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陷腳的黃沙過了百米長的甬道,算是走進了一片富麗堂皇的宮城,如何稱作富麗,還得說那宮殿頂端的佛像瓦,舉目至盡,儀態萬千的各式佛像崁滿了天頂。點軸交叉的位置又引用了不知名的手法,將著地上的光線引了下來,無需火折子,地下也就只輸白天半分敞亮,不曉得,還以為得是佛光普照。
“那個是巴錫么?”喬以沫指著前方一座覆缽式的塔,這塔是地下王宮處又往上建的,和地表飛檐塔的區別甚大。面積大小看著也是合乎自然,工匠的設計以及判斷精準到不容挑剔。只是這塔前,此刻一個穿著黃呢軍大衣的中年漢子虔誠的跪在地上,頭低著,似乎在向著身前的佛塔禱告。
地下宮殿,當不得紫禁城那百間殿宇萬間房第,稍走幾步,我們便來到了覆塔之下。
“巴錫,你個老小子搞什么呢,剛才咋呼著追誰?”大寶喊了一聲。可巴錫仍然跪著,雙掌疊合在腿部,也沒有起身做應的意思。我看著心覺奇怪,巴錫把頭低得很低,背對著我們,頭發都看不見了,就算是做錯了事,也不是隨便找處信仰就想膜拜懺悔吧。
這覆塔邊上,是一層層黃條石階,也許是經過了信徒滴水穿石的膜拜,許多位置上都有凹陷,看著就是膝骨印子。我試著又叫了一聲,見巴錫還是不應,兩步開外便是走了上去。手剛往他肩上一推,問道:“你這。。。”話未說完,我就心知不好。
我手勁不大,這一推只是輕輕,可巴錫整個人卻是順著勢頭一癱,側身仰面就倒了下去,“怎么,這老小子跪成軟骨頭了?”大寶看情況不對,人跟著走了上來,可這下,他終于知道了我為什么突然靜下來。又或者說,此刻我們都只顧上喘著大氣,口齒間哪里還能生出其他聲響。
黃呢大衣的男子仰面躺著,手掌上的五指雞爪似的抓攏在了一把匕首上,原先跪下的前方,兩個血色大字扭扭曲曲的印在石條上。“這是巴錫么?”大寶撐了許久問出一句。
“是。”我點了點頭,從他的衣著服飾看,這人能不是巴錫么。倒不過躺著的巴錫,又何來仰面一說,脖頸上,他的頭不翼而飛。留著的皮肉像是被鈍器一刀刀切割下來,氣管子還拋下了半條,儼然成了一具無頭尸身。
“啊”這一聲男女混雜,有喬以沫的,有宋橋的,想必也有喬學文和楚正的。
“這怎么回事,他怎么會無故死了,這頭。。。。”喬學文往前兩步靠近了地上的尸身,巴錫手上的匕首好像就是致命的兇器,確實無誤,分明躺著的,又怎能是一道具。
“這”看著那跪著的前方血字。那種扭曲的鳥文,我要是沒猜錯就是西夏文,見喬學文認得,便上前問道:“這字寫的什么?”
喬學文看了許久,臉色忽綠忽黑,就是怎么難看怎么來,我以為他老人家受了驚,開口安慰道:“這條路無異與打仗,而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還是不要太往心里去。”
喬學文被我這幾句話一說,走神中恍然醒悟,“哦”了一聲,隨后說:“這兩個西夏字,要是我沒認錯,是詛咒的原意。”
“詛咒”這喬學文聲音不大,可沖擊力不輸一把錘子,這一擊,都是給打進了眾人驚恐的內心。
詛咒能殺人?要是這話說在都市,我估計這會是得呆在青山的病房。可眼下巴錫的死如何解釋,這群人,可都是無時不刻的不再一起,沒人有時間抽身殺人還能偽裝得如此漂亮。
“是不是有別人偷偷跟上我們了?”大寶回頭朝身后看了兩眼。原本也并非什么,可眾人看來,不覺一陣毛骨悚然,想起巴錫之前喊的“有人”,卻轉頭就被殺了。要真有一個時刻躲在暗處跟著自己,并且還想砍掉自己頭的人,那怎能不讓人害怕擔憂。
“不是人,他這分明就是自殺的。”楚正顫顫栗栗的指著巴錫手中的短匕。
我和喬學文也誤以為他發現了什么,可當我們回頭看去,他此刻卻像是看不見我們,而是自己在說話:“是它,是詛咒,這里是死亡之城,沒人能活著出去,如果不是,又有誰能一刀刀把自己的頭割下。”
“媽蛋,你再胡說,寶爺立馬就給你整趴下。”大寶音量放大,就是為了不去動搖心智,如果在這古城之中疑神疑鬼起來,那最后能不能活著走出沙漠就難說了。好在他身處洛陽古鎮,打小捉迷藏就都躲在死人墓的盜洞里,膽色憑白比人長了幾分。
“老師,這里太危險了,要不我們回去吧”宋橋打起了退堂鼓,一份研究成果在他看來永遠不比自己一條性命值錢,況且,他選做喬學文的學生,也并非完全是為了學科興趣,多少部分,還有點喬以沫的原因。
喬學文左右為難了起來,這時候要是走了,自己這輩子對于黑水的研究,想必也是到頭了,可眼下幾人卻又實在有了生命之危,雖說他身為老師,可也不能照著自己的私心拿學生的性命冒險。
我算是看出了他的難處,當然,也有自己萬不能退出的理由,想了想,只得朝著喬以沫幾人唱了回黑臉,說:“要不,你們幾個先退到沙地上等我和教授,我們去去就來。”
“不行。”大寶幾乎是一口回絕,嬉皮笑臉的湊了上來,說:“多個人多份安全,照我的身手,不留下就可惜了。”
宋橋看了眼喬以沫,意思大概是教授都發話了,你就跟我走吧。要不是人還看著,他聽到“我掩護,你撤退”這種話,估計馬上就得兔子遇狼,蹦跶遛了。
“我也跟你們去。”喬以沫雖然不少害怕擔憂,可始終不愿將年老的喬學文一人落下。
只差了楚正的表態,可當我們回頭,他人早已不再覆缽式塔下。
宮城后方,一座看似拱北六角形的重檐老殿里傳出了楚正的聲音。
“啊,是他們,兇手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