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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因人際會得一逢,漪平緣滅告別朋

  • 何來不悔
  • 郭哥
  • 10453字
  • 2024-08-06 17:58:22

城市是人的聚集地,因人的到來而繁榮,也最終會因人的離去而冷淡。若說人的去留決定著城市的冷暖,那事的禍福便影響著人的流向,而流向又將如實的席卷到城市之中每一個具體的人身上,這些種種共同決定著它的興衰。

……

三天前,古博城中發生了舉國震驚的大案,其死傷程度,是往過幾十年間都不曾發生的重大惡性事件。雖然大事現已終了,不過結案未定,故余波未平。除此,坊間流言蜚語眾多,而至于官府的通知未達一事,更是讓各類謠言甚囂塵上,涉事其人則紛紛藏身山中惶惶不可終日,儼然受其害頗深。

事的惡禍深刻的影響著城市之中的每一個人,似乎這座城的衰亡在此刻已成定局……了嗎?

……

“唔……”

單思恭踏在四天前初到古博城時的東城門前,一時人流濟濟讓他有些好不真切的恍惚感。他看著自己身邊來來往往的居民,神色匆匆趕駕馬車的行商,或是張貼出各類告示但仍在接攬客人的店鋪,這一卷喧鬧熱烈的百姓圖畫,無不讓單思恭感到了一種切實的虛假感。

好似眾人都在忙碌著各自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急匆匆的向前走,并沒有人留下來去悼念這過往發生的悲劇。

這讓單思恭原先的那種因失敗而生的自責與愧疚,在這一刻,逐漸改變成了因不滿而生的指責與埋怨。他認為,這些人都太功利了,以至于可以如此簡單的拋下過往的一切,只為了那可能的未來而奔波。

若真是如此,那他所極力去挽救的那些過往在他們眼中又算得是什么呢?

“這年歲,光景可不比往些嘍!”

“元年兩大兇案啊,這剛一上……咳、往后怕是也難太平了!”

“嗯?”

剛剛進城沒多時,自街旁的一間茶鋪傳來的閑談就打斷了單思恭的思索,吸引了他的注意。見那間茶鋪中圍坐著三個漢子,看年紀都在三十五歲上下,皆是販夫打扮。

此時臨近傍晚,正是午熱褪去將涼未涼的散漫空檔。這處小茶攤兒也不過五六條方桌,都滿滿當當的坐著形形色色的人,那三個漢子此時就閑坐在偏旁的一張方桌上聊趣,話正說著,就聽當間兒那人又接著說道:

“是啊,往些年太平過盛,這換屆交班一出,雛鳥到底是難壓這天下萬事,一壓不慎,什么妖魔鬼怪一股腦就全都出現了。”

“誰說不是!這良民難當啊,我聽說那天晚上好像還有不少人是趁亂搶劫的,到現在也不清楚究竟是些什么人,官府好像也不管了,還真讓他們給撿了漏子?!?

“這上哪兒說理去!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就賺這么點錢,全不比那些人一晚上搶得多,還沒人看不起那些人,他們看不起的,還不是我們這些窮人!”

“到底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咱們管那些干什么,落不到咱們頭上,咱們就踏踏實實過日子,送死的事有傻……”

“嘖!”

話剛說到一半,單思恭終是聽不下去甩手匆匆離開了這里。

一路上,神色兇兇的他在人群之中穿行而過,不多時,就回到了先前定下的客棧。是的,他已經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那一出禍事將這座城市的劣根性明明白白的揭露在了他的面前,讓他難以自處,只想逃離。

所以,單思恭決定與東郭偃等人商議過后連夜駕車離開此城,也好早些趕到貴州府曼州一地,完成掌門交代的親命。

此時臨近午市與夜市交班的時刻,所以有不少在客棧中歇腳的商販行人都在這門前進出,一時人流擁堵,單思恭也不得進入。

就在單思恭在這門旁等待之時,他忽然發現客棧前新貼了一張告示。而且不單是這一家,回想起來,似乎來時的路上,幾乎家家店鋪門前都張貼了類似的大字告示,那時他行路匆忙又念頭急躁,自然沒心思去看這些東西,這時留得空時,也才顧得看上一眼。

那告示極大,不過所書的內容卻是不多,只是用規整的楷書大字記了兩三言句,上書到——“店中已無反逆,請安心入座,離職者悉為短工、幫役,所行皆是個人行為,均不代表本店立場,本店堅決擁護……”

