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逼近二十五日凌晨三時,北山終于看見西邊的城門,他知道最重要的時刻已然來臨。
負責駐守此地的是禁衛軍第一大隊的第二、三中隊,因為城門是重中之重,他們并沒有離開崗位,去平息城中的混亂。
當看見黑壓壓一群人快速移動而來,城墻上站立的士兵紛紛拉開自己的弓弦,城門內的士兵也迅速在長官的命令下,抬起手中的長槍和大劍,對著眼前人形成防御。
“來人是誰?立刻站住,表明你們的身份!”中隊的軍官大聲詢問。
北山立刻停下腳步,示意身后的士兵做好準備,說道:“大人,我們是南部防區的士兵,奉命前來接替城門防守,換取大人們前去平息混亂。”
“可有憑證?”禁衛軍的第二中隊長并不會因為對方一句話而放松警惕。
“有的,是禁衛軍第二大隊的長官開取的命書,我這就拿給大人。”
“你一個人拿過來。”中隊長命令道。
北山悄悄給身后的士兵們打了個手勢,然后一個人走上前去,左手的大劍漸漸握緊,右手則作勢放入懷中,說道:“大人,請看。”
北山本想把對方騙到自己身前來,隨后將他挾持住,逼迫他手下的禁衛軍們打開城門。但情況在一瞬間再次出現變化,站在城墻上的一個士兵突然大吼:“城外有敵人,數量眾多!”
已經走近幾步的中隊長立刻轉身,急忙命令屬下全都上城墻防衛,同時大喊:“快敲響警鐘!”
急促的鐘聲立時響起,它向城內宣告,出現了緊急軍情,需要各方即刻支援。北山在做侍衛長的時候就知道,王都的警鐘一旦敲響,那四處的禁衛軍都會蜂擁而來,兩刻之內如不能趕到則軍法處置。
北山此時也聽見了城外傳來陣陣馬蹄,連帶著不斷地呼嘯之聲,來不及過多考慮,幾步奔向中隊長,手中的大劍猛然揮過,根本想不到身后會有攻擊的中隊長,在一瞬間頭顱飛向空中。
“為了捷斯亞,為了袍澤,為了自己,沖啊!”北山大喊著,高舉起大劍率先沖了上去,士兵們也在他的喊聲中緊握武器,沖了上來。
北山沒想到時間還是差了一分,他擔心警鐘的響起會讓城中的禁衛軍警覺,如果不能及時打開城門,那不僅他們這幾百人會命喪在此,所有的計劃也將停止在成功前的最后一刻。
“啊,隊長死了!”
“你們是什么人?”
“奸細,他們一定是奸細,他們和外面的人是一伙的!”
眼看自己的長官身死,禁衛軍們陷入短暫的慌亂,沒人能預料到事情的變化如此瞬息之間,他們紛紛大聲提醒身邊的袍澤。
“快,快,暫時別管外面,全部下城墻去阻止他們,弓箭手放箭,其余人防御陣型!”不愧是守衛王都的禁衛軍,城墻上的第三中隊長看著袍澤身死,他立刻接過職責,連續下達命令,做出此時最優的選擇。
北山顯然也聽到了城墻上的大喊,心里一緊!
