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谷。
谷外,空氣中彌漫著陣陣肅殺之氣,有微風吹拂起樹上已有些泛黃的落葉,揚起而又落下,在黃昏中的夕陽下更顯蕭瑟之意。
惡人谷千百余人精兵呈方陣包圍圈就立在桃花谷口不足八百米之地,手持兵刃,虎視眈眈的盯著谷內,只得一聲令下便可沖殺進桃花谷內,為首的統領縱馬立身,又在千余人十步開外,眺望谷內,臉帶戲謔,舔了舔嘴唇,正是他揚言要將桃花谷收為惡人谷附屬地盤,月月朝貢!桃花谷內女子皆生的花容月貌巧笑倩兮,更還要其供奉年輕少女作為他們享用!
惡人谷,因為生存環境原因,但凡不心狠手辣者,皆難以存活。弒兄屠弟,殺父弒母,在此早已司空見慣的常事,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實的惡人之地!谷內之人更是不乏野心勃勃之輩。
桃花谷,如其名,乃是與世隔絕的一處世外桃源,與惡人谷相反,入谷內,人人相親謙和,不理世事,閑云野鶴。谷內更是高山流水,景色宜人,一雙人三餐四季炊煙裊裊好不自在!
但這般自在久了,有很多本該有的東西都隨著這份安逸而被抹滅掉了,也許有“我輩自當義不容辭”的風骨,也許有“拋頭顱灑熱血”的滿腔氣概,也許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風流……
那統領之所以放肆戲謔的笑著,只是因為一人。
桃花谷口,站著一名少年,少年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出頭,今日他穿著一襲嶄新的衣裳,黑發挽起頭束青絲帶,背上背的是陪他練武這么多年也是那老頭贈于他的劍。
可少年也肉疼,這身行頭,廢了他老多攢下來的銀兩呢,只是記得當初那老頭還活著的時候總是對他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出門在外,混跡江湖,人活人死總歸還是要體面的,別看我如今邋里邋遢的模樣,在往前推個三十年,老夫我也不知迷盡多少正直風華正茂的少女!”
老頭躺在地上一手托著頭,破舊的草鞋露出幾根黝黑的腳趾,翹著二郎腿,一邊吊兒郎當吃雞腿的模樣浮現在少年的腦海中,明明與自個兒所說的“體面”沒半銅錢關系。
一想起這個一手將自己拉扯長大的“老乞丐”,少年心里總是暖洋洋的,直到老頭死后,他才意外知道,原來老頭年輕時真的如他口中所說,“有那么高那么高”的武功,他教給自己的武功,也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厲害,而背上這柄劍,也正是他手中佩劍,當年的老頭兒,一人一劍快意恩仇,好不風流灑脫!
少年是孤兒,老頭一手帶大,吃的是百家飯,桃花谷對他來說就是家,桃花谷的人對他來說,就是他的家人,若當有一日,家園被來人所踐踏,侵犯,他會義無反顧站出來,哪怕后方無一人支援,他也無懼。
因為這是他的家,這里有他的家人,還有……天底下他最喜歡的姑娘。
“繆姑娘,我喜歡你,你知道我喜歡你,我也知道可你不喜歡我,好也不好,好的是你過得很好很開心,我很開心。不好的是,不被喜歡的姑娘喜歡,其實我很傷心!”
少年握劍,眼神堅毅,吐出一口濁氣,再沒一刻有此時此境的舒暢了。
惡人谷敵軍統領笑桃花谷的人真是一群縮頭烏龜,真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居然只剩一位區區還不過而立之年的后輩攔陣殺敵!
不管是否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倒挺佩服這少年的膽識與勇氣,一人獨面千人敵軍不過一陣人馬沖殺,雖是蚍蜉撼樹罷了,卻可敬不自量!然而今日他可不是來賞識人的,統領臉色瞬間陰沉,招了招手,后方一隊人馬領命,約莫二十余人,沖向少年。
……
這惡人谷統領臉色逐漸有些變化,從一開始的戲謔變作陰沉,如今更是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意味。
不過盞茶功夫,眼前的少年居然揮劍將自己手下的那隊人馬殺了個干凈!
少年喘著粗氣正從一位敵軍胸口將劍拔出,鮮血和泥土混合著臟了他原本干凈的衣服,人力有盡時,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么地步,可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只要他還站著,他便不會讓敵人向前一步。
統領向前一步:“夠膽爾,報上名來吧!”
少年撣了一下身上的塵土,拍去衣裳那些污穢之物,負劍而立,不卑不亢道:“桃花谷,徐寧在此!”