除卻最下排的那兩句招工告示的小字之外,整張告示通篇所說的不過是“與我無關”四個大字,所意,也不過遵循著“切割”二字好與那禍事相別。

單思恭看著,這才想起前些天,他在這家客棧之中所經歷的事情。

那時,也是三天前在他趕赴集市巡查之前,尚在客棧之中歇息的他們一早發現店家些人少了許多,不單是跑堂小二走了小半,連后廚那整個班子都消失不見了。他們就是因為客棧做不出吃食,才托齊營丘上街買些早點,齊營丘也才順勢發現了那官府衙門前的怪事。

這時回想起來,不光是這一家客棧,城中有不少店家在前一夜之間都出走了不少伙計,有些甚至是舉店消失不見。

這般看來,似乎那一場大亂早先便有所預示了,而攪起那場大亂的兇手們,更是有不少都是來源于此……

單思恭想通此節,“唉”了口氣后終于趁著人少進了客棧,只是在他回房的路上,原先那顆因他人妄言而惱怒激蕩的心此時卻漸漸落了下來,更是隨著他邁步樓梯的上前而不斷地跌至愈深之地……

單思恭重又陷入了恍惚難定之中,只是這次的原初,卻是因自己的愚笨與外界的各類浮躁而起。

行至門前,單思恭抬手“篤篤篤”的輕敲了三下房門,見不得回應,以為是東郭偃還未復醒,待到他小心地推門而入之后,看屋中空無一人,這才反應過來東郭偃怕是早就醒了。

退出屋中,合上房門之后,單思恭開始尋思起了到哪兒能找到東郭偃去。他一面尋思,一面腳步不停,可越是尋思,就越是埋怨起齊營丘與范海東兩個沒有好好看護起他,明明才剛剛從大災當中復蘇過來,就由著他的性子架他出去亂跑。

是的,單思恭不必去想就知道一定是東郭偃強拉著二人出去的,不然的話,他們兩個又怎么會放心帶他一個病人外出呢?

“等找到他們,還是要再和他們兩個講明一次,不能總由著他的性子才是?!?

做了決定之后,單思恭開始往樓下走去,同時一邊走一邊在思考他們三人究竟是去了哪里。城中這么大,總不能讓他全部找一遍,等他找完那時候,怕是他們三個也早就回客棧歇下了,這就成了他白費功夫了。

“他們能去哪兒呢?能去……嗯?”

本是站在客棧門前躊躇的單思恭,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在扭頭確定了一個方向后便蒙頭匆匆趕路去了。

……

在去的一路上,單思恭又見到了這許多人,這些他所不相識但神情面貌大抵一致的人。當他冷淡地自人群之中穿行而來,到往了他所以為之地后,只在門前稍作猶豫,便跨步進了其中——『正成樓』。

許是經歷了前些日那一場暴亂的影響,就算居民百姓再怎么心大,也不會這么快就得空閑趣。所以,即便這家戲樓所受波及不大,此時臺中戲文也已開場,但這樓下最大的一場堂口上所落座的閑客還只是兩兩三三的稀拉。

不過雖是如此凋敝,但那戲臺上的說書先生卻還是不因人悲、心外無物的專心于自己的故事之中。

單思恭認出了這位說書先生,還是前些天的這時候自己來時所聽講的那一位老先生,此時,他所徐徐講述的還是那篇《神劍》的故事三則,只是這次所講述的卻是建國之初,炎訐所續的后三回故事。

因這堂中座客實在稀少,所以單思恭只是目光稍一掃略便看出了這里并無自己要找的三人。

“也是,他本就不愛聽這故事?!?

想起四天前自己二人初到此地時他的表現……單思恭搖了搖頭,回絕了繼續上樓找人的念頭,而對于這個故事他這時候也實在沒有心思去聽,于是單思恭別了那說書先生,轉身離開了這正成樓。

“下面該去哪兒呢?”

