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看什么？怎么還不睡？”金靈半夜醒來，看見窗邊一個身影，原以為是娘親，細(xì)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是長歡。

長歡轉(zhuǎn)首見金靈已經(jīng)爬起來了，笑笑說道：“看夜空。這里的月亮比我以前生活的那個世界要大得多，亮得多，星星也是，真的像是在對著你眨眼睛呢。”

金靈坐到長歡身邊，仰頭看向夜空，皺皺眉頭：“有什么好看的。我都看了兩千年了，每天都是一樣的，都看厭了。星星怎么會眨眼睛呢，定是你眼花了。”

“咯咯咯……”長歡笑起來，“是，是我眼神不好，哪里都是一樣的……”

“你怎么了？”金靈看向長歡，感覺她有些奇怪，明明在笑，眼睛卻像是在哭。

“金靈，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長歡看著夜空，神情是難得的落寞。

金靈見她似是有些傷心，不禁說道：“等到朱水邊的格桑花開的時(shí)候，娘親就又要到人界去了，這次說不定可以帶我一起去，到時(shí)候我去人界看你好不好？”

長歡有些驚訝的轉(zhuǎn)頭看向金靈，發(fā)現(xiàn)她就那么直直的盯著自己，眼中的期待透露著真誠。長歡笑了：“金靈，你真可愛。”

金靈有些不解的看著她，長歡卻已經(jīng)轉(zhuǎn)頭看向了夜空：“金靈，人界，可不是那么美好的地方哦。”

“是嗎？”金靈眨眨眼，笑了笑，“沒關(guān)系，有娘親在。”

長歡笑了，說：“對啊。金靈，謝謝你。”

“謝我什么？是說我去人界看你的事嗎？”

“是啊。”長歡笑著摸金靈的頭，“金靈，你的真身是什么啊？”

“呵呵，才不要告訴你。”金靈調(diào)皮的吐吐舌頭。

“是不是你們?nèi)绻嬖V人類自己的真身，你們就會面臨什么危險(xiǎn)？”長歡猜測說。

“怎么可能？我就是不想告訴你。”金靈不屑地轉(zhuǎn)過頭。

“哦？是嗎？那一定是因?yàn)槟愕恼嫔砗艹蟆！遍L歡笑道，托著下巴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讓我猜猜看，你是小狐貍？小白蛇？……”

靈界的冬日來得早，紅彤彤的太陽掛在天邊，朝霞沒有萬道金光，就只一輪孤零零的紅日。

長歡站在彼岸花海旁邊，翹首看向不遠(yuǎn)處高聳的雪山——少咸山。

“你認(rèn)識這種花？”身旁傳來一個聲音。

長歡轉(zhuǎn)首，看見朝鳳就站在離自己不遠(yuǎn)的地方，看著那一片紅似朝陽的花海，眼中飽含著長歡讀不懂的情愫。

“我昨天聽見你說她是彼岸花，可是為什么又叫她曼珠沙華？你說她現(xiàn)在是曼珠有是什么意思？”朝鳳俯身，伸手觸摸那精致的花瓣。

“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也有這種花。我們叫她彼岸花，也叫曼珠沙華。關(guān)于她有一個傳說，彼岸花花妖叫曼珠，葉妖叫沙華，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這是長歡前世最喜歡的花，來到這里后卻從沒見到過，沒想到居然在這種地方見到了。只是，長歡眨眨眼，莫非這花在這里還有其他名字？生長習(xí)性不一樣，莫非是自己認(rèn)錯了？

朝鳳起身，看向長歡，那眼神，似是要看進(jìn)她的靈魂。

長歡被她看得有些心驚，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么，“那個，將軍，我說什么惹你生氣了嗎？”

“郡主是在樞陽城長大的吧？”朝鳳說道，“這種花，不說樞陽城，就是整個人界都沒有的。或者說，三界之內(nèi)，就只有這里有。”

長歡怔住，沒想居然是這樣的，說漏嘴了。長歡低頭，回避著朝鳳探尋的眼光。

“彼岸花，曼珠沙華，花葉永不相見。倒真是貼切。”朝鳳沒有再追問長歡，轉(zhuǎn)而看向那一片花海嘆息，“萬物有靈，一花一世界。當(dāng)年他守在這里的時(shí)候，也說過，這花里有她的靈魂。他喜歡躺在花叢里，輕輕的呢喃著，叫她的名字……那個人，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再出現(xiàn)過了？”

