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悄流逝,人總是老得很快,尚全福依然記得尚敬小時候餓的趴在地上嗷嗷的哭的時候,不知不覺,如今已經是一個半大小子,要讀初中了,尚敬學習好,是以村小學第一名的成績考到鎮中學的,尚全福不知道該為此事高興呢,還是難過。孫子學習好本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別人家的孩子都不好好學習,只有尚敬最爭氣,每每到了學校,尚全福都因為尚敬學習好而受到特別的待遇,感覺自己很有面子。可如今呢,尚敬讀中學要花八九百塊錢的費用,再加上一些零花錢怎么也得一千塊了,這么多的錢去哪兒弄啊,尚全福為這事一直犯愁。眼看著就要開學了,尚全福老兩口又聊起這事。
尚全福一如既往,抽著一桿煙蹲在地上,后背倚著墻說:“去年天氣大旱,好在還有點收入,糧食夠吃,可今年怎么辦呢?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孩子上學還沒有一分錢呢!”
尚敬奶奶也沒辦法,只能著急,說:“地里現在到處都是幾寸寬的裂縫,挖地三尺估計也不會有方寸濕土。今年沒種還是對的,只是沒有米吃,家里現在一共就剩一代糜子了,孩子們愛吃米,平時我們就只能買面了,等星期天虎娃回來,再吃米。”
尚全福接著說:“吃的倒是能將就,餓不死就行,主要是這學費,咱家現在唯一值點錢的東西就是牛了,實在不行,就只能把牛賣了。”
尚敬奶奶一聽說賣牛,著實有點舍不得,跟他爺爺說:“牛是咱們莊戶人家的命啊,開學還有差不多十天了,要不你再去和親親們借借。”
尚全福也舍不得賣,說:“能借的都借了,再借是很難了。”不過他還想去試試,這周圍,他能想出來的,有錢的,愿意借給他的恐怕只有大山一家了,梅忠肯定會借給他,但他已經借過很多次了,都沒還,實在是張不開那嘴了。于是又說:“我去找大山說說吧,也不知道桂香愿意借給咱不,咱這窮家庭,都怕還不了了。”
下午來到大山家,桂香遠遠看到是尚全福,就小聲和大山說:“這全福哥平日里就顧著忙活了,今天怎么有空閑來咱家了?”
說著,尚全福已經走進了家里,互相打招呼,亂七八糟的說了一些話之后,尚全福有意的問了一下:“大山,云云出嫁的時候,婆家給的那些錢,你都干什么用了?”
桂香一聽到尚全福打聽錢的問題,搶著說:“咱們家沒錢,將來給鵬鵬娶媳婦兒就靠那些錢了,我倆可沒敢花,剛拿到之后就全部存到信運社了,是五年的死期,聽說這樣做利息多點兒。”
尚全福意識到了,桂香猜到了自己的來意,才這樣說的,勉強笑了一下說:“鵬鵬才十四五歲,就盤算著娶媳婦兒的事了,你倆還真有遠見!”
大山本想借給尚全福的,可是桂香搶先這樣說,她是肯定不愿意了,也笑了笑說:“遲早的事兒,什么時候都得娶媳婦兒。”
尚全福站起身來說:“天旱的,地上全都是裂縫,我出來看看,順便來你家坐坐,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桂香笑吟吟的說:“全福哥,有空再來串來!”
待尚全福走遠,大山瞪著桂香狠狠的說:“你怎么能那樣說呢,全福哥肯定是有難處,才跑到咱們家來的。”
桂香也瞅著大山惱怒的說:“就你想做好人,我不想啊,可誰不知道尚全福沒錢,再遇上這年頭,咱借給他錢,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大山斥責媳婦兒:“你說你說話咋就那么難聽呢,尚家平時對咱不薄,嫂子更是有求必應,再怎么樣,你也不能這樣,這以后還怎么相處呀?”
桂香也覺得這樣做不合適,可她也是心疼錢,不甘示弱的說:“那說都說了,還能怎么樣啊!”
