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北山瞪大了眼睛。
瑟賽和卡特楊在一旁聽的清楚,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兩人不自覺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個意思,那就是大概修斯的確是瘋了。
“你們三個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說正經的,沒給你們開玩笑!”面對三人懷疑的目光,就算是老狐貍也覺得有點受不了,他收起笑容,一臉嚴肅。
北山看修斯的確不像是在開玩笑,不由皺了皺眉頭,接著詢問道:“那你想這么做的理由呢?”
“理由?”修斯伸出三根手指,“我現在就有三個,不過在我說之前,我想知道你們覺得不應該放他回去的理由是什么?”
“這還用說嗎?十幾天的計劃,數萬人的對戰,好不容易俘虜了這個奧洛夫,怎么能放他回去?如果就這樣放他走了,我們的戰士們會怎么想?敵人那邊又會怎么想?”瑟賽忍不住率先說道。
“是啊!”卡特楊立馬接過瑟賽的話繼續,“要是把奧洛夫放回去,敵人大概會以為我們是怕了他們,不然怎么會這樣做?而且,我們的戰士也會覺得奇怪,他們一定不會接受我們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樣一來,不僅是會影響我們的士氣,同時還讓敵人喪失的士氣也會快速恢復起來!”
修斯默默地聽完兩人接連的話語,卻沒有給出回應,而是看向一旁也在沉默的北山,用眼神詢問了一下是否也是這種想法,北山則微微的點頭,贊同了瑟賽和卡特楊的言論。
“所以,在你們看來,不放奧洛夫的理由,其實本質上也就是考慮到底下戰士們的情感能否接受,還有就是敵人被打散的士氣會因此恢復過來?”修斯用一種玩味式的語氣,重復了一遍瑟賽和卡特楊的觀點。
“當然!”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那我很奇怪,從什么時候開始,軍中決策需要考慮戰士們和敵人那邊的想法了?難道說,要是下一次對戰之前,我們還得挨個詢問一下雙方的意見?如果他們都說干脆別打,不然會死人的,那是不是我們就不打了?既然如此,這次計劃開始之前,怎么不去采納一下所有人的意見,同時也派人去林科蘭爾問問敵人?”
盡管修斯如此說著,但他的語氣分明沒有絲毫奇怪的感覺,反而像是一場質問。而瑟賽和卡特楊,也直接被這一連串的問題噎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顯然,修斯并不打算放過兩位年輕人,他繼續說道:“身為高層軍官,考慮一個問題時應當站在客觀的角度去判斷,這是否對我們今后的行動有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僅感情用事,還故意把自己的想法推脫到戰士們頭上,我可不相信戰士們會有如此復雜的想法。”
“老狐貍,就直接說你的理由吧。”北山不得不開口打斷修斯的喋喋不休,不然任由他這么批評下去,都不知道話題會被扯到哪里去了。
修斯緩了口氣后,卻忽然先問起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今天的這場包圍戰斗,你們就沒覺得敵人有一點奇怪嗎?”
“有嗎?”北山一愣,既然修斯會問出這個問題,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但仔細想了想后,卻又覺得沒看出什么其他可疑的地方。
卡特楊也疑惑道:“因為我們的故意后撤逃跑,導致敵人陣型混亂,前后不顧,這不是很正常嗎?還有什么其他奇怪的?”
“我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敵人的表現不就是我們計劃中預料的那樣嗎?”瑟賽同樣點點頭,贊同卡特楊的觀點。
“你們三個啊……”修斯無奈的搖了搖頭,“領兵作戰你們是已經很不錯了,但對人心的觀察,卻還是差了很多。今天的戰斗中,在奧洛夫這個敵軍主官身邊,難道你們就沒發現缺了一個應該在的人?”
有了修斯這一提問式的點醒,北山也就瞬間反應過來,伸出手連戳了幾下,才發出聲音:“你……你是說羅恩?”
