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待得眾人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之時，只見他用手中利劍，直直逼著兩人起身，凝神細看，樊孤塵兇兇言道：“平生最討厭不敢光明正大的宵小鼠輩！非得給你們長長記性不可！”

說罷正欲躍身上前，孰料獨孤宏立刻擋身其前，而后言道：“還請樊少俠且慢動手，倒不如先問問他們到底聽到了什么再說！”

“如今行跡敗露，問什么他們都不會說實話的！”霍君羨當即言道。

文延武兄弟二人一見自己如此行徑激怒了眾人，眼神很是無助地看著獨孤宏，因為在眾多人中，只有獨孤宏與寒雁城頗有交情，且此刻他在人群當中輩分較高，受人尊敬，唯有寄希望于他能替自己討個情面。

獨孤宏繼而言道：“還請各位賣我老人家一個人情，他們亦是因為一時好奇心起，才會犯下如此錯事，再者方才我等所說種種亦與寒雁城關聯莫深，而寒雁城于他們恩比天高，相信他們不會恩將仇報將消息泄露出去的，因此而引火燒身，成為武林公敵！”

是時，冼問出聲圓場，說道：“讓他們立下毒誓，保證不將秘密泄露出去！”

“你還相信誓言？難道違背誓言真的會有天譴嗎？”樊孤塵言道。

須臾，岳龍哈哈言道：“哈哈哈！小孤塵！你年紀輕輕就敢妄言誓言不可信，莫非你也曾有過這神圣的誓言？到最后卻不信守么？”

“這倒沒有！劍圣叔叔！”

“那就不要妄言！”冼問見他褻瀆誓言之力，沒好聲氣地說道。

當即聽言，文中龍連忙雙膝跪地，豎左手三指言道：“我們發誓，保證不會將這個秘密說出去的！”

說罷抬眼看了看依然站著的兄弟文延武，喝聲言道：“兄弟！你就發個誓吧，這樣咱又不會少塊肉！”

是時，文延武挺胸頂住段七手中劍刃，厲聲說道：“要殺便殺！我從不發誓，也不相信誓言能守得住什么，我答應不說出去便是，好男兒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擲地有聲！”

文延武如此一番言語，令霍君羨與段七二人頗感以外，第一次遇上這對兄弟，便是蠻橫霸道，恃強凌弱，印象極差，而剛才文延武的一番激勵言論，令人折服，前后判若兩人。

只是他們不知道，第一次相遇之時兩人名叫柳飛、葉重，而此時，兩人有了另一個身份，另一個姓名，亦就是他們本來的姓名，文延武、文中龍，之前的他們，寒雁城與他們有著莫深的恩情，如今的他們，卻與寒雁城寄存二心，而眾人并不知情。

“好！不愧為莫城主麾下之人，有志氣！”獨孤宏定然贊言道。

說罷示意段七收劍，收劍之時冷言道：“希望你記得今日說過的話！否則他日定取爾首級！”

“不過……！”岳龍忽然言道。

眾人聽言后，都望著他，只見他捋了捋銀須，接著言道：“要放了你們亦無不可，為了確保萬一，你們得呆在山上幾日，待我等平息了寒雁城的風波之后，方可放你們下山！”

“劍圣先生！這又是為何！早放晚放不是一樣要放么？”是時，莫顏滿臉疑惑問道。

是時，獨孤宏與她相視一眼之后，解釋言道：“放眼當今武林，聽得此秘密而有能力撼動整個江湖的亦只有薛子翁等人，若等我們解決了這魔頭之后，就算他們日后不守規矩，將秘密泄漏出去，亦是無人可以掀起大浪的！”

“你們要囚禁我們多久？”文延武出言問道。

“手刃魔頭之日，便是放你們下山之時！”劍圣岳龍答言道。

文延武兄弟二人眼見自己被拿捏在他人手中，亦不好發爛，之好聽之任之。

“母親！爹爹被那魔頭所擄，如今就在城中，孩兒要隨獨孤先生與劍圣先生他們一同下山！去救爹爹！”霍君羨來在莫顏跟前，恭敬言道。

聽言，只見莫顏淡然了許久，忽然言道：“你爹被人所擄，你理應前去搭救，這事你還稟告為娘的干什么，傻孩子！去就是了！”