單思恭呢喃自語道。

……

許是想要登臨絕頂以絕雜念,又許是想要遍覽浮世解求人心,不知不覺間,單思恭鬼使神差的來到了這里——古博城之地標,『回燕樓』。

單思恭知道,東郭偃向來是喜好熱鬧的一個人,這樣華麗且出名的一座建筑他是沒有理由不曾來過的,抱著這樣的念頭,單思恭來到了這里去尋找東郭偃等人。

“客官,樓上請。”

“我是來……那就在前帶路吧。”

在旁閑坐的小二見終于來了客人自是打起了幾分精神,在前為這位生客簡單地介紹起了這座名樓。單思恭本不是來樓中做客只是為了尋人,所以他本下意識的想要回絕帶路,不過念及到了某些東西后,還是按下了拒絕的念頭,由那小二帶路上了樓。

一面上樓,單思恭一面留意此樓層中他們是否所在,于是乎,單思恭就這么邊是搖頭邊是由小二領著一路上了第十二樓。

“要說起這回燕樓,客官初次到訪,果然還是要來這一層樓才是?!?

至于小二之后所嘮叨的那些,單思恭全沒放在心上,不過他也發現相比起其余樓層來說,這一層的人數確實要多上許多。在隨手打發了小二之后,單思恭開始尋摸起了東郭偃等人,只是這里雖然座客甚多,不過也只是相比起其下的十一層而言。

此時落座的不過相鄰的十二三桌而已,單思恭也只是來回掃視一圈,便發現這里也無東郭偃等人的身影。

(“這他們還能去哪里呢?”)

一時沒有頭緒的單思恭決定先坐下來好好思慮下后再做行動,這里還剩下不少空位,足夠供他休息。不過那些空位大都是零散的分落在這些座客之間,單思恭本就是因對這座城市的人不滿、惱怒而決定的早些離開,所以他是不打算與這些座客相鄰的。

在閣中掃視一圈后,有也只有一個向南靠窗的位子是遠離眾客且無人落座的,于是,單思恭就坐在了這里。

出乎單思恭意料的是,這個靠窗的位子風景竟是出奇的好,除卻可以輕松地將被夜色籠罩下滿城燈火的美景盡收眼底之外,窗邊那個大的有些不合常理的燕巢此時也不斷附和著鶯鶯燕鳴。

單思恭被此景所治愈感到些許安心,正當他閉目養神之時,卻豎耳聽得一句窸窣聲言到“你看,還有人敢坐到那張桌子上,他不會也是同黨吧?”

“嘶!但是他這身衣服又不大像啊,我聽說前些天在城里救人的那些仙臺仙人,穿的好像就是這種白衣服?!?

“真的假的?我當時也見了,但我看他們都是全副武裝的盔甲,沒見過這種樣式的衣服啊?!?

“我聽住在市門近的德才叔說的,他在動靜過去后偷偷進去看過,那些仙臺仙人脫了盔甲在里面穿著的就是繡著這種紋飾的白衣。而且,私制蜀山服飾本就是違法,冒充蜀山仙人更是重罪,怎么也不至于在這時候……”

“他們都是亡命徒,還在乎這些?我看他敢坐在那張桌子上肯定和那些人也脫不了干系,要不你在這里看著他,我去報……”

“咳!”

單思恭自打坐中醒轉,似重似輕的咳嗽了下,立的喝止住了遠處那些低聲議論的座客。見此,他本想作罷,只是沒過些時那些人便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咳嗽一聲,并無多大意義,何況……

“沒事,離這么遠,我們聲音又這么低還在旁人的交談之下,他聽不見的。還是盡快報官的好,你要是害怕就我守在這里,你去……”

他們以為單思恭是聽不見的,但憑單思恭這等修為他又怎會……單思恭屈指揉搓著眉心,在越發的失落當中他只真切的希望他自己如果聽不見該有多好。

“公子,是一人到此的?”

“嗯?”

抬頭看著落座在自己對桌的這位老者,單思恭開口一句冷淡的“是”后便想著回絕他人,但老人卻不在意這些,只是邊從旁取過個茶壺來沏香茶,邊是說道:

“這城中大禍將歇,雖說主兇皆已歸案不過從賊未盡,公子一人還是小心些好?!?

“謝、多謝老先生提醒……”

“不過看公子這身裝扮,這句提醒又似是老頭多嘴了。”

看著言笑晏晏的老者,單思恭一時有些無所適從,待得他想好要說些什么的時候,老先生已經沏好了一盞香茶為他推了過來,接下茶盞后,單思恭只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小口呷著茶水,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看公子這樣子,卻不像是來賞景喝茶做休閑事的?!?

“是的,不是為此而來。”

見得了肯定,老先生才點頭道“公子左右環顧而無果,故落座于此,是來尋人的?”

“是。”

“不知公子所要尋的是何人?不妨與老頭說說,也可看看是否來過不是?”

