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回舞者

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余陣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男子舞蹈剛勁有力，這是完全不同于女性的舞步，沒有音樂伴奏，只有邊唱邊舞，但是模仿了格斗的動作，讓人看了眼前一亮。動作中參雜著西域舞蹈的動作。

歌罷，解憂公主說道：“您自己編的吧。”

“姑母，怎么啦？這舞好不好？”

“好——只是您好心，這舞實在不像楚地的風格，而是西域風格。”

劉詢好奇了：“那楚人到底應該是如何的？”

“我雖然一把老骨頭了，不過也愿意模仿一下幼時在家鄉見到的男子舞蹈動作。”

解憂公主年輕過，她那時候還自認為俠女，那舞步夾雜著風，劉詢很是震驚，她是俠女，怎么會肯在這個地方逆來順受，其實為了什么，劉詢心里很清楚，她是鳳凰，她原本就不應該過這樣的日子。他從沒看過這種集合武功和舞蹈為一體的舞，也沒見過這種英姿颯爽的男子舞蹈，草原上的舞蹈不精致，更多的是隨意。

劉詢忍不住鼓掌，他聽著解憂唱著此曲，忍不住取出了笛子，為此曲伴奏。曲終，再看解憂公主，滿臉戚然。

“我見過將士上陣殺敵。”解憂公主說道，“無論是哪邊的將士手都不會軟，你剛才的動作不夠剛勁。”

不夠剛勁，這句話一下子點醒了劉詢，面前的解憂公主如同一名飽經風霜的將士。

“我們為何要哭？”劉詢笑了，笑中帶著苦味，“我們應該是沒白活吧，將士為國犧牲無后悔，我們何況有兒有女，有田有房，與他們比真是幸福百倍千倍。”

“陛下，您擁有泱泱大國，烏孫稱我為國母，天下的榮耀集于一身，我還有什么遺憾呢，我該笑，比起衛夫人她們一幫宮女子，我不知幸運多少，有人愛，不愁吃喝。”解憂公主說道，“您有機會幫我照顧好那些可憐人，特別是那個如同仙女的衛夫人，紅顏多薄命。”

“姑母……”劉詢扶住了解憂。他不知道解憂公主為什么那么在意衛夫人。但是解憂的樂觀，解憂的堅強，實在讓他心酸。衛夫人，如果世上真有衛夫人，衛夫人一定是個可憐的女子，常惠說得沒錯，衛夫人不可能有臉出來，昔日西施為了越國迷惑了吳王，等吳國國破之日，也就是西施魂歸之時，如果當初真有衛夫人，衛夫人不會有好宿的，能夠在樂坊教習已經是她最幸福的事了。

“我老糊涂了，您是一國之主，哪有時間管一個小女子，我還是托常惠去。”解憂公主說道，“我只覺得和她有緣，卻不想再也見不到她了，聽說她跳的湘夫人真的很不錯。”

“你也許會見到她的，其實她早就不自己跳了，只是讓弟子跳，馮夫人來了，你就能見到湘夫人這支舞。此舞最好是男女兩人起舞。”這句話不僅是安慰。

“那是因為湘君和湘夫人本來就是一對，那些會歌舞的男女藝人往往演不出真情……”解憂失望了，她已經得到準確的消息了。

“姑母，我看過那舞蹈……”劉詢說道，“其實他們跳得不錯。”

“您走吧，讓我靜靜。”解憂公主似乎無禮了，但是她在想自己的夫君，死去的翁歸靡，但是自己嫁過三任夫君，這個在漢地已經是不恥了，雖然心中只有翁歸靡，但是自己還是覺得對不起他，守節這種事這只是在漢地可以實現。湘君與湘夫人那種情感自己永遠達不到。昔日泥靡那種眼神，分明告訴自己永遠沒有機會再與翁歸靡在一起了，就算死了，他也不會放過自己。

“您沒事吧！”劉詢并沒有走的意思，解憂此時覺得自己過分了，他是天子，自己只是罪臣之女，他能把自己當做親人，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我沒事，只是想起了我嫁了那么多人，將來魂歸何處？”解憂公主說道。

“姑母不用擔心，我們都會依照您的意思辦的。”劉詢說道。

解憂公主又說道：“我累了。”

劉詢知道自己必須出去了，自己在赤谷城畢竟是個商人身份，既然公主沒事了，于是退了出來。

常惠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外面。

“你也來了。”

常惠并沒有行禮，這里行大禮并不方便。

“舅舅，你可是說謊不眨眼。”劉詢記得十多年前，他冒充自己的舅舅。

“這回，臣不敢了。”常惠面對這個年紀的劉詢哪還敢開玩笑呀。

“你怎么來這里了？”

“臣來見陛下。”常惠說道，“公主出城去了。”

他口中的公主就是女兒劉施：“不是有于永跟著嗎？擔心什么，我回自己下榻的店家，你別來煩我，我累了。”

“可是于永沒出城。”常惠說道，

“隨你怎么管，這兩人就交給你了，他們能在一起，朕有賞，保護好公主。”劉詢不耐煩了。

這里的夏季很短，商隊要趕回去，要不然就要等到來年了，馮夫人的隊伍走得太慢了。她一路之上走了多少彎路，自己不便再去看她，該回去了，要見的人都已經見到了。

董忠一直在里面等著，商隊已經收拾好東西了。

“解憂公主應該會安好的。”

“主人，您難道就只為看望解憂？”

“非也，我為西域諸國而來，只是看到姑母解憂覺得西域諸國必定不會服這孤兒寡母。”

“為什么？”

“元貴靡還欠火候，誰都想成為西域諸國的霸主。”劉詢說道，“讓常惠留下保護公主，我們明天就跟商隊回去，你出去吧。”

董忠出去了，舞者最喜歡的是舞蹈，他的興致還遠遠沒有散去，偷偷舒展一下也無妨。

人一旦投入角色，就會忘記所有的事，把這虛幻的事當成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