此時他的麾下只有兩百多士兵,如果對方兩個中隊都全數在門口阻攔,是無法突破成功開門的。而且,這次冒充運糧隊,身邊的士兵都沒有攜帶盾牌,不僅射來的弓箭無法有效抵擋,攔住門口身穿板葉甲的禁衛軍也有著比他們更大的攻擊力。
不難想到,只是穿著鎖子甲的士兵們,在面臨眼前的情況下,死傷必然慘重。
“第一小隊,快去攔住城墻上的敵人!其余人跟我沖,突破防御,奪門!”北山此時只能期望暫時不會有太多的敵人攔在門前。
士兵們迅速分開,第一小隊沖向城墻內側的石梯,與上面跑下來的禁衛軍撞個正著。一瞬間,戰斗聲響起,但禁衛軍明顯有地勢上的優勢,他們從上而下的攻擊,迫使負責阻攔的士兵格擋的十分吃力。
站在下方的士兵們,面對禁衛軍的揮砍,手中的武器根本無法掌握,只是一擊之下,武器就不自主的朝下移動,隨之而來的只能以身上的鎖子甲硬抗傷害。
毫不夸張的說,此時負責阻攔的士兵們,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履行北山的命令,許多人在被連續攻擊幾次后,就悶聲不響的一頭栽倒在石梯上。
與此同時,在北山率領下的其余士兵,紛紛擁擠到門口,那里的一個小隊禁衛軍已經嚴陣以待,手中的盾牌形成了一道堅固的防御。
努力揮動手中的大劍,北山不斷的朝面前的盾牌砍去,這把生銹大劍確實鋒利無比,兩三擊之下,鋼鐵打造的盾牌上就被劃出一條巨大的豁口。
卡特楊一直跟隨在北山身側,當豁口出現的一剎那,他手中的單手劍連續從中刺出,盾后的三個禁衛軍便倒在了地上。
禁衛軍們沒想到防御會在一瞬間就出現缺口,他們立刻轉變隊形,撤下盾牌,舉起大劍,與眼前這群奪門的敵人奮力拼殺起來。
“嘣!嘣!嘣!”幾聲從上傳來,北山臉色一變,城墻上的禁衛軍弓手開始放箭了,這種沉悶的弓弦聲只能證明禁衛軍所用的是捷斯亞最上等的,精心制造的制式復合弓。
北山趁機回頭看去,身后的士兵在夾雜風聲的箭矢打擊下,強勁的箭頭毫無阻力的穿過鎖子甲,插入肩膀,十幾個士兵痛苦的慘叫起來。
“加把勁啊!“北山喊道,此時他只能盡快打開城門,不然身后的士兵們只會在箭矢的射擊中,迅速喪失生命。
戰斗已然陷入焦灼,在捷斯亞軍隊的編制中,禁衛軍的實力只差了王室護衛隊一點,而比三大防區的正式服役士兵還強上幾分。因此,哪怕北山麾下這些盜賊出身的士兵,能夠與正規軍一較長短,但卻不如禁衛軍的戰力。
在不平等的攻擊力下,此時負責阻攔城墻上的士兵已經減員四層,他們還能奮力抵擋,已經是非常可貴的表現。而北山身后,在箭矢打擊下的士兵們,只有極少數人是倒在眼前的禁衛軍手中,多數人都是被頭頂飛來的箭矢射殺當場,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咚……咚……咚……”
急切的警鐘聲還在響徹著,時間快速的流逝著,如果還不能打開大門,聽到警戒的禁衛軍大部隊就該來了!
性命攸關,不僅是為了北山自己,也是為了今后的路途,在始終突破不了禁衛軍的防御下,之前兩次特殊感覺再次出現。
但是,這一次,北山明顯察覺出不一樣,拿著大劍的手有種奇異的順暢感,似乎這把生銹的大劍在此刻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一種莫名流轉的暖意傳遍他的全身。
揮動大劍,劍尖閃動青色光芒,再一次,四級召喚獸青甲犀牛猛然躍出。門內防御的禁衛軍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召喚獸沖擊,攔不住這樣巨大的力量,嚴絲合縫的防御陣型終于開出一條巨大的缺口。
“沖過去!”北山并沒有時間感受身體的狀況,他興奮的高喊。
愣住的并不只是禁衛軍,包括北山身后的士兵也是如此,他們沒想到自己的長官竟然還有這樣強大的能力。但他們隨即反應過來,如同北山一樣高聲叫喊著,從青甲犀牛撞開的缺口沖了過去。
穿過禁衛軍的防御,眾人快速來到大門內側,巨大的門栓橫亙在上。北山朝卡特楊點點頭,兩人同時向上舉起門栓,隨著一聲落地巨響,五米高厚實的城門在兩人的拉動下緩緩打開。巨大的歡呼聲從城外響起,等候多時的大部隊從門口涌入城內。
士兵們魚貫而入,貼著西側的城墻,各自按照歸屬,做好接下來戰斗的準備。而北山回頭看向城里時,發現負責守衛西門的禁衛軍中隊早已不知去向,想來是看見大門被開,強留在此阻攔也毫無用處,于是去和此時應當在趕路途中的大部隊匯合了。
在眾多士兵紛紛入城的間隙,北山召集起跟隨他一同奪門的士兵,本來整整一個中隊的人數,在此刻卻已經失去一半的袍澤,剩下一百余人也都無一不是身上帶傷。
“各位,辛苦了,現在大軍進城,你們使命已經完成,都先去養傷休息吧。”北山心中很滿意他們今晚的勇敢,完全能洗刷曾經身為盜賊的污點。
“是,大人。”士兵們紛紛躬身行禮。
“哈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門口傳來,北山回頭看去,是瓦倫西爾和修斯等高級指揮官一同走了進來,“北山你果然打開了城門!”