“不然還有誰?難道是凱蘭嗎?”修斯無語的看向天空。
卡特楊和瑟賽卻還是沒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同時問道:“他不在有什么奇怪的?奧洛夫率軍出城,他就留守在林科蘭爾唄。”
修斯用略帶嫌棄的語氣說道:“怪不得你們倆不能成為最高指揮官,這么看來的確是比不上北山這小子,我說既然有些人已經想到了,那你來說說吧。”
北山嘿嘿一笑,先是對修斯說了句:“我懷疑你這話其實還是在貶低我。”之后才對另外兩人解釋起來。
“羅恩作為敵軍的參謀長,就像卡特楊你一樣,作為最高指揮官以下的第二指揮,參謀長的職責就應該一直跟隨主官,協助作戰指揮,更是為了防備在主官無法指揮時,臨時代行職權,防止戰時混亂的局面出現。”
剩下的話,并不需要北山說完,卡特楊和瑟賽就恍然大悟了過來,隨即卡特楊也點頭說道:“的確沒錯,在今天的包圍圈中,奧洛夫沖在最前面,導致他無法對后面的敵人形成有效的指揮,而如果羅恩在場,那他就可以接替這份職責,敵人也就不至于那樣混亂了。這樣一想,羅恩竟然沒有出現,真是非常可疑。”
緊接著,修斯就開口說道:“所以,如果奧洛夫要派人留守林科蘭爾,再怎么選擇也不可能是羅恩,這無異于自斷臂膀。當然,要真是奧洛夫蠢到這個地步,當我沒說。”
北山三人聽著修斯的話,都紛紛搖頭,奧洛夫雖然不怎么樣,但今天對戰時的那最后一次指揮,想要擊殺北山的冒充者以此來造成全軍混亂,這一點就證明了這家伙還有些可以看得過去的地方,還不算那種一無所知的弱智。
“這個疑點和你的理由有關系?”北山對修斯問道。
修斯擺擺手:“別急嘛,我還沒說完,這只是其中一個疑點而已。不僅僅是羅恩沒出現的問題,在戰場上的瓦涅和哥蘭特這兩人也很奇怪,他們麾下是敵軍中最精銳的一部隊,為什么反而會在包圍圈的最后面?沒跟隨在自己主官的身邊?”
“還有,自從凱蘭離開后,你們覺得奧洛夫這個新來的家伙,能越過哥蘭特調動白銀騎士嗎?但是在今天,白銀騎士竟然會分成兩部分,分別跟隨奧洛夫和哥蘭特,是什么原因讓一個大隊的白銀騎士離開了哥蘭特的指揮呢?”
這番話說下來,三個人已經知道修斯要說什么了,這些細節無一不是在表明,奧洛夫和羅恩、瓦涅、哥蘭特這三個敵人的高級軍官,有著難以包容的隔閡,而敵人軍中也因此被分化成了兩派,相互爭斗,就連白銀騎士團都沒能幸免。
北山不禁點頭:“這的確是個理由,放奧洛夫回去,可以讓敵人更加分化,甚至我們能借奧洛夫這把刀做點什么。老狐貍,那你的另外兩個理由呢?”
修斯用贊賞的目光看了看北山,接著說道:“第二個,如果奧洛夫被我們一直看押起來,敵人肯定會立刻飛鴿去信,向亞尼法特亞內廷通報情況的,那么接下來我們就會很快再次見到凱蘭了。但只要奧洛夫回去,他為了不讓自己這場大敗泄露出去,肯定會制止情報的傳回,甚至可能編寫一些大勝的假情報,這樣對我們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這個理由更是讓北山三人連連點頭,如果奧洛夫傳回的是錯誤的情報,那么亞尼法特亞內廷就會產生錯誤的判斷,而這無疑會讓自己接下來的行動獲得更大的好處,也會有更好的作戰空間。
此時,沒人再對修斯提出任何疑問,三雙眼睛齊刷刷的看過去,只等著老狐貍閣下趕快把他的第三個理由說出來。
修斯也不再故意賣關子,他緩緩伸出第三根手指,說道:“這第三呢,放奧洛夫回去的前提,當然不可能就只是簡單的什么都不做,總要讓他留下些投名狀之類的,一些能證明他身份,以及他投靠我們的文書。這樣一來,我們有了奧洛夫的把柄在手,可以讓他給敵人下達很多有利于我們的指令,就算他回去后沒那么聽話,但也不怕他翻出大浪去。”
隨著這第三個理由被修斯悠悠的說出口,只剩下呆立在原地,半天緩不過神來的三人,最后還是北山有些喃喃發問:“你打算讓他留下些什么東西?就可以確保我們把他控制住?”
