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咧，就等你這句話呢。”肖澤喜笑顏開的，“那我走了，盡快給我答復呀。”

“恩，走吧走吧。”紀誠不耐煩的語氣，站起身來，直接拉著肖澤往院子里推。

正在打鬧著，小黑從外面玩了回來，不知道又是跑到哪里的泥坑撒歡打滾，搞得滿身都是泥巴。

肖澤一瞅見它搖著尾巴直奔自己而來，嚇到逃也似的往車上跑，生怕它的爪子又落在自己雪白的褲子上，印上滿腿梅花腳印。

紀誠看見肖澤狼狽的樣子，樂得哈哈直笑，心里還在想：小黑你怎么不早點回來，虧你主人硬著頭皮應付了半天。

看著黑色的比亞迪慢慢消失在眼前，紀誠的笑容慢慢歸于平靜，心里涌上一陣異樣的感覺。

一段時間不見，肖澤好像變了，變得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簡單的男孩。也許是因為步入社會的原因，身上沾染了濃厚的俗世氣息，甚至還有一些銅臭味。

可他說的話，做的事，過的生活，又好像在無形中證明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酒吧、酒店，動輒三千的消費，隨口就許諾五千的工資，那可是爸爸奮斗了半輩子都沒有能得到的水平。

紀誠接收到了這些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信息。

第一次，居然有了動搖的感覺。

讀書……讀書的意義究竟是什么？最后還不是要走回上班賺錢的這條路。

村里很多哥哥姐姐大學畢業后，大多都選擇南下打工了。過年難得回來一次，有時候還忙得回不來。

每個人回鄉的時候都是光鮮亮麗、神采奕奕，那些一輩子跟土地打交代的樸實農民，總會向他們投去羨慕嫉妒的目光。

嘴里念叨著，他們都是從大城市回來的人，見過世面，掙得都是知識分子的錢，比我們這些文盲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他們自己，卻總會搖著頭嘆息說：城市的壓力大，根本存不到錢，千萬別提什么買車買房，先站穩腳跟才是最主要。

書本上可沒教你怎么在社會上立足，怎么給老板打工。

公司要的都是經驗，反正不管你是什么學歷畢業，出去了都是從基層做起。在學校里你是別人敬仰的學霸，出去了，可能連一個小學生都能踩在你頭上。這就是社會現狀。

以前紀誠也只是聽一聽不當一回事，畢竟沒有經歷過，不好做評價。

現在想來，他不禁深思，難道讀書真的不是唯一的出路？

一直以來他還以為自己是不屑，原來只是誘惑不夠大。

原本擺在他面前的，是一條明朗而筆直的道路。

如今突然出現了另一條，風景更甚、路程更短的小路，一個聲音告訴他，這是走向“成功”的捷徑。

紀誠停在岔路口，不知道該選哪一條。

他迷茫了。

想得越多，紀誠的腦子就越痛，干脆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因為他知道，爸爸是不可能同意他退學去打工的。

走一條看得見的路，總比摸著石頭過河強。

而且現在，他也不急于給肖澤答復，就先晾在那里，可以當做是一條退路。

這一天紀海滔半夜才回來，疲憊不堪的樣子，累得都不想跟紀誠多說話。

“廠里趕貨，我回來拿點東西就過去，不要給我留門了。”

紀誠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乘涼，不時有蚊子嗡嗡的飛過，他拿著油紙扇驅趕，看見爸爸出出進進行色匆忙，他只能關切的說一句。

“你得注意休息呀，這樣你身體會吃不消的！”

“嗯嗯，我知道的。”紀海滔敷衍地點點頭，然后把一個蛇皮袋捆在摩托的后座上，之后騎上摩托車離去。

小黑搖著尾巴要追過去，紀誠訓斥著把它喚了回來，然后對著爸爸的背影喊了一聲：“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很大，他也不確定爸爸有沒有聽到。

他心疼，但無助。

肖澤的話又在耳邊回響，他越發不確定了。

這一夜，可能又要無眠，而他的心，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