陡然聽得母親滿懷關切之情溢于言表，霍君羨心頭立時感覺一團暖火燃起，這是他自懂事起從未有過的一種溫暖，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母愛之情。

“要是爹爹知道，母親您還在世的話，說不定得多開心呢！”

是時，莫顏聽言又沉吟了半餉，轉而答道：“開心就好！”

“嗯！到時候不但爹爹可以見到母親你，獨孤先生也可以見到他的兄弟，我師傅！”霍君羨聲氣逾越說道。

說罷，只見莫顏情緒忽轉激動，連忙問道：“獨孤先生的兄弟？他哪還有兄弟在世！”

說話間，轉眼看了看獨孤宏一眼，滿懷疑惑地接著言道：“羨兒，你說他兄弟是你師傅，那你叫他什么？”說完用手指了指獨孤宏。

霍君羨自嘲言道：“請恕孩兒魯莽，竟然忘了向你介紹獨孤先生正是孩兒的師伯這件事情！”

“什么？他也還活著？”聽言，莫顏頗有些失態，兀自呢喃道。

場上除了岳龍與獨孤宏二人，幾乎無人知曉莫顏此時的失態的緣由。

時已近晌午，飯點已至。

莫顏將她珍藏的佳釀拿出來招待客人，而樊孤塵、小隨等亦早已在廚房忙開了，只是樊孤塵自小從就沒進過廚房，生火調羹之類的自然是門外漢一個，一時間，將整個廚房弄得烏煙瘴氣。

待他忍受不住沖出廚房之時，臉上沾滿了墨黑的炭灰，拿衣袖輕輕擦拭之后，整個一張怪異的關公臉，好不滑稽，不由引得眾人紛紛捧腹。

山間菜肴有限，還好小隨心靈手巧，總算還能撐一下場面。

飯席之間，小隨神情似有不舍，卻又悶聲不響。

“丫頭，有什么事就說吧！”莫顏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柔言道。

是時，小隨應聲答道：“我沒什么事要說的呀！只是一會公子要去城里，那里非常危險，我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傻姑娘，有什么好擔心的，況且我有‘天行劍’在手，又有什么事能讓我出危險呢！”樊孤塵見狀安慰言道。

只見莫顏放下手中酒盅，嘆息一聲，繼而言道：“唉！你還說人家是傻姑娘，你自己呢？傻小子，你可知道這丫頭心中的癡心一片為誰么？”

“前輩！”樊孤塵甚是無奈地說道。

“原來你自己知道，那怎么還一直裝作懵懂，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莫顏責備的語氣暗含悔恨之情，悔恨當初自己的決定，亦間接因為自己的這個決定，釀成了一段武林慘案，也因此而埋葬了自己的心，拋下襁褓當中的兒子來此作與世隔絕的隱居。

樊孤塵此刻心想，這段感情遲早是要面對，還不如就此做個表態，正欲開言說明白之時，小隨忽然言道：“公子！如今小姐身陷囹圄，還是先救出小姐，把事情弄個明白再談其他吧！”

說罷，起身捧著茶壺步入內堂。

須臾，獨孤宏苦笑著說道：“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

似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她與樊孤塵之間的種種，奈何她們彼此都抱有回避不敢直視的心思，此時，小隨端著熱茶走出內堂，為他們遞上茶水，滿滿一副丫頭的模樣，亦或許她在心里一直當自己是個丫環。

霍君羨接過茶杯，小抿一口，感覺這茶的味道似曾相識，當即言道：“這茶……”

“這茶名叫‘清風綠影’，是莫城主贈與我老人家的！”獨孤宏答道。

“清風綠影？”是時，段七端起茶杯，小啖一口，似是一時間想起了什么，與霍君羨兩人相視一眼之后，正欲開口繼續追問下去，只見霍君羨示意暫且收聲不語。

獨孤宏細細打量了一番，見他們欲言又止，當即繼而言道：“此茶十分名貴，整個寒雁城中，只有城主莫連城的雁翎宮中才有！”

