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亞尼法特亞南征軍曾經(jīng)最高指揮的奧洛夫,現(xiàn)在的職務(wù)大概算是北山的護衛(wèi)官,不論北山前往何處,他都在命令下帶著那數(shù)百投靠過來的敵人,跟隨在北山身側(cè)。
因此,在北山讓卡特楊去叫奧洛夫后沒過幾分鐘,一直待在城墻下的他,就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北山身邊。
而不等奧洛夫開口詢問,北山就劈頭蓋臉的問道:“你現(xiàn)在麾下有多少投靠過來的人?”
之所以北山會這樣問,也是因為在他之前抵達丹石城后的幾天,又陸陸續(xù)續(xù)跑來了一些所謂親奧洛夫分子,具體多少人,北山當(dāng)時并沒有管過,都是直接讓卡特楊劃入奧洛夫的管轄之中。
“總共六百三十二人。”奧洛夫回答的倒是很干脆。
北山舔了舔嘴唇,不得不說這頭“肥豬”拉攏人心的本事倒也不小,南征軍幾乎都是凱蘭一手帶來的,卻還是能被他鼓動這么多人站到自己一邊,當(dāng)然自從凱蘭再度南下后,這些人的命運也只有逃離過來這一種選擇了。
“能確定這些人都是之前站在你這邊的嗎?”
“站在我這邊?”奧洛夫有些不解北山的問題。
北山把手揮動一下:“我是說,這些人能不能聽你的話?是不是全都是因為害怕被凱蘭砍頭才跑過來的?夠不夠靠得住?”
三個問題接連而來,哪怕笨如奧洛夫,也知道北山究竟想要干什么,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大人別不是讓他們到城墻上來,然后和外面的敵人對戰(zhàn)吧?這……這……”
奧洛夫吞吞吐吐半天,才組織好語言:“雖然我能肯定投靠過來的都靠得住,但他們畢竟還是亞尼法特亞人,要是上來作戰(zhàn),這恐怕……恐怕不合適,萬一他們臨陣倒戈怎么辦?”
“既然靠得住就行,給你半刻鐘時間,指揮他們每隔五米的都站到城墻上來!”北山心里清楚,奧洛夫會這樣說,大概率還是因為這個家伙貪生怕死,一想到自己要他帶人上來,就心里發(fā)虛。
“大人……”
奧洛夫還想找理由拒絕這個明擺著是大概率送命的命令,但卻被北山冷笑著一把抓住他那厚肥的脖子,如同一把鉗子般,把他拖到正不斷有箭矢射來的城垛邊。
北山怒吼道:“你看看!敵人正在城外全力攻城,我的戰(zhàn)士正在浴血奮戰(zhàn),而你卻在這里猶豫著要不要讓你的手下站出來!你以為你能決定什么?是生是死,不是由你來選擇的!”
“現(xiàn)在,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么帶領(lǐng)你的人上城墻,要么我現(xiàn)在就把你從這里扔下去!你以為如果凱蘭攻進來,你們還能活著?要不我干脆現(xiàn)在就讓你去和凱蘭聊聊天的好!”
北山把奧洛夫的頭死死的按在城垛邊,而奧洛夫眼看著云梯上的敵人離自己的腦袋越來越近,被那一雙雙嗜血的眼睛嚇的大哭:“大人,大人,我遵命!快讓我回去!回去!饒命啊大人!”
直等到攀爬云梯的敵人的武器,離奧洛夫的腦袋還有半分的時候,北山這才一把松開了手,順帶劈劍將敵人再次打下去,回過頭看向已經(jīng)跑到城墻另一邊,臉上毫無血色的奧洛夫。
“半刻鐘!如果遲了我就送你去見凱蘭!”北山說著同時看向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卡特楊,“你去盯著,如果這家伙耍小心思,直接砍掉他的頭,不用問我!”
“還有,你從路棋的重步兵那里抽調(diào)七百人出來,讓他們一同上來看著這些家伙,但凡有異動,格殺勿論!”
看著奧洛夫再次連滾帶爬的,在卡特楊的監(jiān)督中跑下城墻,北山這才把剛才一直憋著的一口氣吐出來,他并非不知道讓投靠過來的敵人去面對曾經(jīng)的同袍,將會是件危險的事情。
但是,此時此刻的形勢,讓北山不得不去壓出這個賭注,他需要這些家伙去攻擊敵人的士氣,而且他也相信就算在都如奧洛夫般貪生怕死,但總能認清形勢——城破之后全都得死!