“嗯……”

這自然是沒什么可介意的,況且單思恭此時也并無什么頭緒,簡單思量下后,他便為老先生簡單描述了下三人的相貌,原是不報什么希望的,卻不想老先生略作沉吟后,開口說道“不知你所說的人是否是東郭公子?”

“嗯?!”

見他竟是準確無誤的說出了確切的姓氏,單思恭不由連忙問道他們究竟去了那里。

“東郭公子似是大傷初愈,身旁跟著的二位也如您所說,一位身丈高些,一位身碩健些。三人在樓中小憩片刻,而后便相繼離開了此地,至于去往何處……東郭公子卻是沒說,只是隨口說了句‘要好好做完早先沒能繼續的東西’,嗯,我卻不知是什么就是了?!?

“莫非……多謝老先生告明,我先走了?!?

連對方名字也顧不得細問的單思恭丟下茶盞后,匆匆告別了老者離開了回燕樓,而坐于對桌的老人只是從容的看著面前人的焦急,抿下一口茶后,邊是吐著茶香,邊是端看向了窗外的夜景。

這時候,好像正是夜市剛開的時間呢。

……

單思恭此時正走在前往集市的路上,從心來說,他終究是不愿意再回這樣一個令人傷心的地方的,所以在心底當中他也認為對于旁人而言同樣如是。

故此,“集市”是他最不認為東郭偃會去的地方。

不過……

“好多人啊?!?

……看來并不是所有人都同他所想的一般。

站定原地,看著那扇敞開的市門前無數人來來往往,其中更是駐留著千百家攤販,單思恭一時有些恍惚,明明前不久這里還是眾人死守之地不容他人突破,而現在卻門戶大展任由游人閑逛而無所事。

這實在是……

人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全是看不出前些天這里還經歷過一場性質極其惡劣的違逆大亂。若非市門不遠處的那一個炸坑實在太大,包括周邊一些建筑坍塌損毀的修繕工作至今還沒有完全做完,遺留了不少后續的話,單思恭也真要以為三天前那晚的經歷只是一場噩夢了。

集市是由城衙所規劃的商販集聚之地,不過并非是城中售販的唯一地界,所以,市門前也常有不少小商小販因交不起入市的攤位費,轉而來此蹭個人流的家伙。

這些人大都是家住集市較近的人,甚至還有不少就是住在這市門前沒幾步的房子里。

也是因為市門前的這一場爆炸威力太大的緣故,許是嚇到了這些人,所以即便集市當中依舊熱鬧非凡,但圍在這市門前做生意的卻是沒有……

……不!還是有推著小攤車做生意的家伙的!

一個看年紀約莫四十左右的大叔坐在躺椅上隨意的翻看著舊書,在旁的則是他所計較的買賣——『舊書攤』。

坐在躺椅上晃來晃去的這人似是完全醉心在了那本詩集當中,全不在乎就在自己躺椅近旁的那個還未完全填補的炸坑,以及再像他這么晃下去的話,很可能他會這么倒摔下去的事實。

“嗯……”

拋下這些事情后,單思恭轉回身去向著集市走去,完全放下了身后那些浮躁的人群……以及一聲似乎像是某個倒栽進了深坑當中的大叔發出的慘叫。

……

集市當中很是熱鬧,至少相比起單思恭的預計來說還要紅火的多。

雖然因為前些天的那件事,經從各類商販店鋪中有不少兇賊都涉事其中,導致有許多店家停擺或是關停,在集市當中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空缺。但還是有更多的商販游人同他一般匆匆趕來,將那些空缺一個不落的全部填滿,直至逐漸恢復往昔的光彩。

單思恭正要煩惱人流如此繁雜的地方自己該怎么找到他們三個的時候……

“哈哈哈哈哈!”

……一連串熟悉的大笑聲卻是將單思恭的目光拉向了一小塊人流所避的空曠地,而那片空曠地的所在則是一輛支著鍋子賣著異味炸物的小攤車,攤子前恰坐著三個人。

“齊營丘!范海東!你們是怎么同意讓他出來亂走的!”

“單長事!”“單、單長事!”

一聲急促而高亢的來自長事身份的嚴厲訓斥猛然間自背后而來,本就無比虧心的齊范二人聞聲更是被嚇得三魂七魄都要飛出體外了。

眼看單思恭緊逼著還要訓斥些什么,齊營丘與范海東二人不約而同的直接架起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么仍在那里兀自吃著臭豆腐的東郭偃,二人就這么一人一邊架著東郭偃的兩只胳膊橫檔在了單思恭的面前。

“嗯、嗯?”