北山轉過身,略帶苦笑,面向眾人說道:“其實并不那樣容易,按照約定的時間,我已經晚了。”
“是啊,我還以為你死在城內,本來都要向瓦倫西爾老哥建議,打算撤軍逃跑了。”修斯在一旁調侃起來。
“你這老狐貍,只知道說風涼話,早曉得讓你來負責潛入奪門的計劃,看你能不能準時。”現下打開城門,北山如釋重負,也就當仁不讓的針對回去。
“那可不一定。”修斯搖頭晃腦的說著。
不再理會無所正經的修斯,北山掃過進城的士兵,心里有個大概,對瓦倫西爾問道:“我看進城的應該只有一個兵團,其余的人呢?”
“城內放太多士兵進來的話,就沒法展開陣型了,剩余的我讓他們全在城外候命,有需要再進來就是。”瓦倫西爾對此早就深思熟慮過。
北山抬眼看去,整個西側城墻下,已經站滿了人,的確如瓦倫西爾所說,士兵太多就無法形成有效的攻擊陣型。
“嗯?你們看,禁衛軍的大部已經出現了。”
順著瓦倫西爾手指的方向看去,北山目光所及的遠方,在警鐘召喚下的禁衛軍們,已經出現在道路盡頭。
“看來禁衛軍的指揮官很聰明,知道整合隊形,不急匆匆的沖上來和我們廝殺,看來是避免不了巷戰的消耗了。”說話的是被稱作老狐貍的家伙,在火光中,他瞇著眼睛也很快看清了禁衛軍的動向。
“本來奪門就是為了出其不意,以此減少傷亡,沒想到最終還是需要拿人命去拼。”北山也感嘆道。
修斯聳聳肩,再次露出笑容的說道:“這還不是怪某人,沒有按時打開城門,不然的話我們還可以分散著去各個擊破,哪會像現在這樣面對被警鐘召集合攏的敵人。如果不是我非常清楚有些人和泰勒不共戴天,此時都該懷疑這是不是故意設下的巷戰陷阱。”
北山的臉噌的一下紅了起來,修斯這個家伙從進門后就沒聽過調侃的嘴,他說道:“老狐貍,如果你不是已經有對策的話,應該不會在這里說風涼話吧?”
“被你看穿了呀!”修斯的笑容愈發濃厚,“瓦倫老哥既然以前是王室的教官,想來對林科蘭爾的地形也很熟悉,那么就率領瑟賽麾下的第一大隊去繞道敵人后方吧,剩下的則需要某人正面對抗了。如果不想無休止的將巷戰打下去,擴大無謂消耗的話,只能前后夾擊,迫使對方放下武器。”
盡管不太受得了修斯不分場合的言語攻擊,但已經在平叛軍內有著“鬼狐”之稱的老人,的確有著常人沒有的快速對策。
“修斯說的不錯,禁衛軍集合在一處,不能和他們打無意義的消耗戰。”瓦倫西爾也贊同修斯的想法,“我這就召集第一大隊的士兵。”
北山對此沒有任何反對,拿下林科蘭爾只是計劃中重要的一步,卻不是最終的一步,如果在此時和禁衛軍過多糾纏消耗兵力,反而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會喪失更多的優勢。
“全軍都有!以中隊為單位,目標,前方禁衛軍!”目送瓦倫西爾快速帶著第一大隊離開,北山面朝剩下的士兵,大聲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