長歡聽不懂她的話，不過她知道她只是在回憶一個人，并不需要她懂，所以她也沒有問。

“郡主做好決定了嗎？”朝鳳嘴角含笑，又回到昨日那副雍容氣度的模樣。

“是。”長歡笑道，指了指少咸山山頂，“原本還想帶一塊七雪脂回去的，真是遺憾。”

“七雪脂？郡主就是上了少咸山也是尋不到的。”朝鳳見長歡疑惑，笑著解釋說，“七雪脂，水族龍魚的一千滴眼淚凝結(jié)成珠，在雪山上埋藏七千年方成形。魔靈戰(zhàn)爭之后，龍魚族恐怕已經(jīng)不足千人了。少咸山上，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七雪脂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長歡一臉遺憾。

“郡主倒是勇氣可嘉。”朝鳳似笑非笑的看向長歡，“你以為能活著登上少咸山的人族有幾個？你憑什么覺得你一個小孩子會比那些人強(qiáng)？你這種漫不經(jīng)心真的讓人覺得很傲慢。”

長歡眨眨眼：“將軍什么時(shí)候把長歡當(dāng)做小孩子了嗎？”

“哈哈哈哈，”朝鳳大笑起來，“一般靈族到你這模樣少說也有三千歲了，何況郡主的表現(xiàn)，也的確不像是人界才八歲的小女孩。有時(shí)候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人族的孩子。”

“不是說靈族和魔族都能看到彼此的真身嗎？將軍難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長歡戲謔道。

“有時(shí)候，眼睛看到的，也并不都是真實(shí)的。不是嗎？”朝鳳意味深長的說道。

“將軍，我有件事想問你。”長歡看向朝鳳，卻似是在逃避著她的眼睛。

“什么事？”朝鳳見她神情有異，也收斂了笑意。

“我兩個哥哥的死，真的是帝君做的嗎？”長歡努力將眼睛轉(zhuǎn)過來，盯著朝鳳的眼睛問道。

“我不知道。”朝鳳卻避開了長歡的眼睛，“沒有證據(jù)，一切都只是推測。如果真的有證據(jù)的話，你以為，你爹娘會帶著明甲軍平靜的戍守在鵲山嗎？”

“那么，哥哥呢？霽風(fēng)哥哥，他會不會有危險(xiǎn)？”長歡鼓起勇氣問道。

這是她昨夜聽完朝鳳的話后最擔(dān)心的一個問題，哥哥帶明風(fēng)營巡視邊防，遲遲不歸，會不會跟那兩個哥哥一樣？他們也是在巡視邊防的時(shí)候遇害的吧。每次想到這里，長歡就后悔，自己為什么要這么任性的跑出來，如果因此害了哥哥，該怎么辦？

“郡主不必?fù)?dān)心。”朝鳳摸摸長歡的頭，看著她臉上的擔(dān)憂與失措，心中也有些心疼，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帝君現(xiàn)在最感興趣的，不是你哥哥，而是你。”

“我？”長歡不解。

“看來你炎王和王妃真的很愛你。”朝鳳微笑，“‘初陽化雪，百花來朝’，這個傳說在帝京可是流傳了好一陣子呢，你不會沒有聽說過吧？”

長歡搖頭。

“八年前，鵲山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大雪一直下了三個月，就連給明甲軍送糧的軍伍都被阻隔在樞陽城，上不得鵲山。

就在明甲軍因饑餓和寒冷快要崩潰的時(shí)候，天空中的云層突然散去，露出如火的驕陽。鵲山上的雪還沒化去，青草就發(fā)了芽，漫山遍野的開滿了花兒。東風(fēng)吹來，天空中飄起紅色的花瓣，像是紅色的雪花在飛揚(yáng)……”

朝鳳回憶著說，“當(dāng)時(shí)我正從靈界去往人界帝京，途徑樞陽城的時(shí)候，正好見到這幅奇景。后來聽說，那天，炎王府誕下一位小郡主。”

“你是說，那就是我？”長歡驚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出生還伴隨著這等異象，實(shí)在是匪夷所思，“這肯定是巧合，巧合。”

“星祭令說，‘初陽化雪，百花來朝’，是花神降世，天下大安的吉兆。”朝鳳有些無奈的笑笑，“當(dāng)時(shí)帝君說，為何神靈都降世到他明氏一族？天下大安？這天下難不成只能靠你明氏一族才能大安？”

長歡撇嘴，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這么厲害。

天下大安？開什么玩笑？天下幾千年的紛紛擾擾，自己一個人就能平定？就算真的是神也做不到吧？可是，不管自己信不信，關(guān)鍵是帝君相信。

長歡看著漸漸升高的太陽，笑了笑：“將軍，你說，帝京里的那什么星祭令，是不是跟炎王府有仇啊？”