可憐東郭偃,他還沒搞清現在是什么情況就被兩人架離原先,攔擋在了他人身前。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單思恭,東郭偃雖是意外,但倒也沒有什么旁余心思,連嘴里塞著的滿口吃食也來不及咽下就忙邀道:

“你可算、回來了,我還在想、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

東郭偃只這么誠摯說著,全好似沒注意到面前單思恭那越來越黑的臉色。

“……你是什么時候醒的?!?

無奈嘆了口氣,按下心中急躁的單思恭看著東郭偃這幅模樣倒還真沒法兒發火,于是乎,在得到答案后,他便接著問道“看你精神不錯,需要……還能繼續趕路嗎?”

“當然!”

將半口叼著的那塊臭豆腐也一口嚼下后,東郭偃如是笑道“我只是處理了一點你們遺留下的小問題而已,還不至于出什么事,歇息了今晚,大可以明天一早就出發!”

“什么?”“我還想……”

“嗯?”

單思恭目光越過東郭偃,直接落在了躲在他身后的齊范二人之上。

他們兩個本就對于趕路如此急匆有所抱怨,現在恰好偃哥兒大傷初愈,而又無旁事叨擾,正是他們得空能在城中游玩……不是!是細心照顧偃哥兒傷勢并帶他在城中散心的空檔,再讓他們趕路自然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但……

他們又確實無法反抗單思恭,本還能寄希望于偃哥兒能夠與他回絕一二,可現在偃哥兒也和他成為了同一陣營,就不免讓二人心中好一通郁悶了。

只聽得“呋”一聲極像他師父的鼻息后,單思恭算是記下了二人這懶散的態度,準備日后好好訓誡二三。不過……現在就權且算了吧!

“你們兩個還要架他架到什么時候?這幅模樣丟不丟人?”

單思恭指著他們兩個身強力壯之人,竟然推舉著一個面色慘淡無甚血色,看起來極為柔弱的傷員擋在自己面前!而他們二人竟就這般堂而皇之又心安理得的低頭藏在這個傷員的身后!簡直太丟人了!

“呃……”“唔……”

尤其是齊營丘!那么大個個子比東郭偃高出一頭有多了還要蜷身躲起來!真是白瞎了他那個大個子!

“誒!反正都決定明早趕路了,今晚這為數不多悠閑的時間就不要在惱怒當中度過了,合該好好享受下這古博夜市才是,下次再來,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將雙臂從二人的抱架當中掙脫出來后,東郭偃又將左邊的齊營丘移到右邊坐下,把單思恭與他們二人隔開,齊營丘與范海東二人才不至于如坐針氈般的難熬。

不去計較那畏畏縮縮的二人,單看自己鄰座的他,看著與這個小攤老板有說有笑的東郭偃,單思恭并不理解他為何、為何也……

“聽你說過,自下了山之后就再也不大愿意穿這身衣服了?!眴嗡脊肓嗽S多,開口一語卻是聚焦到了東郭偃那一件略大又不太合身的白凈道袍上,接著問道“今天為何突然想起要穿這件衣服的?”

“哦。”

聽得單思恭問了這樣一個問題,雖然究其根本而言確實讓人有些羞于啟齒,但東郭偃并不打算再撒謊了,于是他回答道:

“我是不大愿意下山還穿這件衣服的,但有人覺得我穿一件略大的白袍子貼合些,可以引客,我就這么穿了。”

“???”

單思恭聽他所說一時語塞當場,結結巴巴的說道“什、什、什么,什么‘引客’?不會是……”

“就是穿得好看點站門口招攬客人的那種……”

“東郭偃!你還有羞恥心嗎!”

感覺自己身份遭受侮辱的單思恭回頭一招,還真的發現有不少良家淑女正鶯鶯燕燕的掩面相互搭言,全是副小家碧玉的羞澀模樣。見自這邊傳來了目光更是如躲雨般提裙而去,但一顆心是拴在這里的,所以也不遠走,依是那么羞羞地扶扇垂目而來。

“嘶~!”

受著這種目光,單思恭是滿身的不自在,但東郭偃偏是不在意這些,他反倒是嬉笑著說道“也多虧你來了這里,吸引而來的人更多了,至少證明……你這種衣冠整齊的嚴肅風格也很……”

“東—郭—偃—!”

