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著沙地上淺顯的腳印，一眾人穿行在巷弄之間，之前從外圍看整體，黑水的巍然佇立仍舊存在著千年前的威嚴，不過這踏進了肚腹，穿行在長街小巷內，卻見得許多破敗到塌陷的屋宇樓房。好幾次因為誤辨了足跡，隨意擇路上都撞見了死胡同，每每這樣，都還要退回來路繞道而行。

前方不遠，又是幾根亂木巨石攬住了去路，大寶臨了上去，抬起一腳狠狠踹上了墻面，罵道：“他娘的，寶爺走哪條道，你就哪里添堵，真不識趣。”

當然，這巨石除了細小沙礫的散落，根本紋絲不動，逛了老大半圈，覺得這黑水城的建筑迷亂了視線，就像層層迷宮，好不容易，這才走到了古城的正中。

“這是什么？”喬以沫看著身前無數座高塔搭成的一處聚落。

喬學文左右看了兩眼，分析說：“西夏人崇尚佛教，這應該就是它們的佛塔。”

大寶也跟著打量了一番，只看出高塔聚落面積不小，剛想移開，腦子里卻是突然閃過一些熟識的片段，隨后說：“怎么，老學究，你要是夸夸我，我也許能在這上頭做更多些文章。”

不明所以的眾人見他這么一說，不由都把眼光聚了過去。

我又看了幾眼，眼前這些佛塔，除了琉璃蓋頂，氣勢規模大一些，并未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好了，別賣你的關子，有屁快放。”好奇心起，我直接開罵。

大寶走前了兩步，指著佛塔聚落，說：“這西夏人可能是閑得蛋疼了，好好的紫禁城不建，弄眼前這么一堆，癖好特殊著呢。”說話間大寶搖了搖頭，一臉相識相熟的模樣。

喬學文撿起了沙地上幾片失色的琉璃碎瓦，端詳了一陣，看向大寶，問：“你的意思，這佛塔聚落，就是西夏王宮？”

大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我一眼，說：“六子，你還記得得勝叔么？”

這一問，我回想了一番，叫得勝的人認識不少，可連大寶都給喚上一聲叔的，也就那么一個。

“你說的，可是老劉家故去的那位？”我問。

大寶點了點頭，說：“得勝叔的手藝就不用我說了，在咱行里，那出其左右的人不過三五個。有一次，叔無聊時和我說上了一樁秘密。”

“當年的劉得勝出生南京九門，和你老賴家有點根源，不過聽說他后來辦了一個大墓，發了橫財，就此撩盆子了。往后，只知道別人傳是他命不夠硬，財氣太重給壓住了，不多時候，便是一命嗚呼。”我說。

“行里間傳的能信？要說，這事還得從得勝叔一次來我家串門子說起。”大寶回憶。

那年：

“小寶”一聲大吼，賴家大門那半片鎖葉崩開了，一個留著半截長辮子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大寶套上褲子，人剛一走出院落，看見的正是喝得酩酊大醉的劉得勝。

“呦，得勝叔來了啊，里頭坐，里頭坐。”大寶上去扶了一把，劉得勝除了個子高，體重也不輕，從院落半攙扶著來到廳室座椅，大寶心里感覺就像去碼頭記了一工那么累。

劉得勝坐起看了兩眼，腦袋搖搖晃晃，酒勁還猛著，說：“咋，你小子今日不去上課，呆家里養生呢。”

大寶泡了一壺茶水，舉著倒了一杯，說：“哪是，不就我家老頭兒和人搭伙去了，這幾天家里沒人，我怕被耗子惦記，就留著看門來了。”

劉得勝接過茶，哈哈笑了兩聲，說：“就你小子嘴貧，屎臭都能怪茅坑給熏的。”

抿起茶水，眉毛皺了起來。劉得勝擺了擺手，說道：“這茶終歸不對我的口味，你去，把你老頭那兩瓶小酒給我翻出來，他不在，就你這小侄子陪我整幾口。”

這酒上了桌，話就得多。何況，這劉得勝前頭也不知已經在哪喝了有七八分。

“大寶，叔告訴你個秘密好不。”劉得勝飽嗝了一聲，惺忪著醉眼，也沒等大寶回答，便又說：“這外頭都說叔最近發了大財，辦了大墓，正風光得意著呢，可有誰曉得，叔心里的苦，就叔自己一個人扛著。”

打小生在這行業家族，人都是伴著傳說故事長大的，大寶聽劉得勝這一說，好奇心也鉆了出來，又給劉得勝倒了一杯，等著他繼續。

“前年這個時候，我路過西安，恰巧那幾天下了大雨，出城的車都給停了，不得已我就在當地先行呆了下來，那一天在城里吃飯，正好碰上兩莊稼人閑聊，說是郊外一座寺廟的佛塔給天雷劈成了兩半，想是神靈發了怒，降了大雨，莊稼都給糟蹋了。由此不少農家人都趕起燒香拜佛，可在我看來，這里面信息不小。四字訣里的望字一門，便是說那天地照應，當時我想啊，佛塔藏的是經書，怎么可能引來天雷，當然，也有可能是湊巧。不過那時閑著，地方上離著也不遠，所以我問了道，便決定尋了過去。”

“西安郊外的那座寺廟，稱號已在年歲中被遺忘，原以為去的時候還會有些香火，可來回走了幾處，卻半個僧侶都是沒能瞧見。”

大寶說：“既然就是一破寺廟，那和叔你這發財能有什么聯系。”

劉得勝雙指掂了掂酒杯，示意大寶滿上，繼而說到：“想是戰爭年月給鬧的，我還記得當時，往那四方位一查看。乖乖，你猜怎的，從那些破舊的碎土墻上，我足足數出了二十四座院落。從古至今，就是嵩山上，也不到這規模，往前的鼎盛，很難想象。后來，我在寺廟里的一角尋著了莊稼人說的佛塔，初一看，塔在連日大雨的沖刷下已經倒成一片，里頭無非就是些磚木，連經書什么的也沒見著半部，我沖著四下無人撥開廢墟，觀察后發現，底下的一處塔基應該是建與明代，可往后，又見著了一處唐代的塔基。兩代重修，這佛塔牽扯著什么？

如此大興草木。我心里才越覺踏實，這塔下面，我想肯定得有鐵器，要不然，天雷不會這么恰巧劈上這塔身。

大寶聽得興起，見劉得勝停頓，不由追問：“那塔下面，究竟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