“徐寧,我記住這個名字了?!苯y領說罷:“可你今日必死!”
徐寧閉眼,他在計算,自己能一氣破敵多少?
谷內,有人觀望,見徐寧這般如此,各有所思,各有所想,各有所決斷!
有一白發白須的魁梧老者見狀,嘴唇顫抖:“活久了,不知何時老夫竟變得如此怕死?可笑覺悟居然不如一個剛及冠兩三年的年輕人?若自身家園被毀而不動容,天下之大又豈有自身方寸容身之地!前方的坎坷,路難平,就讓老夫,為你們這些晚輩后生走一遭開一開!”
話罷,魁梧老者身形一閃,從天而降,如一顆流星般砸落,擋在了惡人谷敵軍與徐寧的中間,護住了徐寧,魁梧老者沖徐寧一笑!
“桃花谷,軒轅力!這桃花谷,就讓老夫為你們這些年輕人守一守,也該讓天下人知道,我們桃花谷的武道宗師,不弱于他人!桃花谷,更不是砧板上的魚肉,任誰都敢動上一刀!”
徐寧抱拳回應:“多謝前輩!”
名為軒轅力的魁梧老者平展雙手,一手掌朝上,一手掌為下,單腳踏前一步,起手畫圓,身形隨之而動,空氣流轉似乎剎那凝固,隨著老者身形不斷旋轉畫圓,以他為中心,居然形成了一股小型龍卷的氣場,這股龍卷沖向敵軍,瞬間便有十數人當場身死……
谷內山巔,有一頭戴綸巾,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遙望此處,他身材瘦小,面容蒼白,時不時還要捂嘴咳上幾聲,似是風稍大一點,便可將他刮跑,看上去便一副病殃殃的模樣。
書生回頭望向谷內,房屋坐落,街道縱橫,有一家人屋頂,正徐徐升騰著炊煙,此時應該正在為晚飯忙碌著。
身著素衣長相清秀的婦人還很年輕,她坐在灶頭旁,火還在旺旺的燒著,灶上煲的是她夫君最喜歡喝的湯,年輕婦人雙手托著下巴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她在等著,還在想,夫君今日何時回來喝她煲的湯呢。
“媳婦兒,今日為夫恐怕不能與你一同喝湯了!”書生搖頭自語苦笑。
隨后書生正了正神色,輕聲說道:“誰言書生無膽氣?誰笑百無一用是書生?”
話音未落,微風輕浮,一切好似如初,卻不見書生人影!
“桃花谷,余思頡!且讓我一吐這書生意氣?!?
書生余思頡一手從袖袍中捻出黑白兩顆棋子,向前一揮,黑白二子迎風速度暴漲,明明只有二子,此刻卻鋪天蓋地,形成一個碩大的棋盤,落子其中!
書生又咳了幾聲,這次嘴角卻有鮮血溢出。
棋盤向前壓去,惡人谷敵軍又是一小隊人馬鮮血淋漓……
惡人谷統領此刻臉色十分不好看,陰沉的似乎要滴出水來:“你們桃花谷人出世避世,沒有驍勇善戰軍隊精兵之流,這是要以桃花谷武道宗師氣運擋我們?好,我倒要一看你們有多少大宗師,擋的住多久,又擋得住多少人?”
徐寧又仗劍接連斬下幾位敵人,他還沒有成長為武道大宗師那般氣吞山河的氣勢,他只是做他所能做的,只是做他想去做的,遵從本心,如此便足矣!
“彭!”
一聲巨響,徐寧順勢看去,只見一位身形高大的壯漢,雙手持一柄刀鋒略鈍的闊大長刀,雙手掄動間大開大合,帶著一絲捉摸不透的韻味,如虎入羊群般,竟生猛的將敵人們一個個拍飛!
“這世上,人人各有所求各有所得,各有所求不得,我胡允管,只求一個自在逍遙,求一個問心無愧!唯有腳下這片土地,不容他人褻瀆!”大漢仰天嘶吼,氣勢節節攀升!
……
一個個,一位位來自桃花谷的武道宗師,接二連三的動身,以自身的血與命擋住敵人精兵的來襲,不讓其踏進桃花谷內半步。
原本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在看到徐寧這位少年所行所做之事后,似乎再度撿起了那些曾經被磨滅被丟棄的東西,武者的風骨,氣概,風流……
徐寧看著這些人,流露出發自肺腑的笑容!
“我桃花谷之人,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