“怎么,幫周老板個小忙而已嘛,你該不會是那種見人有難作壁上觀的人吧?”

“這兩類不是一回事!”

“那你要這么說我也沒有辦法?!?

“嘖!”

決心不能讓東郭偃再在這里繼續墮落下去的單思恭,決定當面回絕這個小攤老板后,帶他回去好好教導下什么才是一個合格的蜀山子弟該做的事。

于是,單思恭滿不情愿的推開了東郭偃后,對正在攤車對面忙碌的周老板開口說道“老板,不用再做了,結下錢,我們要走了。”

“哦?”

正在專心炸制臭豆腐的周老板一心只想給他們一伙人做出最好的臭豆腐,所以也沒留意到這邊的爭鬧,聽到單思恭這么說,只是稍顯失落的說道“這么快就要走了嗎?嗯……好吧好吧,那你也吃下這份后再走吧?!?

“這就不必了,結下多少錢,我們就走。”

“錢?”邊是擦手的周老板聞言有些奇怪的說道“你們吃好了直接走就行了還給什么錢?這位東郭小兄弟可是幫了我不少忙,小小意思,還望你們能不吝嗇收下才是。”

“這……?”

看著遞在半當的那份臭豆腐,單思恭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終,單思恭還是不好回絕對方的好意,接下了那份不斷散發著異味的炸物。

見單思恭真的小口的吃起了手中捧著的那份吃食,東郭偃只是笑道“我原先還在頭疼,該怎么讓這個人能吃下這種東西,現在好啦,倒是不用我再為這種事頭疼了?!?

“也能理解?!敝芾习暹叴蚶碇钆_衛生,邊是接口道“您的這位朋友看起來身上貴族氣可重,想是平常不吃我這種小攤閑食的?!?

“哪有這么多顧及?人餓了什么不吃?”東郭偃說著又向四周看了看,接著問道“怎么不見那幾個人?他們都去哪兒了?”

周老板自然明白東郭偃所說的是誰,解釋道“他們幾個還得等到后半夜拉過貨了才有空歇下,這時間,應該還在營生吧?他們都沒事的,剛才入市時我才和他們打過的招呼?!?

“那就好,沒事就好?!?

“是啊,也虧我們幾個是夜市做班,剛好躲了過去?!痹S是心有余悸,周老板不住的拍著心口,好是一通,這才接著說道“這時間,說是事都過去了,還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處置呢,上頭到現在還沒傳下消息,弄得城里難免人心惶惶。”

“城中還沒傳下消息嗎?”東郭偃聞言邊嚼著吃食邊奇怪道“我還以為事情早就公布下來了?!?

“哦?是有什么小道消息嗎?”

單思恭聽他這樣說也不免側目過來,因為他就是沒有得到進一步消息,才告別了閣老先回來的,東郭偃這邊剛剛醒轉,又能得到什么……

“照你們這樣子來看的話,我這邊的消息是小道消息無疑了?!睎|郭偃倒也不賣什么關子,這是大事,他也沒心思在這種事上賣關子,他解釋道“這決定也是拖了好些時候才被上面拍板定下的,據說是來自前些日剛剛登基的那位親下的敕令,特赦了那些因大陣迷亂陷入暴動之中的所有人?!?

“什么!”

單思恭聽到這兒顯然有些不敢置信,他是萬萬想不到最終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他以為那些人至少是要……結果被全部特赦了?

“你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情!”

而不同于激動地單思恭,周老板聞言倒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呢喃道“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留在這里接班的弟子跟我說的,閣老剛剛接到圣旨后就傳信給他了,剛才我和他見了一面,那時他正要走,就是臨走的時候跟我提了一嘴。”

“真的是……上面傳來的旨意?”

“我想該是沒錯的。”東郭偃隨手指著身后說道“這方面特赦,但另些人就要從重從快了,看見后面官府那些人捧著的包裹了嗎?關了三天沒見動靜,上面命令一下來,下面立刻就有動作?!?

“那是?”

“他們是向西城門去了,估計是要懸門示眾……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們明早出發的時候可以換個城門走?!?

但單思恭沒有在意東郭偃接著說的這些,他只是疑惑道……事情就這樣都結束了?

“那些都是人頭嗎?”