修斯再次露出狐貍般的笑容:“很簡單,他身上肯定有他家族的族徽吧?還有他平時寫信封簽的戒章,總得多蓋幾個留在白紙上,至于寫些什么,那就更容易了。奧洛夫對亞尼法特亞的軍旅方面不熟悉,但我想他對他們王室的一些丑聞肯定是知道的,寫一寫,再編一編,怎么惡心人怎么來,確保讓人看了必定暴跳如雷那種最好。有了這些,不怕奧洛夫今后不聽話,不然的話把這些東西傳遞出去……嘿嘿,會是什么結果我就不用說了吧?”
北山聽完略微一想,才發現修斯的三個理由感覺更像是一個連環套,一環接著一環。
奧洛夫平白無故的安全返回,只會讓有些敵人在內心產生懷疑,這就不得不使奧洛夫更加主動的去分化敵軍,確保一部分敵人是忠于他自己的,以此才能保護好他自身的安全。
有了這第一步,奧洛夫就只能編織假情報給亞尼法特亞內廷,不然他之前的行動就會成為他的催命符,因為打了敗仗后平安返回,接著又立刻搶奪起指揮權,怎么看都比凱蘭更像是要擁兵自重,如果是真實情報被傳回去,怕是奧洛夫等來的就不是繼任者了,而是行刑隊。
而等著奧洛夫做完這一切,再加上留在這邊的那些把柄,就只會又唯一一種結果,那就是不論奧洛夫是否心甘情愿,也或許并不完全實行指令,但他也只能充當北山和修斯的傀儡,被遙控指揮,不然這些事情一旦東窗事發,奧洛夫就連最后一條跑到北山這方的活路都沒有了。
“老狐貍,真想不通你腦袋里裝的是什么,竟然能想出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來!”北山忍不住感慨道。
卡特楊也點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把修斯你的腦蓋揭開來看一看,里面是不是住了一個惡魔。”
而瑟賽在一旁憋紅了臉,半晌才長出一口氣,嘆息著:“這比調離凱蘭還來的陰暗十幾倍,簡直不是我等軍人該做的事情,但……但為了王國未來,我不反對!”
“這算什么,給我點時間,我還可以說出第四五六個理由呢!”修斯施施然的背起雙手,一副“給你們開開眼,什么才叫做計謀”的模樣。
北山知道修斯絕對不是自夸,既然老狐貍能想出這個連環套,里面肯定還有隱藏的后手,但至于具體是什么,北山并不打算接著問下去,反正這些事到時候必定是由修斯親自安排。
“老狐貍,那你說我們什么時候放奧洛夫回去?”北山問道。
修斯只是短暫一想,就回答道:“宜早不宜遲,時間越晚,林科蘭爾里面的那三位就越可能飛鴿去信。”
“那我們這就回木屋去,把該說的給奧洛夫說清楚,然后放他走。”北山說著就要轉身向關押奧洛夫的木屋走去。
然而,修斯卻擺了擺手,阻止了北山:“你就別去了,我們的最高指揮官要是事事親自出面,顯得實在沒有威嚴和神秘感,就給奧洛夫那家伙在心頭多上一把名叫‘北山’的陰影之鎖吧。”
北山微微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說的對,那這件事我看卡特楊和瑟賽也不用去了,全交給老狐貍你一個人來辦,省的有人在旁邊,你不好意思說出些陰暗的話來。”
修斯根本不在乎北山這略帶挖苦的話語,反而更加洋洋得意:“放心吧,我這張老臉可不會害羞的,越是陰暗的東西,我越是運用自如,不然怎么你會叫我老狐貍呢?你們就好好看著吧,看我怎樣放豬歸山!”
“放豬歸山?”北山不禁伸了伸舌頭,對修斯的這個形容詞感到好笑。
修斯聳聳肩,故意用一種無比嚴肅的口吻說道:“當然了,把敵人的最高指揮官放回去,大多數情況下都叫做放虎歸山,但奧洛夫這家伙嘛,虎是虎不起來的,豬倒是很符合他。”
“放豬歸山!放豬歸山!”北山又念了兩邊這個新詞,然后看向卡特楊和瑟賽,對視之中,三人都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惹得不遠處看守奧洛夫的那一個小隊的戰士,紛紛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