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敬一直學習都很好,老師教什么,他都一學就會。一二年級的時候作業少,每天在學校就差不多寫完了,回到家幾乎不寫作業,盡管這樣,他每次考試也都能進入班里的前三名,是老師同學眼中的好學生。如今,尚敬已經讀到三年級下半學期了,很快就要升入四年級了,可是最近,他在學校各方面的表現,并不是那么讓老師滿意。
劉老師教語文的最基本要求是每天背會當天學過的課文,不管課文長短,都得背會,第二天上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復習背誦,當然了,背的不好的要懲罰,幸運的話,就是罰抄兩遍課文,如果不幸,那就得挨打了,一般最少的用小木尺子在手上打三下。尚敬從來沒有被打過,有時候是自己運氣好,沒有被點到,當然了,大多數情況下,他是背得很好的。
可是今天,十分鐘后的語文課怎么辦呢?尚敬從剛才上數學課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昨天回到家一點兒沒背,今天早上來了偏偏又輪到自己打掃為生,再加上昨天學習的課文還比較長,下課幾分鐘怎么能背會呢?尚敬越想越覺得害怕,他不是怕被打,他一個大男生還怕那點疼嗎,他是怕被同學笑話,恥笑他這樣的好學生還有不會的時候;怕老師不喜歡他,不高興;更怕爺爺奶奶知道了傷心。他可是他們心里最大的希望,他從來不敢讓他們對自己有半點失望。
想著想著,數學課很快就下了,尚敬沒等梅老師走就偷偷地從書包里拿出了語文書,趕緊翻開書背誦,可是太長了,幾分鐘的時間他只讀了兩三遍,合上書試著背一下,自己心里有個聲音在說:“完了,就會開頭的一兩句,先保持鎮定吧。”
上課了,劉老師從教室走進來了,依舊和以前的上課方式一樣,尚敬心里面祈禱著:“老師,你可千萬別叫我。”平時他上課都抬起頭來,腰挺直,坐得端端正正的,可現在,他再沒有以前的自信和勇氣了,不由自主的往下耷拉腦袋,生怕老師看到他那慌張的臉,恨不得鉆到桌子下面,不知為什么,他今天感覺特別不好,總覺得自己不會再像以前那么走運了。尚敬心里面自己這樣盤算著,忽然耳畔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尚敬”。尚敬硬著頭皮抬起頭站起來。
劉老師看到尚敬不情愿地抬頭站起來,說:“尚敬同學,你來背一下昨天學的課文。”尚敬磕磕巴巴的背了前面的一兩句,他倒是老實,沒有等老師問,自己就全招了,紅著臉說:“老師,我沒有背會,我甘愿受罰。”剛說完,就聽到同學們嘰嘰喳喳各種小聲的說話,很顯然是在議論尚敬。
“啊,為什么沒有背會,昨天回去干什么了?”老師一臉疑惑的問他,但還沒有顯示出憤怒的樣子。
尚敬只說“沒干什么”。老師看尚敬不想說,也沒有深究原因,只是照常決定:“看你老實,主動認錯,就罰你抄兩遍課文,明天來了繼續檢查。”
尚敬坐在座位上也沒有心情繼續聽老師講課,一直在默默的對自己說:“以后一定要先完成作業,在幫爺爺干活。”
回到昨天下午,尚敬放學一回家,本來是打算和平常一樣,吃過飯完成作業幫奶奶打掃的。可爺爺手里端著一碗飯一邊吃一邊說:“他四爺爺中午過來和我說,想讓我下午去給他種一下午玉米,人和牲口一共給30塊錢,我答應了,一會吃完飯你和我去吧,得有個人跟著播玉米種子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奶奶有些奇怪:“他四爺?那么仔細的人,咋舍得花那錢了?這些年,從來沒見他雇人干過活。不過都是自家人,談錢就見外了,幫忙是應該的。”
“我也這樣說的,他好像堅持要給,主要我們平時和別人家都是這樣計算的,他也不好意思。至于種地,好像是他四奶奶身體有點不舒服,地又是用水澆過的,這兩天正好種,耽誤不得,沒辦法才叫咱們了。”尚敬爺爺解釋道。
“病了?那咱用不用去看看?”奶奶問。
“沒事,等去種地時順便去他家問問就行了,我估計就是被孩子給氣的。”爺爺說。
奶奶嘆了口氣接著說:“是啊,鐵柱(尚鐵柱,尚敬四爺爺的兒子,三十多歲了,沒成家,出去打拼七八年了,幾乎不回家,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那小子三十好幾的人了,成天不在家,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了,也不給家里捎個信,鐵梅又嫁的遠,一年也不來幾次,想的也不行,也難為他四奶奶了。”
說話中,午飯吃完了,尚心把媽媽帶回自己住的房間。尚全福夫婦收拾東西準備去給種地,忽然看到尚敬也從院子里跑了出來大聲說:“奶奶,我也要去。”
奶奶說:“不行,你還得在家做作業呢。”
“奶奶,今天作業少,我在學校已經做完了,我想去幫你種玉米。”尚敬央求著奶奶答應他。
奶奶無可奈何的答應道:“好吧,你跑得快,比奶奶厲害。”
說著,尚敬興奮的跟隨爺爺奶奶去種玉米了。尚全福今天幫忙種的地是他四爺家最大的一塊水地,大概有二畝半,將近三畝吧。尚全福兄弟兩個分別用兩頭牲口拉著兩把犁同時耕地,這樣一犁是空的,一犁種玉米,播種子的人就得來回跑,每回都得種,相比較平時耕地,就辛苦了很多,還沒完成一半呢,尚敬奶奶就被累的精疲力竭了。奶奶在播種子時,尚敬也沒歇著,一會幫奶奶,一會又幫爺爺。這會兒,他已經學會了如何播種玉米種子了。看到奶奶累的直冒汗,尚敬奪過奶奶手里的種子盆說:“奶奶,你歇著吧,我幫你種。”
“你會嗎?”奶奶懷疑地問。
“放心吧,沒問題的。”尚敬一邊說一邊已經開始播種了。奶奶看他,小小的身軀,跟在牲口后面,一步一彎腰的,竟也有模有樣,心中莫名的感動。
尚敬四爺爺一步三回頭的看跟在屁股后面播種的尚敬,一次又一次,終于忍不住了和尚全福說:“哎呀,哥呀,你可有個好孫子啊,尚敬這娃娃不是一般的娃娃能比的,我要有個這樣的孫子就好了。”
“可惜啊,沒遇上個好家庭,苦了娃了。”尚全福嘆道。
“嗨,看你說的,過去那些苦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不是越來越好了嗎,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尚敬四爺爺安慰道。
兩人邊說邊耕,不知不覺,天黑了,地也剩不多了,尚敬跟著牛屁股,越走越慢,奶奶看他累的走不動了,好幾次過去頂替他,讓他歇著,可這孩子脾氣犟,性子倔,說什么也不肯讓奶奶播種。終于種完了,尚全福夫婦還有尚敬四爺爺在收拾東西,尚敬躺在平板車上,沒一會兒,竟然就睡著了,連自己是怎樣回家的,他都不記得了,一覺醒來,已經是今天早上該去上學的時間了。
尚敬沒把昨天下午的這些事告訴老師,是因為他認為因干活而耽誤了學習,這樣的理由不是合理的理由,歸根到底是自己錯了。另外,他也不想讓老師因知道這樣的事而同情他,他希望自己在班里和其他同學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