北山的威脅看起來相當(dāng)有用,他數(shù)著時間,還沒到半刻,奧洛夫就已經(jīng)讓麾下的那些亞尼法特亞人,一個不少的按照北山的要求站在城墻之上。
“大人,請下令吧。”雖然奧洛夫仍舊臉色蒼白,但他還是掛起平常的諂媚笑容。
北山卻突然一笑:“不了,還是你來指揮,我也不要你們親自動手,只不過去喊一喊話,怎么能打擊敵人士氣就怎么來,你先帶個頭。”
奧洛夫的笑容瞬間凝固,但看見北山再次冷眼盯著自己,第一次露出了陰狠的表情,眼中一股絕望。
“同胞們!我是奧洛夫!別再聽凱蘭那家伙的命令了,他就是讓你們來送死的啊!放下武器退回去,回到家鄉(xiāng)不好嗎?那里可是有你們的妻子兒女還等著呢!”
隨著奧洛夫的大喊,每五米間隔的投靠者們,也開始了自己的喊話……
“凱蘭只顧著自己的功勛,根本不在乎你們的死活,干嘛要為了上位者放棄自己的性命!”
“想想家中的老母親,她還等著你回去盡孝呢!為什么要為王國那些老爺們賣命?”
“兄弟們,我們曾經(jīng)都是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難道真要在這里自相殘殺嗎?放下武器,讓我們一起回家!”
城墻之上,這些曾經(jīng)的敵人,如今的“喊話者”,用他們最真摯也最痛苦的聲音,向城下的敵人呼喊著。他們的聲音,在戰(zhàn)鼓聲和喊殺聲中顯得格外突兀,卻也悄悄地滲透進了敵人的心中。
許多都是跟隨凱蘭南下的亞尼法特亞人,他們之中,當(dāng)然會不可避免的牽掛家人、心懷故土,而此刻聽到城墻上傳來的呼喊,不少人心中開始動搖,手中的武器也微微顫抖起來。
夜雨籠罩下的敵人陣營中,凱蘭看到這一幕,臉色鐵青,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大吼,命令士兵們不要受干擾,繼續(xù)攻城。但顯然,效果已經(jīng)大打折扣。
而城墻之上,北山看見出現(xiàn)動搖的敵陣,心中暗自慶幸,他知道自己賭對了,這一招雖然冒險,但已經(jīng)初見成效。
“做得不錯,奧洛夫。”北山發(fā)現(xiàn)喊話中的奧洛夫,正用一種復(fù)雜的眼神看著自己,那眼神中,有恐懼、有不甘,“記住,你現(xiàn)在正確的選擇,決定了你能活下去的命運。”
奧洛夫的聲音有些顫抖:“多謝大人……不,多謝攝政殿下……”
北山笑了笑,既然現(xiàn)在城墻上敵人的攻勢,因為喊話而為之一滯,那他就可以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此時正不斷沖擊城門的撞城錘上了。
“卡特楊,上面就暫時交給你了。”北山伸手指向城門的位置,“我得下去,讓瑟禮和路棋配合著把那個惱人的危險給解決掉。”
卡特楊點點頭:“大人放心,有我在,城墻不會被敵人攻占。”
隨即,他快速從城梯上退下,在東城門內(nèi)側(cè)的街道上,瑟禮和路棋率領(lǐng)著近衛(wèi)營和重步兵營,已經(jīng)在大雨中等待了數(shù)個小時。
“情況怎么樣?”北山對兩位營官發(fā)問,城門此時正不斷地震顫著,敵人的攻城錘每一次撞擊,仿佛都是在考驗城門的堅固程度。
瑟禮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大人,撞城錘的沖擊力太大了,如果不是我剛才命人在后面抵擋,怕是已經(jīng)被沖開。”
路棋也同時說道:“而且,要是敵人攻破城門闖進來,以我們麾下的陽字營和山字營,不可能完全守住通道。”
北山皺眉思索,他本來想的是,如果敵人破門,那么以近衛(wèi)營和重步兵營,或許能夠依托城門的通道,把敵人阻隔在外不得入城,但此時路棋都認為守不住,他就必須思考新的辦法了。
“看來,還是得再賭一把才是……”北山心中暗道。
“聽命,路棋你率領(lǐng)山字營在通道中布防御陣,瑟禮你和我一起,帶著陽字營去把敵人的這惱人器械,給他付之一炬!”