“那先生可有轉贈他人？”霍君羨隨后出言問道。

“我曾給過一些小徒，讓他拿回家中敬奉雙親！”

“原來這茶是……！”段七連忙言道，孰料，還未等他話畢，霍君羨先聲搶言說道：“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而此時，文延武兄弟二人似是明白了，因為這茶的緣故，自己曾傷過兩個老人的性命一事，一時間以為霍君羨他們要跟他們算帳，神情立時緊張了起來。

霍君羨與段七將獨孤宏叫至一旁，將那日兩人初踏湘楚之地時，因為收到兩位老人的招待，亦正是因為喝了一杯這名叫‘清風綠影’的茶水之后，為那兩位不爭世事的老人招來了殺身之禍，而自己亦是因為老人臨終所托才找到那個素衣少年，但并未將實情告訴他，因為那行兇之人，正是寒雁城中之人。

聽言后，獨孤宏很是難過地說道：“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探眼看了看一旁的素衣少年，繼而嘆息一聲，續言道：“當初我從二老手中手下他之時，二老本就對我心懷感激之情，沒想到我卻為他們招來了殺身之禍，這真是作孽啊！”

聽言，段七又問道：“那他叫什么名字？他父母臨終之時什么都沒說，連墓碑上都沒留下姓名！”

“他叫莫白！”獨孤宏答道。

“他父母的死皆因我們兩人而起，我們有怎么跟他說清楚實話，又怎么能還得清這筆債啊！”霍君羨滿懷傷感地說道。

而此時，劍圣岳龍已在催促啟程，眾人只得匆匆整理衣裝隨行物品，商議之后決定留下小隨與莫白二人，負責照看冼問，而文延武兄弟二人亦自然遵守諾言，留在山上等待他們歸來。

臨行之時，樊孤塵來在小隨面前，柔言道：“小隨姐姐，我此去很快就回來了，不必為我擔心！”

“嗯！小隨知道了，公子！”小隨答道。

一行人逐漸走向山下，留下的人紛紛目送他們離去，就在他們即將要消失在視線當中之時，樊孤塵似是若有所思一般，停了下來，轉過身去，喊言道：“等你把另一個護腕繡好的時候，我一定回來戴上它！”

此一句對于小隨來說，勝過萬千甜言蜜語，她知道，當他主動說出來時，證明在他心里，已經有了選擇，因為樊孤塵在離去之時，他看到了小隨眼中的失落。

自己此去吉兇難測，多一份念想，總比多一份失落強。

看似很近，路途卻不近，眾人步行了近兩個多時辰，才來到寒雁城城郊，只見此時城內已然燈火通明，炊煙徐徐，燈火透過油紙，照在臉上，盡去了秋時黃昏的些許寒涼。

此刻時辰已是辛末酉初，守城衛兵正準備關閉城門之時，忽然自城內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眾人不由停住了腳步，駐足觀望，只見那騎馬之人大聲喝斥讓道，待得他們出得城門，借著昏黃的燈火，看見他們一行人打著的旗號，乃是一個馬字，想必他們定是那家人派來的先頭人馬前來城中下聘禮的，當下眾人不予理會，讓道給他們通過。

孰料，馬隊之后，竟有一人尾隨其后，趁著眾人并未戒備，身影魅動，立時沖入進來，樊孤塵與霍君羨、莫顏等避讓不及，不幸被那人拿中全身幾處要穴，一時間動彈不得，只得呆立在那里，段七身手敏捷，警惕性高，才一發覺便立時抽身躲開，劍圣岳龍與獨孤宏修為精湛，自是不怕這般偷襲的招數。

那人影將幾人拿穴制住之后，被岳龍與獨孤宏兩人聯手逼退，待他站定之后，樊孤塵立時怒火中燒，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與自己在紫竹軒前較量的‘孤鴻澗’主薛長戈，亦是薛子翁的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