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少英便又回去了。這里諾大一個溪山，空蕩蕩的就留給他們兩個了。臨走之前，少英說沈志的事情他會幫忙處理的。這里有些書籍可以看，如果是在呆不住了，他們想去哪里也不用再商量。

前兩日，他們還是看了看溪山周圍的景致。上次品茶，沈志還開玩笑借“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說廬山茶的，這次親臨溪山，又是有一種，身在畫中，人在途上的感覺了。前兩日還和顧顏說，來溪山是為了尋找陳摶老祖的足跡，這會卻不僅僅看到了他的足跡。溪山的“不拘一格”的體魄還收留了想范寬這樣的人。多年前買的木屐顯然已經(jīng)不合腳了，加上天氣有些冷，沈志只好又自行修改這些鞋子，而鞋子似乎也成了他們不離身的東西，一直都有帶在身邊。

“以前聽說劉伶愛喝酒，出門前還會帶著鋤頭之類的東西，說是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還有聽說李白四處瀏覽山川，喜歡謝公屐，南山又有陶淵明這樣的人，原來山果然可以收留，這些在塵世生活很累的人啊。”沈志一邊修理木屐，一邊看著顧顏說著。這些年，顧顏長大多了。

“你才多大，就這么滄桑感觸了？我們還有很多在一起的日子呢。”顧顏雖然長大了，但是某種倔強的性格還是沒有改變。

“好啊，等我把鞋子修好，咱們再好好看看溪山。”“對了，你腳又長多大了？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好像就任由它發(fā)展了。”

“這個……，你教我怎么做，我自己做我自己的那份就好了。”

“還這么害羞啊，和我在一起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是不是還是當(dāng)我是你的微之哥哥？”

“你好像也好幾次說過不要我了，要我自己走開，也不是誰答應(yīng)過我會好好照顧我一輩子的。”

“事情總是有變化嘛。你看那些帝姬的命運不是很慘么？我要是讓你留下，你不會也被送北邊去了吧？”

“那你就讓你父母放了我唄。”說到這里，顧顏又想到三個錦囊，默默不語了。

沈志看著也是心疼，便隨口說著：“你看看少英有什么藏書吧。我好久沒有看書了。”

顧顏在少英的住處找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一本有些破舊的書。

“你看看這個是什么？”

“《木經(jīng)》？不是已經(jīng)失傳了么？他這里怎么會有？”

“什么好東西？”

“一本建造房子的書，失傳很久了，聽說有魯班的技藝。”

“蓋房子？好啊，咱們也建造一個屬于自己房子吧。以后就不用這樣飄來飄去的了。”

“好啊，再生十個八個的娃。”沈志本來就是開玩笑，又認真看了起來書，雖然破舊，但是字跡清晰，顯然少英看過很多遍了，不清晰的地方也已經(jīng)重新描寫過了。

顧顏的臉一下子紅得和某種動物的屁股一般，又不好意思說什么，好在沈志又看書了，只好裝作沒聽見。

她微微坐在沈志旁邊，開始和他一起來看這本書。早年就聽少英因為花石鋼、艮岳的緣故要一直關(guān)注林木的事情，現(xiàn)在看來他果然在慢慢履行他的承諾。

“凡屋有三分：自梁以上為上分，地以上為中分，階為下分。凡梁長幾何，則配極幾何，以為榱等。如梁長八尺，配極三尺五寸，則廳堂法也，此謂之上分。楹若干尺，則配堂基若干尺，以為榱等。若楹一丈一尺，則階基四尺五寸之類，以至承拱、榱桷，皆有定法，謂之中分……”

顧顏顯然心不在焉，看著看著便看不下去了，什么自己造一所房子，什么都想不得。“對了，還記得汴京以前的建筑都十分美麗的。也是他建造的么？”

“這個我不知道，但是什么學(xué)問都有了文字才流傳的更廣吧。這個想法確實新穎。怪我腦子不好使，記不住啊。”

“那就再看看哪里有紙筆，咱們自己抄寫一份。我還沒見過你寫的字究竟什么樣子呢。”

“好，咱們把它抄下來，再看看溪山，咱們就去梁園好不好？我可呆不住。”

“嗯。顧顏摸了摸自己的包囊，里面還裝著那個硯臺，但是卻說什么也不想拿出來，于是又是對少英的房子一頓掃蕩。這時候再看少英的房子，確實比其他地方看見的精致很多。大概也是自己建造出來的吧。

“對了，你知道‘罄竹難書’的典故么？”說著沈志詭異的笑容又出現(xiàn)了。這種標志性的表情一出現(xiàn)，就是有壞水要出來了。顧顏沒顧得回答他，自顧自的找筆，捧著醉獨自傻笑。

“怎么了，找個筆也這么好笑啊，我倒是覺得‘罄竹難書’倒不是因為壞事做多了，寫都寫不完，倒是因為‘罄竹’太少了。”

“我看你啊，壞主意是‘罄竹難書’的哦。以后咱們要是這抄一本書，那抄一本書，我可是‘罄竹難拿’你都自己背著吧。”

“喂喂，不能這樣啊。這個你不是也喜歡看書的么？”

“我可沒有說過。”顧顏氣沖沖的走開了。

范寬善用雨點皴和積墨法，以造成“如行夜山”般的沉郁效果，更擅長畫雪景，被譽為“畫山畫骨更畫魂”，巍峨的高山頂立，頂天立地，壁立千仞，灌木叢生，結(jié)成密林，狀若覃菌。

但是也有人說，溪山在山西或者是浙江、廣東。但是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這個地方有同艮岳一般，漸漸朦朧了我們的雙眼。在北宋滅亡以后，《溪山行旅圖》也和流落民間。正像他的主人范寬一樣，不顧世俗，游走在山崖谷壁之內(nèi)，梅為妻，林為友，酒為伴。

也有人說，溪山流傳著展昭俠膽柔腸的故事。但是無論如何，還是那句話，江山如畫。

有關(guān)承諾，溪山能給予我們的，和我們能給予溪山的。都只是存在于一山、一水、一石之中了。正所謂，山不在高。

至于抄寫書籍這個事，在印刷術(shù)還沒有完善的時候，還是讓他們慢慢來吧。另外《木經(jīng)》的作者喻皓說：“京師地平無山，又多刮西北風(fēng)，使塔身稍向西北傾斜，為的是抵抗風(fēng)力，估計不到一百年就能被風(fēng)吹正”。但是如果用這些來表達汴京的命運來說，誰又是那個西北風(fēng)呢。

而建炎三年，這股風(fēng)再次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