“師父!”路棋已經(jīng)聽出了北山要做什么,緊張的回到了最原本的稱呼,“你難道要主動打開城門?”
對于這個徒弟,北山向來是頗為器重的,他有些溺愛的摸了摸路棋濕透的頭發(fā):“是啊,不然的話,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戰(zhàn)場上局勢瞬息萬變,有時候我們也得出奇制勝才行。”
瑟禮也開口說道:“大人,要不然就讓我?guī)巳ゾ秃茫饷嫣kU了,您萬一有什么閃失……”
北山看向瑟禮,這個掌握陽字營的男子,已經(jīng)隱約成為他麾下的第一將領(lǐng),之前南邊阻攔時,還被哥蘭特打成重傷,就算有萊特連續(xù)釋放治療咒,幾天下來卻都還沒完全恢復(fù)就又要上戰(zhàn)場了。
“服從命令就是。”北山也拍了拍瑟禮的肩膀,“這么大的雨,你認為能依靠普通辦法點燃那些器械嗎?而我作為召喚師,至少能用召喚獸達成的。”
北山接著又看向路棋:“等城門一開,我和瑟禮帶人趁機從通道兩側(cè)突出去,你的任務(wù)就是在我們身后,把想要入城的敵人攔在當(dāng)場,并且盡快關(guān)閉城門。做完這一切,就帶人去城墻上協(xié)助卡特楊。”
“那師父你怎么回來?”路棋急的都感覺快哭了,他沒想到北山竟然會這樣做。
北山沉吟片刻:“有這場暴雨的遮蓋,凱蘭大概也看不清楚具體的局面,他只能按照既定的策略指揮,所以我們沖出去后,既不用擔(dān)心凱蘭調(diào)遣敵人包圍我們,也不用擔(dān)心其他地方的敵人會很快注意這邊,那就可以突破繞道南北兩個城門回來。”
“而且,陽字營的戰(zhàn)士可是我們的精銳,敵人的狼牙騎士又不可能在這種天氣下出動,所以大概率不會有任何問題。”
路棋雖然心中仍有顧慮,但見北山態(tài)度堅決,最終只能點頭應(yīng)允:“是,師父,我明白了。”
握緊大劍,再次看了站在身邊的瑟禮一眼,北山大喊:“開門!”
“轟”的一聲,上一秒還在被撞擊的城門,頓時大開,城門外的敵人也明顯一愣,但隨即就反應(yīng)過來,嘶喊著、歡呼著沖向城內(nèi)。
北山和瑟禮,各自帶著一半的近衛(wèi)營戰(zhàn)士,在城門大開的同時,紛紛緊貼著通道兩側(cè),在敵人的目光只有城內(nèi)的燈火的疏忽中,快速的手起刀落,反向沖往城門之外!
雨幕如簾,遮蔽了敵人的視線,也為北山和瑟禮的行動提供了天然的掩護,他們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xiàn),如同幽靈般穿梭在敵群之中,每一次武器揮動,都伴隨著敵人哀嚎倒地的聲音,為這場雨夜增添了幾分慘烈與決絕。
只是,當(dāng)北山逆行而出,在城外的敵軍之中站定時,他回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哪怕有暴雨的存在,還是有越來越多的敵人發(fā)現(xiàn)大開的城門,并朝這里洶涌而來。
看向已經(jīng)在通道中列陣防御的路棋,盯著不斷涌向城內(nèi)的敵人,北山知道自己判斷仍然出現(xiàn)了失誤,顧不得讓更多的近衛(wèi)營戰(zhàn)士沖出來,他只能高舉大劍朝通道大喊:“路棋!關(guān)閉城門!”
緊接著,北山也不再去看路棋是否能完成自己的任務(wù),他相信他,而是看向在一旁正和涌來的敵人不斷戰(zhàn)斗的瑟禮:“讓出來的戰(zhàn)士們列陣防御,我們把這撞城錘往外推一段距離!”