周老板倒是有些在意這些事情,若真是要懸在城門這種事的話,他倒是不介意費些功夫繞繞路。

東郭偃搖了搖頭,說道“反正我想不到其它更合理的解釋了,不過看時間估計今晚就要發下公告,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周老板聞言后頓了頓,長嘆了口其后,邊是呢喃“這樣也好,壞人總歸是要被處置的”邊是說道“話說,那天晚上我也拉車來了,只是那時市里正好大亂,隔著城門都能聽到里面沖天似的叫喊聲,那可太嚇人了!”

“你、你那晚也曾來過?”

單思恭聽出了面前之人也同樣是那一場事的親歷者,便不由想要問一問他的看法究竟是什么,像他這樣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倒也未曾進過市里,那時城門還是緊閉的也進不去,我本想靠近些聽聽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不過城里傳來的氣氛太詭異了,沒靠近城門幾步我就感覺壓迫的胸口發痛,再往前走些頭也撕裂得厲害,我就不敢再往前走了?!?

周老板倒是不介意自己的行為有多丟臉,他接著說道“還見到有不少同我一樣的夜市商販來過,只是他們都在靠近城門的過程中倒在了城門前,倒是聽說后來救過來了,具體怎么樣卻是不大清楚了。”

“那……發生了那樣的事,為什么還會再來這里呢?”

“這、這是什么話嗎?”周老板聞言笑道“我當初可是交了一個月的攤費,這才十五,還有十六天呢,總該,嗯,總該過完這一個月才是的。”

“只因為這些事?”

聽到單思恭這么問,周有財心間也不由一陣激蕩,好是一番恍惚之下心境才得以平復。

是的,他也在想,城中發生了這樣的禍事,是不是應該順勢遠離這座令他傷心的城市才是呢?反正這座城市只會一次又一次的惹他傷心,并沒有一個足以令他留下來的理由。

或許……這次的事情就是上天給自己的一個訊號,讓他下定決心離開這座城市的訊號,自己還是該合乎天意行事才對……

“是的,只是因為這些事?!敝苡胸斝χ?,反問道“難道這些事還不夠嗎?”

“沒有,只要你覺得足夠自然就可以?!?

周有財聞言點了點頭,要說起離開這座城市的理由,那真是可以說上一天也不停,但要說起留在這座城市的理由……還沒和那些力夫朋友們告別是一個。

不過,人生天地間,大約本來有時也未免要遭受些與故人的不告而別的。就像,他同樣對自己的親人沒能好好的道一句分別般,那些朋友們也是能理解他的吧?

這么說起來,這理由并不足以將他拴在這里。

那……還剩下半個月的攤費未盡,自己是不是堅持到月底再走也好呢?

但,人生天地間,大約本來有時也未免要遭受些身外之物的破費。就好比他名字中這個一生無緣的『財』字一般,太過執拗,反而落得兩手空空。反正他也這么沒財的過了大半輩子了,這些小錢就權當是買了自己一條殘命吧。

這樣論起來,這個理由也不足以將他留下。

這……還有個人情未還,自己是不是該將那份人情還了再走,這樣心里也能少份顧及呢?

可人生天地間,大約本來……算了,人情尚在,他也不好以這種理由再搪塞下去。如果沒能等到那位公子,屆時他自會離去;可如果他等到了那位公子,到時他又該如何自處呢?

“還真是……人情難自處啊?!?

“什么?”

“沒什么,公子吃好就好?!?

看著笑呵呵的周老板,單思恭有些疑惑的低下了頭繼續小口的吃起了這份小吃,他并沒有從對方口中得出能解決自己心間疑問的答案,所以……他決定姑且在市中逛逛,看看大家為什么選擇留在這里。

反正東郭偃也說過了,他們明天一早就發出,那他今晚稍稍留下倒也并不是十分難耐的選擇。

就這樣吧,單思恭如此想到。

……

過了些時,在東郭偃與周老板作別之后,他便帶著三人在夜市當中好好的玩了起來,看這勢頭,全是要彌補前些天沒能游玩的架勢。

齊營丘與范海東見也沒人說些什么,自是不會再去抱怨什么提醒他們,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這一夜的游玩之中,在市中游蕩的單思恭則還在尋找他的答案,至于東郭偃……他一向開心得很,不過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在開心些什么。

……

若說事物的『流向』影響著人選擇,那人與人之間的『牽絆』則同樣決定著這份選擇,城市終究是人的城市,并非事物的城市,因人而會的城市,也最終會因為人而留下。

這可能就是『城市是人的聚集地』一言最初的含義吧。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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