要不然，怎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帝君面前說這種話？是嫌炎王府的人不夠遭人嫉恨的嗎？

“娘親——”遠(yuǎn)處傳來金靈的喊聲，長歡跟朝鳳一起轉(zhuǎn)頭看過去，只見金靈穿著一件火紅的錦衣，在雪白的世界里跳躍著，陽光從她身后照過來，真的就像是雪中的精靈一樣。

“娘親，你又扔下靈兒不管了。”金靈皺皺鼻子，頗有些不滿的瞪了瞪長歡。自從長歡來了之后，娘親就不理自己了，說話還老背著自己，哼哼，娘親是我的，誰都不讓。

長歡有些好笑的看著金靈的模樣，笑著揪揪她的鼻子，說：“姐姐不會跟你搶娘親的。你也不要這么瞪我，姐姐馬上就要走了。”

“什么姐姐呀？我才是姐姐。我比你大兩千歲呢。”金靈很不滿的繼續(xù)拿眼瞪她。

“好，你是姐姐行了吧。”長歡順著她哄著，明明就是個小孩子嘛，自己不跟小孩子計(jì)較，再說，她的確比自己大個兩千歲，叫她一聲姐姐也不吃虧。

“好了，靈兒別鬧了。肚子餓了嗎？娘做了梅花糕，還有馬奶。”朝鳳對著金靈的時(shí)候，也只是個溫柔的母親。

“都怪長歡，昨天拉著我看什么星星月亮的，害得我起晚了。”金靈埋怨道。

“好了，又沒人責(zé)怪你。再說了，郡主可是一早就起來了。”朝鳳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這個小女兒。

“這事的確是我不對。”長歡覺得自己在朝鳳面前好像特別乖，“昨晚睡不著，還多虧了金靈陪著我。金靈，你可要記住你昨晚跟我說的話哦。”

“哦？靈兒昨夜說什么了？郡主這么高興。”朝鳳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是我跟金靈的秘密。”長歡打斷正想說出口的金靈，笑著說道，“是吧？金靈姐姐。”

金靈聽她叫自己姐姐，頓時(shí)心花怒放，連連點(diǎn)頭稱是。

“將軍，怎么了？”長歡見朝鳳突然止步，轉(zhuǎn)身看向朱水的方向，不由問道。

“有人來了。”朝鳳說著看向了長歡。

長歡一怔，頓時(shí)明了，笑著說：“看來是吃不上將軍做的早餐了。”

“郡主，”朝鳳見她如此平靜，倒有些不忍心，“昨夜我說的話，你不用太在意。畢竟，你只是一個孩子，沒人會逼你的，不要太勉強(qiáng)自己。”

“放心吧，將軍。”長歡笑道，“我明長歡，可從來都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為了三界犧牲自己什么的，我還沒那么偉大。如果人界和靈界已經(jīng)軟弱到需要我一個小女孩來拯救，你說它還有什么存在的意義？”

長歡話音剛落，就見幾匹馬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彼岸花海的另一端。

“小郡主。”幾個人見到長歡，頓時(shí)舒了一口氣。

“爹爹也真是，居然把崖梓叔叔派來了。”長歡驚訝，然后可憐兮兮的看向朝鳳，“將軍，你可得幫我說說情。”

長歡在朝鳳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還是第一次露出如此小孩子的神情，朝鳳不禁失笑。

正說著，幾個人已經(jīng)到了眼前，下馬半跪行禮道，崖梓朗聲道：“末將拜見郡主，見過景晟侯。”

朝鳳看了一眼正吐舌頭的長歡，笑道：“將軍請起。”

崖梓和其他三個將士站起來，向朝鳳道了聲謝，隨即轉(zhuǎn)向長歡：“小郡主，玩夠了嗎？”

“崖梓叔叔，”長歡笑得有些勉強(qiáng)，崖梓從來都不叫她郡主的，這次想必是真生氣了，“我這就跟你回去。”

“小郡主折煞末將了，末將哪里當(dāng)?shù)闷鹂ぶ鞯氖迨澹俊毖妈骼渲粡埬樥f道。

“崖梓叔叔，”長歡拉著崖梓的胳膊，兩眼一眨，委屈十足的說道，“長歡知道錯了。長歡跟您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的。崖梓叔叔，您一向最疼長歡的，不管長歡做錯了什么，您都不會不要長歡的，對不對？”

“知道錯了？”崖梓軟下來，問道。他一向抵擋不住長歡的撒嬌，何況在朝鳳面前，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長歡老老實(shí)實(shí)的點(diǎn)頭：“知道了。”