后來,北山最終得知,在此時此刻,跟隨他出城的戰(zhàn)士,僅僅不過八百人而已,被后世稱作“八百勇士”。
面對如潮水般涌來的敵人,北山和瑟禮帶領(lǐng)著這八百勇士,猶如屹立在暴風(fēng)雨中的磐石,堅定不移,他們的呼吸在雨水中不住喘息,眼神同時燃燒著英勇的火焰。
十米,只是十米的距離,北山為了點燃撞城錘的時候,不至于順勢燃燒到城門,在耳旁不斷傳來的廝殺聲中,在哪怕是暴雨淋漓也能聞到濃厚血腥的窒息下,在八百人戰(zhàn)死三成的慘烈中,終于將那該死的撞城錘推到了想要的位置上。
“瑟禮,你指揮戰(zhàn)士們繼續(xù)堅守,我去破壞那撞城錘!”敵人越來越多的涌向這里,北山知道再也不能耽誤片刻,不然就會被無休止的敵人耗盡體力,最終陷入絕境。
說完,北山大劍虛揮,青光再現(xiàn),釋放出現(xiàn)今他唯一能釋放的,能夠燃燒器械的召喚獸——火焰雄獅。
面對那七只從劍尖躍出的三級召喚獸,北山不知道怎么的,卻還有些略微失神,或許“火焰雄獅”是從他開始戰(zhàn)爭以來最多次釋放的緣故吧。
“殺!”一聲怒吼,心隨意轉(zhuǎn)。
在“火焰雄獅”撲向攻城錘,用燃燒的鬃毛去點燃,用鋒利的牙齒去撕咬的同時,北山也不斷地揮舞著大劍,一擊又一擊的劈向同樣的位置,精準而有力。
“轟隆!”一聲巨響,撞城錘終于不堪重負,轟然倒塌,在暴雨的襲打下,成為一團巨大的火堆。
歡呼聲也同時在雨中響起,以八百之?dāng)?shù)面對數(shù)以萬計的敵人,在暴雨的混亂中,還活著戰(zhàn)士將喜悅溢于言表,而北山瞬間心中也充滿了無盡的驕傲。
“我們撤!”興奮只是暫時,因為火焰的沖天而起,敵人更加注意到了這里,目的已經(jīng)達成,現(xiàn)在就是逃命的時候了。
只不過,有了這樣一個清晰的目標存在,哪怕是敵陣最后方指揮的凱蘭,也能看清,一道道指令從他的嘴里發(fā)出,除了少部分還在攀登城墻的敵人,剩下的全數(shù)朝著這里襲來!
瑟禮擔(dān)憂地看著北山:“大人,您先走,我們來斷后。”
北山搖了搖頭,目光堅定:“不,我們一起走,我們要一起回到城中!”
他朝四周看去,在東城門之外,敵人已經(jīng)形成了密集的包圍圈,似乎要將他們一舉殲滅。然而,北山的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的畏懼,只有決絕。
“我會再釋放一次召喚獸,把敵人的注意力盡可能往南邊吸引,我們則貼著城墻向北。現(xiàn)在想要突破繞道是不可能了,所以等下你們跟緊我,我們借敵人的云梯回去!”
如同北山剛才所說,戰(zhàn)場瞬息萬變,他想好的后路此時已經(jīng)無法成功實施。
“是!”
此時,還站在北山身邊的近衛(wèi)營戰(zhàn)士,全身上下都被傷口覆蓋,連那身精鋼打造的盔甲,也呈現(xiàn)出斑駁雜亂的凹痕。
而當(dāng)北山終于在無盡的疲累下,從敵人的云梯攀爬回城墻之上的時候,他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如何機械的揮砍了多少次大劍,忘記了自己面前究竟出現(xiàn)過多少試圖阻攔的敵人。
唯一記得的,只有在他再次釋放召喚獸時,吼叫著向南奔去的“火焰雄獅”。
三十三人,這是北山后來統(tǒng)計出來的人數(shù),跟隨他出城冒險的八百人,最后只剩下這三十三人,其余的多數(shù)倒在了敵人的攻擊下,少部份更是可憐的被守城的同袍,從上丟下的石塊給砸倒在了最后一段攀登的云梯上。
北山前后接連下出的賭注,前一局他贏的很輕松,后一局,只能說他也是贏了,但卻很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