凱蘭的評價一直都是個紈绔子弟,多數人認為他能成為此時率軍的將軍,全是因為有個好父親。

因此,當凱蘭的任命書下達的同時,亞尼法特亞內廷幾乎都是反對的聲音,他們認為把四萬大軍交給一個從沒經驗的二世祖,簡直就是把士兵往死神的懷抱里送。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當反對的奏折像雪花一樣遞交上去后,甚至內廷的幾個老臣的大吵大鬧下,任命卻仍沒有絲毫改變的意味。

其實沒有人知道,早在凱蘭的父親推薦自己的獨子時,亞尼法特亞的帝王——斯洛八世立刻召見了凱蘭。至于單獨見面的兩人到底說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在密談過后,凱蘭的任命變的不可動搖。

當然,后面發生一切打破了所有的不看好,不僅俘虜了捷斯亞現今的國王,同時還攻下了不可逾越的回廊口要塞,南疆的大門從王歷四一二年之后再次打開。

也就在與此同時,“流風”這一名號冠在了凱蘭頭上,以此稱贊他的兵法運用就如同無孔不入的流動之風,再堅固的堡壘都會被不著痕跡的攻破。

北山同時從情報上注意到,“流風”本來是凱蘭武器的名字,那是一把古老的銀色長槍,聽聞原本是千年前飛龍帝國收藏的珍品,在飛龍帝國被攻破時由亞尼法特亞人獲得,直到被后來的國王賞賜給凱蘭的先祖。

不過讓北山意想不到的是,情報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凱蘭的先祖之所以會獲得賞賜,竟然就是因為他在亞尼法特亞和捷斯亞的“三百年戰爭”中立下最大的功勛,以一個大隊的兵力消滅了捷斯亞的一個兵團。而這把傳家寶,也是凱蘭出征前,他的父親親手交給他的。

“流風凱蘭,流風凱蘭。”北山喃喃自語,他不知道是不是命運的安排,曾經在“三百年戰爭”中讓捷斯亞有過最慘痛損失的敵人,他的子孫現在又一次打開了南疆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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