大山又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尚全福回到家里,把這件事告訴了尚敬奶奶,她聽了欲哭無淚,只能說:“后天鎮上有集市,你去把牛賣了吧。”
尚全福默默地應允了。
第三天,尚全福拉著牛到集市上去賣,一般情況下,牲口這個季節賣的少,因為干活重,身上鏢少,行情不好,估計買主也是深知這一點吧,毫不留情的砍價,沒辦法,平時能賣兩千多的牛今天只賣了一千六百塊錢,不過,至少有學費了,尚全福也沒再想太多。
幾天后,尚敬開學了,他奶奶提前幾天給準備好了被褥、吃的等生活用品,裝起滿滿兩大袋,拿著也不容易,幸好如今交通發達一些了,村委會有了去縣里的客車,中途路過鎮上。開學這天,尚敬和爺爺早早的從家帶著東西出發,來到村上坐車去了學校。來到學校,一排排整齊的房子、威嚴的大門直入眼底,校門口旁邊還貼著偌大的橫幅,上頭寫著“歡迎新生入學”幾個大字,爺孫倆都驚嘆:學校可真氣派啊!尚全福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沒到這鎮中學來瞧上一瞧,今天終于來了,一睹風采,激動地和尚敬說:“虎娃,你這學校可真是個好地方,你看看這院子,比咱家的炕都鋪的好,打掃的真干凈!”
尚敬笑著說:“爺爺,我以后還要到更好更大的學校讀書呢,到時候帶著您一起去,咱們去報名吧!”
尚全福聽到孫子說的,更高興了:“我孫子就是有出息,你看看這學校多好,多花些錢也是值得的。”
說著,二人按照學校里的新生入學提示,一步步的完成報名工作,待一切安排好以后,已是中午時分,尚全福和尚敬倆人又到學校的食堂參觀了一次,今天是開學第一天,食堂里賣各種各樣的吃的,拿錢買就行,平時可不是這樣,是統一的飯,沒有選擇。
待到二人吃了飯,尚全福才準備回家。此時大概下午兩三點了吧,尚全福自己走著去車站,不遠的路,他也覺得尤其累,走到車站,打聽了一下,村里的客車還沒有返回來,于是他坐在旁邊的臺階上休息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自己真是老了,這一天可真是又累又渴,他進入一家小賣鋪,本想買瓶汽水,可一看上面的價錢——一塊,什么也沒說,又悄悄的出來了,又坐回到剛才的臺階上,盤算著:早上來的時候,一人花了兩塊錢的車費,倆人是四塊,今天報名一共花了八百多塊錢,賣牛的的錢還有七百多點,得留著下學期用,不能動,數數手里剩下的零錢,數了一遍又一遍,也就只有十幾塊錢。
正當尚全福心里面想著經濟問題時,車來了,臺階上其他等著的人都上了車,唯有尚全福坐在臺階上一動不動,售票員友好地問:“嗨,大爺,還走嗎?”
尚全福下意識的抬起頭回答說:“突然想起來點事兒,不能走了。”于是客車迅速離開了。尚全福也自己一個人搖搖晃晃的朝小路走去,兩塊錢也是錢,能省就省吧,一路上翻山越嶺,歇息了五六次,才蹣跚著走回家。
尚心從下午開始就一直等爺爺回來,直到傍晚看到爺爺回來,急忙上前去問候:“爺爺,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尚全福累的喘不過氣來,一屁股坐在院子里,說:“路比較遠,回來的晚了,心心,趕緊回屋給爺爺倒杯水來,快渴死我了!”
在家里干活的尚心奶奶聽到說話聲,連忙跑出院子,來到爺孫倆的旁邊,問:“回來的這么晚,還又累成這樣,你是不是走回來的?”
尚全福長出一口氣說:“是啊,坐車的花兩塊錢,路不遠,能走回來。”
尚心奶奶有點心疼,可又沒辦法,如果是她,今天也會走回來的,接下來又問了一些關于尚敬報名和學校的事兒,尚全福雖然累,卻說得津津有味,一家子都為尚敬讀書而感到驕傲,尤其是尚心,恨不得能馬上小學畢業,和哥哥一起去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